第16章
程拙听他说起这些,忽然问道:“之前没问,徐锦因和她这个儿子以前什么情况?”
项余成早就让人问过:“徐锦因比程贵生都大了十多岁,今年将近六十,而她的儿子才读高三,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程拙点了根烟,一只手搭在沙发靠背上:“老来得子,当然看得宝贝。”
“不不不,”项余成说,“这其实是徐锦因的第二个儿子,她的大儿子,和这个小儿子的名字只差一个字,叫做陈绪,是他们陈家镇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的英雄,但他二十年前就死了,下水救人,被淹死的。”
程拙夹着烟顿住片刻,缓缓抬眼看向了他。
第12章
项余成说:“陈绪死的时候,就是十九岁,别说当父母的了,一般人听了都只会叹气,多作孽多可怜。所以徐锦因对后来这个儿子就跟捡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说来讽刺,程贵生后面这些年在他们镇上确实有口皆碑,在家给人当后爹跟当龟孙似的,看来为了生存生活,什么样的恶棍都能重新做人。”
他说得越多,答案就越明显。如果想要教训程贵生,程拙确实找对了办法。
项余成眨眨眼睛:“程哥你这才去多少天,人家就放心让你接送,处得不错啊,我就说你现在看起来特靠谱,台球厅多少漂亮妹妹整天在等着。”
程拙听完似乎没有别的感觉,不过总算弄明白了陈绪思一直在讨厌和怨恨些什么。
过去这十九年,陈绪思大概不敢也没有跟其他任何人说过“我讨厌哥哥”这样的话,这种讨厌和程拙拳打老父亲一样,都于世俗情理所不容,一旦说出来,被大人们知道,就要受到谴责和审判。
以至于在陈绪思眼里,程拙得有多坏,因此可以轻易和他共享这样的秘密?
程拙微微挑了下眉,转眼看着项余成的时候眼里还带着没有散去的笑意。
“没有一个喜欢的?”项余成八卦地问。
他静默片刻,说道:“哪个?”
项余成一脸揶揄的笑:“别的就不说了,那个邹小丽可是我们酒吧的金牌销售,你们是不是有一腿?”
程拙想了想,想起了手机店里的事儿。
项余成说:“她人长得漂亮还嘴甜会来事儿,遇到程哥你之前,南片区多的是跑来酒吧给她做业绩的追求者,可现在人家连班都不认真上了,隔三差五就跑过来,只想找你,问你什么时候会来。”
程拙说:“那你得给她扣工资。”
项余成起了身,给程拙拿来两瓶水和饮料,站在门口说:“我要是告诉小丽你的真面目,让她趁早远离坏男人,她肯定得伤心了。要不要现在把她叫来?”
程拙在沙发上躺下,两条修长的腿交叠搭着,闭着眼说:“大早上的就叫别人来上班,还是有个坏老板更可怕。”
项余成吹胡子瞪眼,要不是知道打不过程拙,都想比划比划,他哼了一声:“这能叫上班吗?我难道不是为了她?!我看她挺乐意的,你难道不乐意?”
程拙抬手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翻了个身:“睡了,你刚刚还有事忙,别耽误了。”
“成,你补觉吧,我等会儿也得睡一觉。这边和之前一样,不会有人进来。”
项余成早都习惯程拙这副天塌了也事不关己的样子,抿抿嘴角,轻声关上办公室的门,很快去了旁边已经打烊的酒吧里。
下午过了饭点,南片区和县城其他地方没什么差别,不过是狭窄拥挤的街道更拥挤,车流人流杂乱无章,密集成群,许多在隔壁市务工的人一天到晚聚集在客运站等着进城。
这时的台球厅里也热闹起来,陆陆续续来了人开台打球。很多人刚从楼下棋牌室赢了钱上来,就钻进了这里。
项余成这家台球厅早两年装修过,桌子等级分金腿、银腿和木腿,店里也卖烟水零食,消费可高可低。几张台子前聚集着一帮十几二十岁的稍微有点闲钱的小混混和闲散人员,烟雾缭绕,叽叽喳喳。
程拙被外面的嚷嚷声吵醒,拧着眉头一看手机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他从沙发上起来,在办公室的厕所里拿一次性用品洗漱了一番,感觉有点饿了,打算先去外面找个地方弄点吃的。
正在他坐回沙发上,喝了口水醒醒神就要出去之时,门口忽然传来了两下敲门声,紧接着门被拧开了,高跟鞋踩着地板,声音轻轻哒哒,却十分明目张胆。
程拙抬眼看向进门后倏然站在原地的邹小丽,没有说话。
邹小丽要到晚上才上班,跟着姐们儿提前来这边转转,一听见项老板说程拙今天来了,她连忙跑了过来。过来之前自然急匆匆打扮过,可是一想到程拙那次拿了她的名片,却一次都没有找过她,她就忍不住翻翻白眼咒骂几句,此时神情带着幽怨:“程拙哥,好久不见,之前你来了这边,怎么不来酒吧找我?”
程拙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扫:“怕耽误你上班赚钱。”
邹小丽说:“我一直在等你给我打电话,一般人想找我得买酒,但你不用,可我左等右等都没等到,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得罪了程拙哥。”
她语气轻软,一双眼睛盯着程拙不放,话说得不像抱怨。
邹小丽说:“上次周旭来围堵我,我真的吓死了,他一直都不死心,总想纠缠我。”
程拙淡淡的,说:“他还来骚扰你了?”
“没有了,你救过我,他不敢来,”她手边居然还提着打包来的炒饭和汤菜,走到沙发边,把饭放在桌上,又问,“你手上的伤好了吗?”
程拙说:“好了。”
邹小丽往他那边靠了靠,漏肩的花边短袖上散发出很浓的香气,她说:“程拙哥,你今天有没有心情啊?要是再没有,我就当你嫌我丑,看不上我,那天抱我摸我都是我记错了,大不了让我被所有人笑话。”
程拙没那么正人君子、铁石心肠,这下笑了:“我得先吃饭。”
邹小丽一下子笑起来,没来得及画上夜场的眼线烟熏妆,笑得有些单纯:“我知道你肯定还没吃饭,这是特地给你打包的。”
等程拙吃完了饭,邹小丽也不好再粘着他,从他身旁起来。
她不敢待在项老板的办公室里继续胡来,只想把程拙叫出去,就到旁边的小宾馆开个钟点房就好。虽然过一会儿就要上班了,但她不想认输,为了弄到就快到手的男人,只能硬着头皮上。
程拙一声不吭地跟着走到门口,看见邹小丽正在发消息订房间,一看就是熟客,他说:“你不要上班了么。”
邹小丽比程拙矮了一大截,愁眉苦脸道:“要啊,不过晚一点也不要紧的。”
程拙这些天本就没来得及想这茬事,现在被勾得起了性,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看看时间说:“晚点再说吧,我也还有事。”
邹小丽急了,转身便抱他,不高兴道:“我今天请假不上班了还不行吗。”
程拙看起来那么冷漠,说:“抱歉,真的有事。”
邹小丽问:“什么事?”
程拙拉开她,垂下眼:“接小孩,你要一起去么?”
“什么?”邹小丽顿时一愣,“……接小孩,接谁的小孩?”
她才二十出头,最多只为钱和男人还有谈恋爱的事发过愁,此时难免傻眼。程拙身上的成熟练达和那副遇事彪悍又冷酷无情的样子,确实是她喜欢的。他比自己大了这么多,正是男人成家立业的年纪,有过很多感情经历很正常,但她差点忘了,程拙很可能已经结婚有了孩子。
她靠在门边,有些犹豫纠结:“什么小孩非得你去接?箭都在弦上了,管小孩干什么,又丢不了。只要你没结婚,我就能……”
“随便你怎么想。”程拙打开了办公室的门,看了看外面那一堆人,回头看了一眼邹小丽:“谢谢你的晚饭,钱先欠着,下次来还。”
程拙走了之后,邹小丽就靠站在门边。
她其实想不明白,程拙到底是在找借口离开,还是真的要去接什么孩子。男人都是急色鬼,她不觉得程拙会是例外,可事实让邹小丽忍不住怀疑自己。
台球厅外的沙发上满是起哄的闲杂人等,但程拙给她留了面子,不仅对她客气地说谢谢,还说了下次会来。孤男寡女从单间封闭空间里出来,也足够叫别人浮想联翩,认为他们关系不一般了。尤其是对这些围观的男男女女和板着脸坐在那边椅子上的周旭来说。
邹小丽的美貌在县城这种小地方足够出挑,她终归得意地笑了笑,转身往酒吧里等客人去了。
五点四十五分一到,云桐中学内的校园里准时打响了下课铃。
陈绪思特地等了等马飞收拾书包,跟他一起离开学校。如果那个人没来,他更高兴,直接跟马飞一块儿回去就好。
两人走出校门口,陈绪思只是往外一扫,心里居然有些紧张,在看见程拙的那一瞬间,更是陡然吸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