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傅行州不动声色:“罗大人不必客气。只是我还未进城,便碰上了这样一桩争端。凶手已然具名,我便不多耽误罗大人了。”
罗净纶干笑了一声,却拱手道:“二皇子远道而来,兵戎相见也不是待客之道。眼前的事儿,想必大家有什么误会,不如进城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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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活过来了,终于熬到放假了~争取在假期多更几章~嗷~
第46章 伪装
珈乌似乎早就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他远远瞧着人把自己的副将放了,向傅行州两人笑了笑,道声承让,调转辔头大摇大摆地进了城。
一阵尘土被铁骑高高的扬起,黄沙漫漫,一时将许州城门上御笔亲提的匾额都遮住了。
傅行州望着这阵尘沙慢慢在眼前散去,没有说话。
罗净纶觑着他的脸色,又见阎止没有要帮忙说话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去:“傅将军,您两位一路劳顿,想必是车马疲惫。在下在城中已经备了席,就等给您两位接风了。”
“罗大人实在客气,”傅行州道,“只是事发突然,我与阎大人军中尚有许多事没有顾得上安置,就不叨扰了。”
罗净纶碰了个软钉子,却也心知肚明是因为什么。他并不气恼,识趣地闭了嘴,只道声随时恭候,便目送着傅行州两人远去。
待许州甩在远处看不见了,傅行州才提缰停下,听见阎止在身后已连着喊了两三声,他心里窝火,骑的飞快,再有几里就要到营地了。
眼下还没进城,若是见两人往返一趟便面色不善,恐怕会引起众人担忧。
他停了半刻,阎止才急匆匆地追来:“这么大气性,喊了几遍也听不见,谁追得上你?”
傅行州不欲多言,但也缓下步子,和他并着肩慢慢踱着。
待两人之间的气氛沉了沉,阎止才道:“接风洗尘是客套话,罗净纶身为许州父母官,总要探一探京城来人的虚实。他递这个话给咱们,你当真不要去?”
傅行州看了他一眼:“既然是试探,何必遂他的意?”
阎止侧身瞧一瞧他的神情,却笑起来:“还生气呢。”
“怎么能不生气。”傅行州道,“他身为知县,跟羯人还当众认这个栽,往后何以服众?许州要整治的烂摊子多了去了,桩桩件件如此,事情还做不做了?”
阎止神色悠悠:“那你就不好奇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阎止道:“罗净纶治理流民才调任许州,又兼任和谈要事,朝廷内外必然有人嘱咐过他。按常理来说,羯人挑衅,就算装样子也不能输了气势,他为什么故意往后退?你且想想,不是很奇怪吗?”
“再者言,罗净纶是许州父母官,我们才是初来乍到。进城之后做事情顺不顺,看到的东西真不真,起码最一开始是由他说了算。既然他眼下有示好的意思,我们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傅行州想了想,神情稍霁,在朝阳下显得分外棱角分明,锐不可当。
“亏得你提醒我。现在想想,这位罗大人解释得含糊其辞、话里有话,无妨先晾一晾他,看看他到底要说什么。”
两人休整不提,待走进许州县衙的时候,明月已上树梢。
县衙比阎止想象中简朴得多,正厅大门上的黑漆看着已经有些年头,底下裂开了细细的纹路,早应该修补了。
堂内的一应陈设看起来都用了十余年往上,虽是打理得整洁,却掩饰不住老旧,放在门面上显有些得勉强。
阎止心中暗暗生疑,许州年年丰收、从不哭穷,加之商贾来往频繁,不说富庶也应发达,怎么眼前如此寒酸?
另一侧,罗净纶推拒着不愿坐在厅堂主位,只与两人面对面分坐,又着人上了茶。
“傅将军,阎大人,今早的事情是对不住。”罗净纶满面愁容,叹了口气,举一举茶碗以示告罪,“在下也知道于威信无益,可是苦于没办法啊。”
傅行州没想到他上来便是这样一出,与阎止对了个眼神,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一丝审慎,便问道:“罗大人何出此言?”
罗净纶摇摇头,苦笑道:“已经出了丑,我就跟两位大人说实话吧。在下这个‘知县老爷’只是众人给个面子,实际上只是代任罢了,手里没有实权。朝廷任命的时候,也指明了是许州无人统领,指派我来收拾流民的乱子,对于和谈的事儿一概不得插手。”
阎止心中一顿,罗净纶这话听起来是在抱怨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但仔细一想,其中带着两层意思。
罗净纶手中没有实权,自然也没有兵权。而傅行州的西北军驻扎在外,除亲卫随行外,也不可轻易入城。这就相当于一旦许州城内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双方都动弹不得,局面会变得非常麻烦。
同时,整治流民一事也不能由罗净纶说了算,其中不知还牵扯着多少人。他和傅行州已然身涉其中,稍有不慎就会被夹在中间,两头得罪。
阎止暗自喟叹,皇上不满傅行州殿前顶撞,却不降反升把他送到许州来,果然是选了个龙潭虎穴的好地方。
这念头倏忽而过,只听傅行州道:“罗大人不必过谦。安顿流民事事都要亲自操心过问,千头万续处理不易,自然辛劳。至于和谈一事,议和官员不日便到,指派我来也是做一重保障。大人当断则断,不必忧心。”
好一个当断则断,罗净纶心中骂声一片。傅行州毫不理会他话中隐隐所指,反倒点明他遇事推诿,算是留着情面地警醒他,不要在自己眼前搞这种把戏。
更甚的是,傅行州竟顺坡下驴,把治理流民的责任全顺势扣到他头上了。这要是日后出了什么差错,可就要唯他是问了。
听闻傅行州曾在京城夜闯瞻平侯府,与瞻平侯在朝堂上当面对峙,全身而退。自己与他这才一两句便落了下风,这傅行州果然不是简单人物。
罗净纶心里想着,面上却丝毫不显,赶忙笑道:“那是自然。”
傅行州见好就收,对于其他事情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十分给面子地在县衙用了晚饭。席间他与罗净纶推杯换盏,把话题转到一些宾主尽欢的小事上,一直聊到天彻底黑下去。
临出门时,又听罗净纶问道:“不知窦主簿回来了没有?”
“还有几天,”傅行州脸上酒色微醺,“读书人不比我们,赶不了那么快。等来了,我让他来见你。”
深夜,两道骏马飞驰而过。马蹄落在青石板上,回声清脆响亮,如同惊雷穿云。
阎止在一座小院前下了马,回身接了满身酒气的傅行州一把,一同走进了院子。
这是罗净纶着人收拾出来的,说是给两人下榻之用。这小院子简朴而整洁,相比县衙又稍稍精致了些,很容易体现出主人好意待客,又不奢华靡费的心思。
傅行州看上这院子位置方便,便没拒绝,当晚就搬进来了。
阎止见他走路直晃,忙扶住他手臂,防止他一头栽到池塘里去:“原说不想去的,现在看看,你倒喝得挺高兴。”
“这酒很是不错,到时候弄回京城几坛子。至于这酒席嘛……”傅行州忽得一停脚步,侧过脸看着他,“还是阎大人教得好。”
阎止一怔,却见傅行州脸上并无醉态,反而平添了一丝笑意。
“连日奔波,没工夫正经吃东西。县衙的饭做得粗糙,你也没怎么动筷子,想必是没吃饱。”傅行州笑道,“我设了酒席为世子接风,殿下可愿意赏脸?”
阎止稀里糊涂地被拽进门,心里还在纳闷刚才的事儿,这人到底是不是喝醉了?
直到他被摁着坐下,手里被塞了一碗甜汤,又听周之渊轻快的声音响起来:“阎哥哥你稍等一会儿,窦大人手里还有一个菜,马上就好了。”
阎止这才看向桌面。四个位子前各摆了一碗鲜香诱人的馄饨,虾肉透过馄饨的薄皮映着,个头饱满而诱人。中间还淋了一小勺虾油,将整碗的魂儿都勾了起来,鲜香十足,诱人极了。
桌子上还摆了一碟金黄酥脆的小酥肉,汁水滴到底衬的油纸上,焦香四溢,阎止向前探了探身,忍不住上手要捏一块。
“小心烫!”窦屏山端着一大盘蒜蓉虾放在正中,怎么看怎么满意,拍拍手道,“齐活,开饭了!”
阎止奇道:“你还会做饭?”
“那是当然,”窦屏山笑道,“不过没有小周公子做得好,这一大桌子可都是他张罗的。”
阎止笑笑,低头去喝甜汤,心里却有点无奈。他一直没想好,自己应当往什么方向教导周之渊。如果按照眼下的情况发展下去,总觉得是耽误了他。
众人连日奔波,放下筷子时已到月夜中天。
傅行州见窦屏山吃掉了最后一条小酥肉,便问道:“这几天城里情况怎么样?”
窦屏山其实提前数日就到了许州,他借势熟悉城中地形,一直在暗中探查。包括他们住下的这座小院,也是他一早探听了消息,确认没有其他问题才决定落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