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窦屏山先紧着最关键的说了:“珈乌自从进城之后就没什么动静,他带着人住进驿馆后便再没出来过。那个动手的副将应当是听到了风声,只跟在珈乌身边,没有单独露面。”
傅行州颔首。早上刚刚发生的事情,窦屏山就能留心着人盯着,这份妥当足见他机敏能断。
“流民那边怎么样?”
窦屏山道:“城里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只是由于人数太多,一时安排不开,大概过几天就会有好转。”
阎止问:“目前收容在城中的人,你去看过吗?”
“看过,”窦屏山道,“居住温饱得宜,大家的情绪也都比较稳定。罗大人也去过好几次,百姓们还是挺信服他的。”
阎止听了稍稍放心,但出于习惯还是问了一句:“你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比如人数什么的?”
窦屏山闻言一顿,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一般,紧紧抿住了下唇。
“怎么了?”阎止问。
窦屏山停了一停,才说道:“我刚刚想起来……那些聚集起来的百姓中间,好像没有成年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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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端倪
阎止听了,刚刚随着晚饭漫上来的困意一下子消退了,坐直了问:“怎么回事?”
窦屏山思索片刻,才道:“流民进城安置,多被收容在城南和城北两片民房中。城南地方大,环境也稍好些。我之前去看的时候,见到里面全是老幼妇孺,还以为是县衙有意优待的。”
他越说越觉得不对劲。收容流民讲求统计简便,通常以户为单位,将一家人分开只会把麻烦事情变得更困难。他于此事上并无经验,未免是有些先入为主了。
阎止无意追究,只是问道:“城北呢?”
窦屏山道:“城北条件差,人数也少。这些人家倒是没有少人,但大多是缺户的,比如寡妇带几个小孩子,或者老叟老妪带着小孙子,也看不见成年男性。”
阎止皱眉,与傅行州对望一眼。城中两处差别如此明显,看来是许州县衙将这些流民有意区分开了。
傅行州问:“你可问过为什么这样安排?”
窦屏山点点头:“管事的说是按进城顺序安排的,哪儿住得下就去哪儿。城南城北没什么区别。”
这显然就是县衙的托词了。许州有意掩饰,窦屏山能看出其中端倪已属不易,问不出什么再正常不过。
“没关系,你只盯着就是。”阎止想了想,“这几天,你着重留意一下新进城的百姓,看看如果有成年男子,会被送到什么地方去。”
兴许是之前被傅行州敲打了一番,罗净纶一连数日都表现得十分乖觉。
自打两人在城中住下,罗净纶便时不时地派人来汇报流民安置的情况。从安置方案到拨款数字可谓是面面俱到,细节连窦屏山也挑不出毛病。
而对于傅行州两人,罗净纶则表现出一种恰到好处的殷勤。在送文书的时候时常会带一两件生鲜野味,有时是活禽,有时是海鲜,总之没重过样。
而傅行州则是照单全收,来者不拒。
阎止看着两条金鲳被送到厨房去,晃着摇椅悠悠道:“这个季节,鲳鱼可不易得。区区两条,恐怕价值不菲啊。”
傅行州道:“既是贿赂,那你还让收下。”
“催命符这东西,也要攒多了才好用。”阎止道,“罗净纶肯往我这儿砸钱,只出不进,我倒想看看他的底线在什么地方。”
两人正说着,下人来报说县衙有请。城南的流民安顿得差不多了,想请他们过去看看有无疏漏。
傅行州挥手打发了小厮,向阎止道:“罗净纶想要演戏,我就不去了。你若是下午转的开,去看看也无妨。”
阎止整整外袍,站起身来,却不往外走:“罗大人好容易做出一番成绩,最想见的是你。他要是问起傅将军在忙什么,我怎么回?”
傅行州笑起来,从摇椅上起身,送阎止出门:“你就说,傅将军在家给你烧鱼吃,没工夫搭理他。”
城南的情况比阎止想象中好得多。新建的民房整齐地分布在南郊空地上,其间道路笔直宽阔,路边偶尔还能见到一两只芦花鸡,想必假以时日,百姓安定下来不是问题。
路上偶有行人。刚住下的百姓惶恐未定,大多谨慎,见他们一行陌生面孔走到家门口来,往往警惕地打量一番,而后便关门谢客。
“阎大人别介意,”领头的县衙主事道。这人姓崔,在许州县衙做了几十年,经验自然老成。此次流民安置之事,许多繁杂要事都是他一力单挑的。
崔主事道:“流民漂泊日久,刚刚有个地方落脚,心里还都不踏实,不是有意将我们拒之门外的。”
“百姓们安定就好,我们只是转转,不妨事的。”阎止笑道。
崔主事笑着应和几句,又开始介绍民房的排水是如何修建的。而阎止看起来听得漫不经心,一路上只顾得东瞧瞧西看看,还时不时接着崔主事的话头称赞几句,没走两步就回去了。
实际上,他一路观察下来,城南这片用于安置的村落确实有问题。
正如窦屏山所说,整座村子里内几乎没有成年男性,只是由于很少有人出门的缘故,一时不易察觉。此外,这里也太过于安静了。他们沿街走了十余分钟,竟没听到一句百姓的交谈,反而个个神色木讷,像是不会说话一样。
按理来讲,住在这儿的是同一处逃来的流民,不是亲戚也是同乡。如今安定下来了,互相竟不交谈吗?
阎止心里琢磨着,又听崔主事问道:“阎大人,您看还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在下赶紧着人改正。”
阎止从村子收回视线,回过身来,笑道:“崔主事辛苦了,这村子安置得妥帖周到,我看得是自愧不如,又何谈指正呢。改日上表京城时,定当将各位大人的辛劳写进奏疏头一条,呈达天听。”
崔主事满面笑容,连声谦让不敢当,再目送着阎止策马远去。待人远的看不见了,他这才敛了笑容,心道这阎凛川确实让人琢磨不透。
傅行州一行人在梅州查案,引得太子在京城丢尽了脸。瞻平侯更是凄惨,自己挨骂不算,还赔上了儿子的一条胳膊。而傅行州本人却两战告捷,平步青云地升了官。
满朝上下暗叹之余,也听闻傅行州身边多了这么一位姓阎的副将,两案的计策都是他的手笔。
然而今天一见,这阎凛川却比他料想中好打发的多。他在安置流民的村子里故意留下了几个易发觉的小问题,好让阎止以为已经抓出了毛病,不再深究。
谁知阎止压根没仔细看,走马观花似的一过,奉承话倒是留了不少。倒让崔主事有些摸不清楚,这阎凛川难道是靠吹捧得了傅行州的宠信?
崔主事挑挑眉毛,阎止容貌俊俏,又是个能说会道的,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他边往回走边琢磨,不料与自己的师爷撞了个满怀。
崔主事揉着脑袋,还未来得及发作,只听师爷匆忙道:“老爷,您可是回来了,罗大人要问您话呢。”
“什么事?”崔主事警醒起来,
师爷跟在他身后,悄声道:“罗大人想起李高田的事儿,问您怎么样了。”
崔主事脸色一变,提步向县衙深处走去。
阎止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
他刚进院子,便见傅行州的屋里点起了灯,窗子上映出几道人影,似乎是正在见客。
阎止还没想好要不要去知会一声,却见傅行州的亲卫迎上来:“阎大人,将军说您回来了请直接进去,他有事情找您。”
阎止嗯了一声,抬头看看窗子,又问:“来的是什么人?”
亲卫道:“是押送二皇子的侍卫。特来找将军汇报的。”
阎止神色一肃,快步向正屋走去:“知道了,下去吧。”
阎止叩了叩屋门,而后推门而入。令他稍感意外的是,窦屏山竟然也在。
自从几日前他进城之后,还有许多事要暗中探查,因此与城内的人都没有接触过。这兵部的侍卫什么来头,傅行州竟主动让窦屏山见他?
然而这念头转瞬即逝,阎止出声道:“将军。”
“回来了。”傅行州招手让他到身旁的主位坐下。桌上放着一盏应季的龙井,温度得宜,汤色也恰到好处,是算着他回来的时间预备的。
只有傅行州会花这种心思,阎止浅抿一口,放下茶碗看向左侧。
只见左下首坐着一位年轻男子。年纪应当比自己稍长一两岁,文质彬彬,并无锐气,看着倒像是太学里的夫子。
傅行州道:“这位是右锋卫侍卫长,纪荥。这次兵部押送珈乌,他领卫队随行。”
右锋卫隶属禁军,是皇帝的私属军队。阎止心里暗暗起疑,皇上将自己的私家兵马也派来,又是什么用意。
但没等他想太多,纪荥却起身道:“久闻阎大人之名。杜靖达是我同门师兄,我少时家贫,多赖师兄资助。今日相见,再代师兄谢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