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对面感叹:“关系这么好。”
“你跟我哥不也关系好吗。”秦情说。
“你今天怎么了?”封存的语气淡得好似陈述句。
“什么?”
“说话夹枪带棒。”
“没有。”
“实话?”
秦情对着窗户眯了眯眼睛:“热的。”
封存轻声笑:“准备在那儿待多久?”
“晚饭之前吧。”
“我接你。”
“不用,我——”
“陪我去游泳,顺便,降降火气。”
-
秦情走进养老院,不假思索就朝棋牌室去。
潘博外婆一生俩爱好,除了吃,就是“赌”。
老太太牌技出神入化,没进养老院之前打遍社区无敌手,进了养老院后,更是威名远扬,以至于没人愿意与她组局,落得个只能旁观过干瘾的“下场”。
“又来看外婆啊!”门口的老头跟秦情搭腔,秦情对他摊开口袋,“蝴蝶酥,吃两片?”
老头撇嘴:“你又忘记我有糖尿病啊!”
秦情笑笑,目光扫过满屋年过古稀的老人:“你们的毛病千奇百怪那么多,我哪记得住?”
老头鼻子用力一出气,还想继续说什么,潘博外婆看到秦情,抬手一挥,就把人召唤过去了。
“哎呀!怎么又给我买蛋糕!”
老太太眉飞色舞,零帧起手开启浮夸表演模式。
“说了好多遍嘛,不要不要,就是不听!这孩子,大老远的,还非得亲自送过来!你说麻烦不麻烦!”
一旁围观的老头老太,表情个个儿精彩万分,秦情看在眼里,觉得好笑,但也没耽误他给面子、唱双簧。
“有什么麻烦的,您是长辈,多来看您不是应该的吗。”
“哎哟,话是这么说,真正能做到的年轻人能有几个啊?”
老太太此话一出,旁边老头的笑容僵在嘴角。秦情为了避免她树敌过多,立刻找借口,说自己肚子饿,要去餐厅吃饭。
老太太高声吆喝,大大方方把蝴蝶酥分了出去。自己抱着两块拿破仑,欢欢喜喜地,带着秦情,去餐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户外面就是花园。
“你说你,非要讲那些话讨人嫌干什么?”秦情说,“当心被人家霸凌!”
老太太不以为然:“不是饿了吗?想吃什么?外婆请。”
“你又不是我外婆。”
老太太撇嘴:“父母都是认的,你还挑!”
“你这老太婆讲话怎么这么难听啊。”秦情双手抱臂靠在椅背上,他转过头,目光落在花园的阴凉处。
老太太没搭理,扬手喊来一份水果捞:“尝尝吧,但没我们店里的好吃哦。”
“那你还让我尝。”秦情接过勺子,在碗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戳了两下。
“有心事啊,给外婆说说。”
秦情抬起眼皮看她,很快又垂了下去,盯着水果捞里的西瓜籽,叹了口气。
老太太抿着干瘪的嘴唇,瞳孔透出的目光狡黠又慈祥。
“不会是谈恋爱了吧?上回潘博谈恋爱,跟你现在表情一模一样!”
秦情立刻收敛了神色:“不是。”
“年纪轻轻的,有话说话嘛!别学得跟麻将馆那些老头一个德行,弯山搅水讨人厌!”
秦情放下勺子,胳膊肘搭在餐桌边沿,犹豫了半晌,开口问道:“为什么会觉得和一个人又远又近啊?”
“还说不是恋爱!”
老太太两只沟壑纵横的手在半空交叉,金戒指反射阳光,晃得秦情不胜其烦。
他一摆手:“算了,当我没问过。”
“我又没老年痴呆,记性很好的,听过了就忘不了。”
“那我忘行不行,我老年痴呆。”秦情说。
老太太笑着与他靠近了些:“哪家丫头啊?长什么样?给外婆看看。”
见秦情不吭声,她又说:“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啊,什么事都想做,又怕什么事都做错。有时觉得比父母还亲,有时又觉得,还比不过陌生人。”
“不是......”
“不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就是......”秦情越说声音越小,干脆重新拿起勺子,把面前的水果捞吃了个干净。
-
封存开车抵达青杉养老院停车场,大概是下午六点,潘博外婆也在。
老太太拉着封存的胳膊热切寒暄,秦情站在旁边,总觉得这个场景看着甚是怪异,赶紧催促道:“走了走了。”
上车后,封存重新戴上墨镜,指着后排座椅说:“你的泳裤在那儿。”又问秦情饿不饿,要不要先去吃饭。
秦情摇头,看向后排,座椅上只放了一个包。他知道封存不可能把两条泳裤混在一起,这种东西,说白了和内裤也没多大区别。
“你不去吗?”他问封存。
“我得回趟家,有人过来拿东西,先送你过去。”封存说,“游泳馆就在北门边上。地方挺舒服的,人不多。”
秦情“哦”了声。
“不过,你有可能会碰到柯舒维。”
“那又......怎么了?”
“你好像不大喜欢他。”
“没有。”秦情叹出一口气。
我只是平等地,不喜欢每一个亲近你的人。
第10章
秦情还真在游泳馆碰到了柯舒维。
他伸出左脚,刚碰到水面,隔壁泳道几团白色水花来势汹汹,半分钟后,伴随着“哗啦”一声,柯舒维的脑袋破水而出,当即呸了一嘴,像只吐水的鳖。
“诶,怎么就你一个人啊?”老鳖看到秦情,用力抹了把脸。
秦情干脆就地坐下,两条小腿没在水里前后晃了晃:“他说有人来拿东西,回家了,晚点来。”
“哦对,”柯舒维砸了砸嘴,“那傻逼来拿东西。”
“什么?那傻——不是,谁、谁啊?谁拿东西?”
“俞舟。”柯舒维满脸的不耐烦,语气也酸溜溜的。
这名字秦情倒也耳熟,就是死活想不起之前在哪儿听过。柯舒维甩甩头发,回到地面,看样子是要走。
秦情抬头问他:你不等存哥了吗?”
“我为什么要等他?”
“我以为你们约好了要见面。”
柯舒维摇摇头:“我每天这个时段都在这儿。”他俯身拍拍秦情肩膀,“你先自己玩会儿吧,要不是我约了娜娜吃饭,还可以多陪陪你。”
柯舒维走后,秦情除了游泳也无事可干。他扑腾了四五个来回,再出水面时,看向窗外,天已经变阴了,远方的树木,在狂风中剧烈摇撼着。
a市的夏天就是这样,是晴是雨,说不清楚的。
“泡水里发什么愣?皮都皱了。”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秦情蹭了下鼻子:“我年轻,不怕皱。”
他回头,看到封存由远及近走来,目光骤然一顿
——胳膊上怎么多出了这么大一片纹身!?
“碰到柯舒维了吗?”封存说着,下到了水里来。
秦情的目光完全无法离开他的手臂:“什么时候文的?前年好像都没有吧。”
封存把泳镜从头顶扯下来:“去年,”他说,“我跟师姐打赌输了,她非要扎我。”
“师姐?”
“我爸学生。”
封存说完,鱼一样地蹿了出去,肩宽腿长的,在水里优势尽显。但秦情此刻无暇估计这些,他被那片黑色纹样晃得头晕眼花了。
怎么说呢,就好像是华夫饼上的珍珠糖,拿铁表面的肉桂粉。
秦情品出了与往常的封存全然不同层次的味道。
好辣。
秦情盯着水面出了会儿神,一抬头发现场边的救生员正看着自己,脸上没有表情,像尊黑面泥塑。他突然有些羞臊,仿佛刚才的内心活动已被人一并看光了似的。
他将自己埋入水中,在透亮的水底咕噜咕噜吐着泡泡。
与封存在游泳池内共处的这两个小时里,秦情拢共就偷看了对方三眼。
他仔细数着的,三眼,就三眼。
他不敢看多,他好怕染上瘾头。
去浴室冲澡收拾了一番,俩人都重新换了衣服。封存是短袖短裤打扮,身上没有任何配饰,除去胳膊上那片复杂的图案,清爽得像个大学生。
窗外的天已经黑了,隔着玻璃与墙壁都能听到淅淅沥沥的落雨声。
封存探头望了眼,问秦情想去哪里吃饭。
“回去翻翻冰箱好了。”秦情说,“这么大雨,去哪儿都不方便,你没开车吧?”
“没。”
“小区不也有游泳池吗?”秦情有点困惑,“为什么非要来这儿?”
“能一样吗,那就是一破水池子。”
秦情跟着封存往出口走着:“这边泳道是挺专业,可怎么都没几个人?会员制?那我是怎么混进来的?”
“你说你怎么混进来的?这地儿柯舒维搞的,”封存找前台要了两把雨伞,一把递给秦情,“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