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就这么点能耐?”
  他侧身躲过这一下,冷笑一声,目露凶光,匕首游龙出鞘一般向浪里白条刺过去,却再次刺了个空。
  浪里白条居然丝毫没有上前的意思,一击不成,便毫不留恋的一个翻身跳下江里。
  “操!”
  苗云楼气势都酝酿好了,没想到居然这么搞,顿时破口大骂。
  还让不让人好好杀人了?
  他一时间怒从心头起,还来不及再次诅咒浪里白条十八辈祖宗,侧脸便瞬间溅上一层水渍,余光中一道白影一跃而上!
  “当啷!”
  匕首不出所料的又一次撞上镰刀,浪里白条从侧面飞身而上,仍然是向苗云楼脖颈动脉勾去。
  苗云楼险险的挡住了两下,他便向后一翻,一身雪白的皮肉没入水中,融入了暗沉的江水。
  “哗啦……哗啦……”
  江面顿时恢复了一片死寂,月光照下,泛着鱼鳞一般的惨白。
  船尾除了江水拍打声,便只剩下苗云楼略微沉重的呼吸,再无一丝人声。
  苗云楼浑身肌肉紧绷,脊背发硬,攥着匕首眯了眯眼。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敌人在明他在暗,浪里白条可以在水里随时伺机而动,而他赤/裸裸的暴露在岸上,进船舱掀帘子的一刹那,足够喉咙被割断一百次。
  苗云楼磨了磨牙,还不等多喘一口气,耳尖一动,便听见身后再次传来破水之声,向他汹涌而来!
  “哗啦!”
  他下意识翻身挡住镰刀,余光掠过船尾那一筐筐人头,忽然心头一跳!
  浪里白条翻身上岸,浑身湿漉漉的往下滴水,盯着那消瘦的脖颈,正向前勾刀。
  忽然眼前一花,就见一个竹筐向他飞来,里面的人头哗啦啦扑头盖脸的向他撞去。
  他被遮挡住视线,呼吸一乱,迅速动起另一只镰刀,向前劈开一道视野,却见那细瘦的脖颈正毫无遮挡的暴露在他眼前!
  有破绽!
  浪里白头顿时心头一震,顾不得那一筐人头散落,立刻向前挥起镰刀。
  只听一阵皮肉被划开的声音,那脖颈上的人头一声不吭,利落的掉在地上,撞出一声闷响。
  “噗通。”
  第472章 “我来帮关风屠”
  头掉在地上,一动不动,挡在他身前的那具身躯立刻僵硬起来,脖颈上空空一片,顿时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人头掉了,人自然死了。
  浪里白条顿时松了口气,还没等眼睛适应那一阵动乱的晃影,嘴角便勾起一抹冷笑。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能和他过上两招,也算是有些邪性,这颗头他不会交上去,他会留在床头摆着,慢慢看。
  然而还没等这个冷笑彻底成型,他眼前那具掉了脑袋的消瘦身躯却很久都没有倒下,反而直挺挺的站在原地。
  就好像某种活尸,脑袋已经没了,然而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睛却仍在夜色中,不动声色的冷冷盯着浪里白条。
  浪里白条心里咯噔一声,脑海里本能的响起一声警铃。
  他的眼神下意识晃了晃,余光向下,瞥见那光秃秃空白一片的脖颈,只看到苍白的皮肤,毫无一丝血迹。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
  与此同时,几乎是刹那之间,那光秃秃的脖颈一颤,剧烈的动弹起来。
  苗云楼的脑袋如厉鬼一般翻了上来,咧开嘴角冲着他笑:
  “杀人节快乐。”
  下一秒,一柄匕首干脆利落的插入浪里白条腹部,白的晃眼的皮肤被破开一个大口,鲜红黏稠的液体瞬间涌出。
  浪里白条手上一颤,瞳孔紧缩,嘴里不住往外涌血,死死盯着他光洁的脖颈:
  “你——?!”
  “不好意思,有教养的小孩都知道不问自取视为偷,但我有点没教养,”苗云楼一笑,“别生气,还你。”
  他把匕首抽了出来,另一只手按住浪里白条不住摇晃的肩膀,向后轻轻一推。
  浪里白条的眼睛仍然死死盯着他,这具身体却毫无反抗之力,被一下子推到船尾的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颗刚刚从他镰刀下落地的“苗云楼的头颅”就在他眼前,面色肿胀发白,正对着他的眼睛。
  “苗云楼的头颅”躺在地上,静静的看着浪里白条的眼睛变暗、变灰,最后无机质的停止不动。
  变成了一颗暗淡发冷的鱼眼珠。
  “哗啦……哗啦……”
  苗云楼盯着彻底平静下来的江面,无声的叹了口气,浑身紧绷的肌肉松懈下来。
  这比他皮肤还白的鬣狗终于没气儿了。
  冷风从江面上吹过,月亮不动声色的挂在黑幕上,夜晚过半,进入了某种更深的色泽,发出一股隐隐的腥味。
  肾上腺素开始消退,他活动了一下胳膊,酸痛的感觉一瞬间涌上来,终于开始感觉到冷。
  “不好意思。”
  苗云楼搓了搓胳膊,蹲了下来,把地上那颗自己的脑袋捞起来,抹了抹上面的水渍:“辛苦了,死了还要跟恶心玩意深情对视。”
  二次伤害无辜死者的遗体,是有点地狱了。
  只不过他也没办法,比力道他比不过,比水性他完败,多在船尾停留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不得不剑走偏锋。
  浪里白条割喉的动作几乎形成了一种肌肉记忆,苗云楼必须让他以为自己割喉成功,之后抓住那一刹那的松懈。
  只可惜杀了浪里白条,他也失去了一个知道这些人头为什么挨刀的机会。
  “我现在给您归到原位,您下辈子戴个护脖,一路走好。”
  苗云楼随手柄那颗脑袋放进竹筐里,撸了撸袖子,准备把小花脸儿的头也捞上来,余光忽然瞥见一块艳色。
  那艳丽的颜色在柔和月光下,血涔涔的流淌着冷光,刺痛着他的眼角。
  苗云楼眉头一动,下意识回过头看去。
  方才那颗被他放回竹筐的人头,在经历了被甩飞、被割脖子、被摔在地上后,整颗头被泡肿的水分都消下去了一些。
  它躺在竹筐里,血涔涔的颜色露在发白的下巴上,有些恶心的挤在一起。
  ——那是星星点点的红斑。
  苗云楼心头滑过一抹异样,他慢慢凑过去,看到那些红斑就像是过敏泛起的脓肿,密密麻麻的长了一片。
  过敏发红。
  脓肿。
  这幅场景极为相似,红斑艳丽的镶嵌在夜色中,让苗云楼脑海中一炸,几乎是瞬间便想起了同样的场景。
  是小花脸儿,小花脸儿的胳膊上也有这样的红斑。
  当时在渔船外的时候,正是小花脸儿露出了胳膊上的红斑,站在船头的守卫态度才变了,松口让他们进船!
  苗云楼后脊一麻,手指过电一般颤了一下。
  ……不对!
  他立刻扒开那颗带有红斑的人头,先从衣服里拽出一块布缠在手上,随后在竹筐里飞快的翻找,一个一个检查起来。
  那些人头被扔在竹筐里,几乎都有泡过水的痕迹,皮肤已经被泡的肿了起来,像被水蒸开的白面馒头。
  然而苗云楼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他心跳的飞快,仔仔细细的检查过这些人头,几乎在大部分人头的脸上都发现一片片泛白的红斑。
  “……原来是这样。”
  苗云楼松开了手,低头凝视着这些人头,无声的喃喃道:“关风屠在屠杀这些带有红斑的人。”
  可是这些红斑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诅咒?是害过叶彤的标志?还是……
  “这是瘟疫,”石像忽然开口,淡淡道,“他们感染了疫病。”
  “瘟疫?!”
  苗云楼闻言一愣。
  他思考了很多种可能,甚至觉得这是某种蛊毒,根本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然而这两个词一出现,却像是黑夜渔船上骤然点亮了一盏油灯,在暗沉厚重的云层下燃烧起波光粼粼的江水。
  对啊,瘟疫!
  如果是瘟疫,那就说得通了。
  在那个破旧的神仙庙里,关风屠就说过,上层要来江岸边检查街道干净整洁,不能出纰漏。
  那个好心来通知尹晦明的小乞丐也说过,关风屠花大价钱收泥鱼,为的是整理街道。
  苗云楼一直以为这只是关风屠的说辞,是一种无关紧要的面子工程,可如果这个“街道干净整洁”不是表面含义呢?
  如果这个“街道干净整洁”指的是隔离瘟疫,指的是要屠杀所有感染瘟疫的人呢?
  霎时间,一种冰冷的恐惧顺着脊背窜上苗云楼的骨髓。
  他站在漆黑一片的夜色中,看着无数头颅被装在竹筐里,终于意识到一件事情。
  “这些感染了瘟疫的人才是泥鱼,”苗云楼轻声道,“是不是?”
  “……”
  没有人能回答他,明明灭灭的月光已经给了他答案。
  那时候在船外面,根本不是自己带着小花脸儿进来,而是因为小花脸儿露出来手臂上的红斑,他才能跟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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