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躲在山洞的李超广看见所有敌军从洞口外跑过去后,牵着白马来到洞口,蹬上马背,轻声一唤,沿另一边的山路去了。
含泪的眼眶回头而望,敌军如蚂蚁啃食一般围着洛蔚宁和李超靖杀去,看着两人拼死抵抗的身影,泪水终究还是决堤而下。
最后他转过头去,用力一抽马鞭。
“驾!”
另一头,洛蔚宁和李超靖因脱掉了甲胄,加上寡不敌众,身上挂了大大小小的伤,衣衫浸满了鲜血。洛蔚宁腿受了伤,走路都一瘸一拐。两人被逼到了光秃的山顶,背后就是悬崖,不敢往前再跑,只好停下来继续抵抗。
这时候,秦扬坐着桥椅来到,身边一字排开了弓箭手,全都弯弓搭箭。
“停手吧!”
秦扬脸上挂着阴邪的笑,不紧不慢地道。
士兵纷纷退回,洛蔚宁和李超广的衣衫血水混着汗水,全都湿透了,脸上、嘴角都沾满了鲜血,他们筋疲力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乌黑深邃的目光看着对面的弓箭手,显然视死如归。
“阿靖,来世我们再做兄弟了!”洛蔚宁说罢,笑得十分慷慨。
李超靖也笑道:“好,来世,来世的来世,生生世世我都要跟着宁哥!”
“真是感人。”秦扬嫌弃地说道,随后下令放箭。
“嗖嗖”的声音陆续不断响起,黑色的箭矢穿过空气射向洛蔚宁和李超靖。李超靖心中早就有了打算,故意站在洛蔚宁的斜前方,当听到秦扬下令放箭的时候,猛然背过身去,握着洛蔚宁的双臂,以身体作盾牌挡在了洛蔚宁面前。
一支又一支的箭插进李超靖的后背,那一瞬间他痛得身板僵直,双眼大瞪。
洛蔚宁始料不及,震惊而绝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李超靖推着往后去了。
“宁哥,活下去!”
山崖飘起浓重的雾气,洛蔚宁站在悬崖边,惘然地环顾四周,看不见李超靖,看不见追杀的敌军,任何事物都看不见,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忽然,秦扬手握红缨枪出现在面前,眼神如嗜血的鹰隼。
“洛蔚宁,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了!”
秦扬单手举起枪杆,枪头插进洛蔚宁的右上臂,血水飞溅而出,洛蔚宁毫无还手之力,痛得脸色苍白,跪倒地上。
秦扬猛地拔出枪头,洛蔚宁的右臂从根部与身体分开,甩飞到一边。接着,秦扬再次举起枪杆,用力推出,啪的一声,枪头刺穿了洛蔚宁挂在胸前的半片玉璜,直直地穿过了胸膛。
洛蔚宁眼睛大睁,鲜血一股一股地从嘴里冒出,用尽全力在喉咙里发出最后一声。
“巺……子。”
第163章顺军兵临汴京城
◎所有人都在抢着买米麦和肉食◎
“阿宁!”
杨晞从睡梦中惊叫一声,吓得醒了过来,双眼睁得大大的,自己都能听到急促的喘气声。她坐起来,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那大如豆子的汗珠,然后陷入了恐惧。
怎么突然做这样的梦?
她梦到在一片白雾缭绕的地方,洛蔚宁被秦扬用红缨□□断了一臂,接着又被枪头穿过胸膛,连同她们各戴一半的玉璜都粉碎了。
“玉在人在。”
她记得这句话是洛蔚宁出征当日亲口跟她说的。
晋城沦陷多日,偏偏这个时候做的梦,很难不让她多想。难不成是洛蔚宁给她托梦了,可活着的人怎么会托梦?想到这,她整个人都被恐惧紧紧地包裹着,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吱呀一声,寝房门被推开,樱雪迈着碎步走进来,见杨晞坐在床上紧紧抱着双臂,在垂头抽泣。
“夫人,发生什么事了?”
樱雪急忙走过去,顺便将挂在床头架上的大氅拿下来披到杨晞背后。
杨晞哭着道:“我梦到阿宁战死了,死之前还断了一臂,我好害怕这是她给我托梦。”
闻言,樱雪反而松了一口气,轻轻握着杨晞双手,将它们从交叉抱臂的紧张状态拉了下来,安慰杨晞道:“一定是夫人太过担心将军,总是胡思乱想导致的噩梦。长宁郡主牺牲前断了一臂,你就一直害怕着是吗?所以梦里才会移接到将军身上。人家都说梦是相反的,这就证明将军平安,那可是喜事呀!”
樱雪语气轻快,一口气说了大串的话,令杨晞很快放松了下来,泪水亦收住了。她说得也有道理,一定是因为盛榕牺牲前断了一臂,她一直记着,所以才梦到洛蔚宁也断了臂,哪有这么巧合的?
在樱雪的安抚下,杨晞重新躺下床。尽管多睡了两个时辰,但心里惴惴不安,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状态。
果然,第二天杨晞走进太医局,就看到走在前面的几个医学生边往里走边讨论,人人面色惊惶。
“那顺军会不会来到汴京?”
“汴京是国都,官家一定会召集各路厢军勤王,不可能让顺军乱来的。”
杨晞听着不安,遂扬声道:“哎,你们几个。”
几个医学生驻足回头,看到一袭青色公服的杨晞,脸上立即换上了恭敬,揖道:“杨教授。”
“你们在讨论什么,顺军南下了?”
只见一个年轻的男学生脸色为难,犹豫了一会才道:“学生与枢密使家小公子相熟,今早入朝前碰上他,他告诉我说,晋城……被顺军攻陷了。”
“什么?”
杨晞大为震惊。自打洛蔚宁出征后,她一直让枕流漱石联系线人打探北境的情况,晋城遭围城的时候,她在使者回来报信当晚就知道了,这次事情如此严重,她怎么没收到任何消息?
“此事当真?”杨晞仍不敢相信。
那学生又道:“枢密使家公子说的,想来消息不假。他说使者昨夜入城,还让我别到处说,特别不能散播到老百姓当中,免得引起恐慌。”
杨晞的侥幸这下彻底消失了,脸上失了血色。
那学生固然晓得杨晞为何如此,赶紧道:“不过杨教授尽管放心,我听说里面的守军大都撤出来了,所有将官中,只有离原经略使为了保护全城百姓,命手下把自个献俘,遭顺军斩首了。”
听罢,杨晞悬起的心算是松了松,可得不到洛蔚宁确切的去向,她始终忧心忡忡。上半天讲学以及进宫给妃子们把脉开方都心不在焉,只好告了假。先是找向从天打听消息,得到的消息同在太医局听来的一样。
然而向从天又道,洛蔚宁虽领兵撤出了晋城,但晋城沦陷,汴京北面再无天险,不继续议和恐怕顺军就要兵临汴京城下了。
不仅洛蔚宁性命难保,连大周江山都岌岌可危。杨晞思及此,忧夫亦忧国,午饭没吃几口就离开了宫里,回府上换了一身便装后就去成德公主府了。
赵淑瑞也听闻了晋城沦陷的消息,同样满是忧虑,正好杨晞来,便一同到上清宫进香,为洛蔚宁为大周念经祈祷。
回去的路上,两人同坐在阔落的公主出行车,车帘之内,两人各自思索,默不作声。赵淑瑞深知自己此行与其说是为大周祈祷,不如说主要是为了洛蔚宁。如今洛蔚宁撤兵到何地整个朝廷无人知晓,教她如何不担心,如何自欺欺人地开口安慰杨晞?
良久,杨晞道:“就算顺军真的兵临城下,我都会留在汴京等阿宁回来的。”
赵淑瑞也道:“我也不会走,就算父皇南下了,我也会陪你一起留着。”
杨晞望着赵淑瑞,眼眸含着信任。洛蔚宁不在,在汴京就只有赵淑瑞能让她感到安慰了。
就在这时候,她们听见马车外传来男子的声音,声音有力、抑扬顿挫。
“我家就有个亲戚从离原逃难下来的,他们说晋城已经被顺军攻陷了,接下来目标就是汴京,正在劝我爹娘跟着他们一块南下躲风头。”
“真的吗?”
“那你爹娘走不走?”
杨晞忍不住掀开车帘,才看到是路边的露天茶肆里,几个年轻的市井男子在讨论,还有各式各样的路人围了过去。
那男子接着道;“走啊,怎么不走?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提前走妥当。我劝你们也赶紧走吧,听说那会晋城被围攻,饿死了好多人。”
顿时,众人惊恐哗然。
“那还是快走吧!”
“不至于吧?”
“哼,你就在这吓唬大家吧,这儿可是汴京,朝廷又怎会任由顺军乱来?”
“你这么蠢就等着死吧!”那男子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方才发言的富商公子。
“你……”
胖乎乎的富商公子气得不行,立即站起来卷起衣袖,正欲打闹起来的时候,就有几名巡逻的禁军走了过来。
为首的禁军厉喝:“干什么,谁在这里枉议军情?”
一时间,其他人都雅雀无声,只有富商公子为了出气,抢着出卖了那男子。
马车停在了路边,杨晞和赵淑瑞亲眼看着几名禁军押住了方才为大伙提供消息的男子,男子吓得面色惶遽,不断地喊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