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姜枕却始终没睡着。
  他用目光描摹着谢御的模样,两人的手在这刻才紧握起来,变得温暖。
  谢御的变化实在太奇怪。
  可姜枕又笃信,其对他的好和爱意并不是作假的,包括现在。
  如果没有后悔成亲、
  姜枕声音微不可查:“你究竟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情,不能告诉自己?
  姜枕的目光变得担忧,心里也揪成团。
  明日,找消潇问问吧。
  姜枕轻地闭上眼,无法喘息。
  殊不知谢御在黑暗中睁开双眼。
  阴差阳错,谢御的眼神逐渐深邃,像无尽的漩涡,将温存都吞噬在内。
  深夜是如此的寒风刺骨。
  道侣在怀,被褥是温暖的。像一块儿小火炉,贴着,便觉得春日和美好尽数来临。
  谢御缓过神,只觉得内心又被冰封几分。
  他开始恐慌。
  曾经,这样的感受是习以为常。他本该是如此的,流浪在外十年,这就是最初的模样。
  现在,左右不过变回去。
  他本该接受,可心却骤然疼痛。
  是的,如果他不曾体会过爱、不甘,或许能欣然同意这种结局。但他与姜枕发过誓,诺言不死。
  谢御只觉得无尽的迷茫。
  他该怎么办?
  该怎么去做,才能让姜枕不伤心?
  该怎么爱护,才能让姜枕不察觉?
  那些他深思熟虑,学会的办法。此刻都被无情道法所剥夺。
  灵魂像出窍似的。
  姜枕若有所感地睁开眼,谢御却控制不住自己闭拢。
  ——他在逃避。
  天道曾给予他虚无缥缈的飞升,又让他因为仙骨饱受追杀数年。让他遇到心爱的道侣,却又恢复冷眼旁观的道法。
  他该怎么想,怎么做?
  分开?
  谢御只要想到分道扬镳的可能,便觉得寒霜略微消融,而疼痛将全身都贯彻,痛不欲生。
  他只能短暂的,片刻的,失声痛哭起来。
  无尽的黑夜,再次吞噬了两人的眼泪。
  -
  清晨,姜枕很早便醒了。
  他先是注视了会儿睡着的谢御,便坐起来,穿戴整齐。
  ——今日,要去找消潇。
  后者太忙碌,早点去好些。
  下了床榻,姜枕便推开门扉出去。
  清脆的鸟鸣声当空照,谈话声藏入溪流中。翠绿的假山屹立在那儿,将身心的疲惫都消除。
  金贺站在院中。
  昨夜的雨让空气都有着泥土的腥气,他说话时皱鼻子:“姜枕,醒了?”
  东风行:“恩人。”
  姜枕走过去:“你们醒这么早?”
  金贺道:“对,昨个没算到命的人还有很多,约定了去早些,不能食言嘛。”
  姜枕明白,笑道:“真好。”
  虽是笑着,金贺却觉得姜枕精神很差。
  一边觉得是自我错觉,一边还是开口:“你怎么了?谢兄还在睡吗?”
  往日里,谢御都是起得最早的。因为他会下厨,换着花样给姜枕做吃食。金贺还经常碰见他在洗衣裳,手冻得僵红。
  这两日却很不对劲。
  金贺难免将两者牵连到一块儿想。
  “没事,让他睡会儿吧。”姜枕不欲多说。
  见他要出门,金贺忙问:“你要去哪?”
  “找消潇。”
  金贺挠头:“找消潇干嘛?”
  姜枕却走得很远了。
  东风行的目光闪了下,拨动轮椅:“走吧。”
  -
  姜枕没想到消潇会这么忙。
  哪怕起得这样早,城门口的人流还是拥挤得不像话。
  姜枕准备晚些再来,以免打扰百姓许愿的时间。奈何昌野云的眼神太精,巡查时将他认出来。
  姜枕就这样被她扯入内阁。
  “……”姜枕眨眼,问:“不太好吧,会耽误百姓的事。”
  昌野云让他坐下,道:“哎,可别提。你来的正好,也能让筱妹歇会儿。”
  她没抱怨太多,因为消潇听到传话,立刻就来了。
  遣散周遭的侍从,消潇坐下来,关切问道:“姜枕,怎么了?”
  姜枕本来想说没事,让她先回去忙。消潇却玲珑心思:“你脸色好差,出什么事了?”
  “……”姜枕一时间,说不出撒谎的话了。
  但他还没开口,外边就催得急。
  姜枕忙道:“先顾他们的事。”
  消潇皱眉,朝门外的昌野云道:“把方才要许愿的那人喊进来。”
  言下之意,就是在这儿办事了。
  说完,消潇道:“你说吧,不必在意。”
  争分夺秒,姜枕不再犹豫:“是谢御的事——”
  “教主,人来了。”
  这么快?
  “让她等会儿。”消潇道,“你说。”
  姜枕:“这事说来话长,先忙你的。”
  消潇便不勉强:“让她进来。”
  昌野云推开门扉,姜枕正垂着眸喝茶,视线里只隐约瞧见雪白衣角。
  “教主。”
  好熟悉的声音。
  姜枕抬起头,彼此眼中都见到惊愕。
  齐漾。
  “好巧。”姜枕反应过来,先道。
  “巧遇。”齐漾微笑。
  消潇环顾二人,点头:“既然是旧识,你坐吧。”
  她眼神波澜不惊,显然也猜到面前人的身份。
  事不宜迟。
  “你想完成什么事?”消潇幻变出金杖,问道。
  齐漾:“我来,是想帮故人复原残臂,不知能行吗?”
  “故人?”消潇挑眉:“你的呢?”
  齐漾也是独臂,想来多有不便。
  他却笑着摇头:“这是罪孽。”
  桃花眸中,却透露些惨淡。
  消潇道:“好罢。”
  齐漾便阖上眼,朝金杖许愿。
  姜枕愣住。
  故人、手臂?
  距离上次分别,姜枕时候问过谢御:齐漾口中的错误是什么。
  应当是他和叶瀛的矛盾。
  果不其然,在感受到金杖的灵力波动后。消潇蹙眉:“四家……”
  独臂,故人,不难猜到是谁了。
  齐漾:“能成吗?”
  “……”
  空气中有些死寂。
  “你上次来,应当问过我义父。”消潇道,“事情不成,不是他的原因。”
  齐漾愣了下:“还是不行?”
  他道:“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消潇道:“不是代价的事。”
  “叶瀛作为四家之子,从前受天道庇佑。就算它现在沉睡了,也不能在其统治的天地里,平白长出手臂。”
  “……”齐漾看上去失魂落魄。
  姜枕不知道怎么宽慰,便给他倒了杯茶。
  齐漾目光温和:“谢谢。”
  他叹息地说:“原以为此事不成,是教主的问题。”
  原来是根本做不到。
  齐漾人跟丢了魂似的。
  他欲要接姜枕的那杯茶的,但窗棂荡进来的清风,让左袖的空荡变得突兀。他沉默良久,没再行动。
  齐漾离开得很快。
  他走后,消潇才问:“昌姐,怎么是他?”
  昌野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啊、是这样。那个问姻缘的姑娘走了,下个就到他了。”
  消潇收回视线:“谢御出什么事了?”
  经过刚才的事,姜枕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被打乱了。
  他将昨日发生的情况告诉消潇。
  “……你是说,他跟变了个人似的?”
  “嗯!”姜枕补充:“也不算,但对我好像有点陌生。”
  消潇皱眉:“……从未遇到过这种事。”
  “作为仙君,或许有其他因素影响。”消潇思索,决定:“我问金杖罢。”
  但问前,消潇说:“你有什么猜想吗?”
  姜枕想,有。
  他觉得谢御傻了,神志不清了。
  但自己都觉得荒谬。
  所以他开口:“没有。”
  消潇便问金杖。
  片刻后,她睁开视线,神情不对。
  姜枕内心很不安:“怎么了?”
  消潇将金杖收回,语气认真:“姜枕,你有想过和离吗?”
  第132章
  和离二字, 无疑是在姜枕的心口炸开,震耳欲聋。
  “……怎么说到这个?”姜枕笑不出来,“情况不好吗?”
  消潇摇头:“并非。”
  “仙君之体, 金杖看不清晰。但也不难猜出, 今后要走的路波折坎坷。”消潇道, “姜枕, 你心太细,天地又乱,应当不再想经历这些。”
  姜枕很轻地眨眼:“那也不至于……和离?”
  消潇:“是我说辞不对。谢御那边、金杖虽看不出问题所在,但很复杂。如果想偏安一隅, 做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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