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闻觉还跟他打趣儿过,说:“大哥当得这么熟练,我怕是偷了别人家哥哥吧。”
封存不置可否地动了下眉毛。闻觉本来还想问更多,但看封存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就很自觉地作罢了。
这种距离和分寸。
是秦情一辈子都搞不懂,也不愿搞懂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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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时候,“收容中心”在live house举办了一场小演出,是nancy的主意,她提前三天邀请了秦情。
秦情去了,但没看演出。或许是最近“做贼”久了,他有点心虚。他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根雪糕,靠着门口的电线杆,一直等到演出散场。年轻的女孩子们三三两两走出来,有人在议论nancy的音乐剧演员身份,也有人在谈论那个弹贝斯的神秘冷淡大帅哥。
这时候,秦情的手机震了一下,是陈维熙发来消息:你上周给我拍的那组照片,被夸上热搜了诶!
。:「你自己买的吧。」
陈维熙:「......算了,我闭嘴,我就多余显摆。」
。:「恭喜你。」
陈维熙:「什么态度啊!我一飞冲天连带你也鸡犬升天的好么!!!烦请搞清楚状态再说话!!!」
。:「恭喜你!!!」
秦情回完消息一抬头,看到一辆熟悉的川崎h2从live house停车场方向开了出来,车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封存,一个是......姓闻的。
秦情手指一松,手机就这么垂直落到了地上,屏幕比他的心更坚强,没碎。
这是连秦昼都没坐过的摩托车。这是只有我一个人坐过的摩托车啊。
秦情一直望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他狠狠掐着虎口,眼睛里先是难以置信,然后逐渐就被冰冷覆盖了。
闻觉。
他要把闻觉从封存的生活里驱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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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月底,有一部叫做《暗潮》的电影上映,男主是林无边和贺优。
贺优,秦情记得,这人曾经去找过封存纹身,那女助理还气势汹汹地,把他拦在了外头。
而林无边,是闻觉公司的艺人。闻觉的身份秦情也是这两天才搞清楚的,他是一家经纪公司的老板,不过,据说老板的背后还有老板。
秦情怀着一颗并不怎么友善的好奇心,走进了电影院。网上的影评人给这部电影打上了致郁催泪的标签,但他还是不屑一顾的,买了爆米花和可乐。
秦情从电影开场哭到了电影结束,他一句台词都没听清楚。
是这些天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借着黑咕隆咚的屋子,借着沉郁绵长的音乐,随着眼泪,一股脑儿倾倒了出来。
周围好多人流眼泪,他的哭泣并不显得突兀。隔壁座的温柔姐姐,还很友善地给他递上了纸巾。
亮灯后,秦情绕开人群,匆匆离开。
他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走出来没几步,又接到了andy电话:“明天拍james,好好准备啊,搁平时,这可是你小子跳起来都摸不到的天花板人物!这回是撞大运,让你遇上了。”
秦情吸了吸鼻子,说:“知道了。”
andy愣了下:“你感冒啦!?不是吧大哥,关键时刻——”
“没有。”秦情清了清嗓,“我在看电影,感动了,哭的。”
andy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oh my god!你真的很让我吃惊诶!搞半天还是个性情中人噢!那好吧,那你接着哭,哭完多吃点儿,早点睡觉觉啊,明天给我满分状态上岗,ok?”
秦情嗯了两声,挂断电话,一头扎进楼下麦当劳吃了两个汉堡三对鸡翅,因为哭泣带来的酸软感,终于恢复了几分。
从商场大门走出去,理智告诉他,应该回家了。可两条腿偏偏就是不听使唤地乱走,最后停在了上回“收容中心”举办演出的live house门口。
秦情杵在电线桩旁,发了会儿愣,然后转身走进了隔壁酒吧。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里是个gay吧。
之前nancy带他去gay吧找封存,然后碰到了穿衬衫戴眼镜的俞舟,这些事情仿佛已经恍若隔世,但他还能仔细回忆起每一个细节来。
秦情在吧台喝了几杯酒,很快就有个人模狗样的青年过来搭讪。秦情态度很好地跟他聊了几句,心里面想着,封存和风月场所的人说话,大概就是用的这种语气吧。
青年告诉秦情,自己是音乐学院的老师,秦情“哇!”了一声,说:“你好厉害啊!”
“这有什么厉害的。”青年说着,开始点评起了酒吧的背景音乐,聊着聊着,又开始扯什么雷鬼、蓝调、现代、古典。秦情摆着手对他笑,大声在他耳边说:“好高深啊老师!我听不明白!”
青年笑了,笑得很满足,又歪着脑袋问秦情,对钢琴感不感兴趣,他指着右侧角落的那架三角钢琴说:“我教你弹啊!很简单的!”
秦情心里暗骂他是个傻逼。
“人家放着背景音乐,我怕你弹琴会被打啊!”秦情说。
青年低着头笑了笑:“那去我家吧,你想学什么曲子,贝多芬,莫扎特,我都可以教。”
秦情拍拍他的肩膀,站了起来,盯着角落的三角钢琴,神色有些恍惚:“我想学《两只老虎》。”
“什么?”青年没有听清。
秦情摇摇头,帮他付了酒钱,大声说:“老师!你教我!屈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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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酒吧,秦情发了疯似的想见封存。
凌晨一点半,这条街上正是热闹,秦情抬了七八次手,才终于拦下了一辆空车。
车子极速行驶了一路,停在艺术区外头的大街上,秦情扫码付钱,摔上车门,一路狂奔至封存工作室门口。
他一点儿没犹豫,“砰砰砰”敲响大门。
两分钟后,门开了。封存披着一件睡袍,站在门后。看到秦情,他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微妙的惊讶,好像还夹杂了一些柔软的想念。
“怎么这个时间来了?”封存的语气稀松平常,好像已经忘记,他们已经好几个月没说过话了。
“我要纹身。”秦情看着他,说。
封存停顿了几秒,又例行公事一般地问:“什么图案?什么位置?”
秦情指着脖子上的那道疤痕,说:“这儿。”然后打开手机屏幕,举到了封存面前
——是个项圈。
第51章
封存淡淡扫了手机屏幕一眼, 然后身子一歪,像没有骨头似的,靠在了墙边上:“你大半夜来就是为了逗我玩儿?”
“你欠我的。”秦情说, “你承诺给我的新年礼物。”又说,“我没有让你在我屁股上纹笑脸, 你必须答应我。”
说完这话, 秦情自顾自朝屋里走了, 走到那扇复古屏风附近, 他定住脚步, 转身,理直气壮地看着封存:“不来吗?”
封存“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整个房子里都飘荡着关门的回响。
“这是脖子,随时都暴露在外,不是别的什么看不到的地方,可以让你瞎折腾, ”封存说,“你还出不出门了?见不见人了?你每天顶着这么个玩意儿走出去,别人怎么想你啊?”
“我管别人怎么想?被人怎么想我重要吗?”秦情的眼神冷静又坚定,“你又什么时候管过别人的想法了?”
“你会后悔。”封存说, “洗纹身很疼。”
秦情迎着他的目光摇头:“可能是吧,可能会很疼吧, 所以我不会后悔, 我不会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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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情躺在纹身床上,肢体放松,浑身泰然。封存脸色铁青,仿佛他才是那个仰面朝天束手无策,把咽喉命脉交到别人手里, 任凭宰割的人。
他身上还穿着睡袍,低头整理着一系列工具,他的动作时有停顿,明显是犹豫和决心正在脑海里疯狂打架。封存带上了手套,戴上了口罩,他把铁青的脸色遮住大半,只露出一双眼睛。秦情能在这双眼睛里,看到自己。
耳边响起了嗡嗡嗡的声音,秦情一时没能分辨出,究竟是机器发出来的,还是自己太过兴奋以至于耳鸣。
下一秒,封存的决心占据了上风。
针刺上来了。
好疼。
喉咙周围细弱的皮肤面对着锋利针尖,是那样的不堪一击。秦情微微仰着脖子,不自觉地抬高了下巴,封存看他一眼,低沉的声音从口罩里透出来:“别动。”
秦情快速眨了两下眼睛,有部分藏在身体深处,一直蠢蠢欲动的东西,突然被这两个字唤醒了。这一针一针,像雨水,落在他干涸的土地上。雨水浸透泥地,雨水和地下水交融,泥土蒸发水分,水分回到云层,再重新变为雨滴,落到大地上。
他和封存被这股疼痛连接起来了,他们进入到了同一个循环里。
如此这般地想象着,秦情感觉他们似乎不是在纹身,而是在进行一个神秘又伟大的仪式,这个仪式事关生死,事关欲望,事关他与他,还有他与世界的连结。
我的种子,我的种子需要雨水。灌溉我、滋养我吧。我的世界里唯一的潮湿,我的朋友、爱人、我的哥哥,我的爸爸妈妈,我的一切,一切都是你啊,存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