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佟昕然抬手将制片助理招呼了过来,什么都没多问,只要她等会再去跟梁眷讲明。
  今天的最后一幕戏拍了七八遍,演员迟迟找不准状态,拍的也一遍不如一遍,明明五点就能收工,硬生生被拖到现在,搞得剧组上下对几个主演颇有怨言。作为导演梁眷压力山大,又得安抚工作人员,又得帮助演员调整心态。
  “梦梦,是谁找梁导啊?”导演组棚下,年龄最长的倪山青忍不住多嘴问。
  制片助理梦梦打量着佟昕然的神色,心里斟酌了一下,到底是没敢乱说,只随口糊弄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梁导的朋友吧。”
  倪山青拉长语调应了一声,冲着坐在对面的另一个导演张伦挤眉弄眼地笑了两下,不怀好意地又问:“男的还是女的啊?”
  梦梦垂着眼睛,死死盯住自己脚尖,微弱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男的。”
  倪山青和张伦暧昧地对视一眼,齐齐大笑,顾及着佟昕然还在场,终究没敢说些太过刻薄的话,只不阴不阳的暗讽。
  “咱们小梁还真是招男人喜欢啊,这大冷的天,还巴巴地赶到这来献殷勤。”
  站在前面的佟昕然闻言,立时扭头甩了一个眼刀过去,杀伤力极强,回怼的时候,面上却笑得见牙不见眼,一派和煦。
  “倪导,您这话说的,我们眷眷魅力再大,也比不了您和张导啊,谁不知道剧组里的小姑娘,上到五六十岁食堂阿姨,下到十八九岁的实习生,都崇拜你们的才华。你们也是心善,理解她们求知如渴的心,宁肯舍弃自己的睡觉时间,也要敲响她们的酒店房门,上门辅导,就为了帮助她们进一步了解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呢!”
  梦梦到底年纪轻没憋住,佟昕然的冷嘲热讽的话音刚落下,她就噗嗤一声笑出来,臊得倪山青和张伦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知道再待下去也是自讨没趣,随便寻了个由头,就匆匆逃窜似的离开了。
  佟昕然对着他们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又在心底骂上翻来覆去的骂上千百遍。
  梁眷有男朋友这件事也不知道是从何处走漏了风声,自从开机仪式之后,剧组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知道梁眷“名花有主”了。
  只是这好端端的一段恋爱,不知道为什么,传来传去竟变了味。
  正经男朋友变成了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再加上这位高深莫测的男友从未露面,剧组里又人多眼杂,七嘴八舌的背地讨论下,什么难听的猜测都飘出来了。
  更有甚者,竟然说梁眷能成为这部献礼片的导演之一,就是借了大佬照拂的光。
  佟昕然本就对陆鹤南的所作所为颇有怨言,又随着恶劣的传言愈演愈烈,他也不来北城为梁眷正一下名。所以再提起陆鹤南,她便也更没好气了。
  “梦梦,来找梁眷的那个男人叫什么,你问了吗?”佟昕然长提一口气,打算再给陆鹤南一次机会。
  但凡他今天能来北城给梁眷过生日,她就大发慈悲,日后再也不站在劝分的队伍里。
  梦梦点点头,很小声地说:“我问了,他说姓谢。”
  姓谢?谢斯珏?佟昕然冷笑一声,希望破灭,脸彻底沉下来,直到收工也没再扯出个明媚的笑容。
  “这是怎么了?”梁眷收工回来,看见板着脸好似瘟神的佟昕然,一时不敢靠近。
  佟昕然没答,只冷淡地说:“谢斯珏来找你了,我把他安顿在休息室,这边结束之后,你去跟他打声招呼吧。”
  谢斯珏在休息室里孤零零地坐了将近一个小时,手机也玩得不尽兴,时不时抬起头,对着虚掩的房门望眼欲穿。
  听见脚步声,他再次抬起头,这一次被掀起的厚重门帘之后,映出的是梁眷的脸。
  “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跟我提前说一声,害得你白白等了这么久。”梁眷淡笑着,递给谢斯珏一杯温热的水。
  《秋去春来》几乎全是室外戏,零下二十几度的气温,天寒地冻,条件不可谓不艰苦。谢斯珏全程待在室内,蜷缩在一个电暖气旁边,守着那点杯水车薪的热量,被冻得颤颤巍巍。
  他接过杯子,小口抿着温水,讪笑道:“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忙。”
  “今天不用上课?”梁眷抬起半边唇角,忍不住促狭打趣,“不怕你妈妈又杀过来?”
  正在喝水的谢斯珏心里毫无防备,旧事重提,他冷不丁被呛住,还没来得及抚平毛刺般的嗓子,就急忙道歉。
  “眷姐,哦不小舅妈,上次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和小舅舅,我妈妈真的非常懊恼,她一直想向你当面道歉,但一直找不到机会。”
  “没关系,她也是关心则乱,说出口的话也都是无心的。”梁眷不自然地摇摇头,情绪自谢斯珏那句‘小舅妈’之后就莫名落了下去。
  “你这次来是为了……”梁眷顿了顿,冲谢斯珏抱歉地笑了一下。
  她刚刚心不在焉,甫一见面,谢斯珏就表达过的来意只在耳边落了片刻,就随风而散。
  谢斯珏耸耸肩,心里难过一瞬,无奈又真诚道:“生日快乐。”
  “谢谢。”梁眷弯了弯眉眼,心里静了数秒,她捏着衣角,装作不经意地问,“是你小舅舅让你过来的?”
  谢斯珏愣了一下,径直否认:“不是,听姨妈说他最近很忙,要我和姐姐都别去打扰他。”
  陆雁南的话实际上就是最后通牒,饶是谢斯珏和阮镜齐胆子再大,也不敢轻易挑战陆雁南的权威。
  至于陆鹤南在忙什么,他并不知道。但谢斯珏想,能困住陆鹤南手脚的,左右不过就是名利场上的那些事。
  “小舅妈,你有看到北城晚报的推送吗?”谢斯珏假装没看见梁眷脸上的失落,他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指了指屏幕。
  “据说今天江边有烟火表演,我们一起去看看?”
  这篇新闻推送实际上是远在京州的林应森发给谢斯珏的,字里行间表达了他对这场盛大烟火的向往,勾得谢斯珏在寝室里坐不住,又想到梁眷今天过生日,这才动身匆匆赶到剧组。
  梁眷眨了眨眼,盯着手机屏幕上三两行简洁的烟火表演通知,一时有些出神。
  答应与佟昕然的烟火二人行,在临出发之际变了人选。
  在南方土生土长的佟昕然本就不愿意顶着寒风出门,邀请梁眷共游江边其实也是舍命陪君子,眼下见有谢斯珏陪在梁眷身边,她也乐得清闲,搭着剧组的顺风车一路暖烘烘的回到了郊区酒店。
  临近六点,适逢晚高峰,从市外开完市内的车也渐渐变多。梁眷扶着方向盘,跟在前方车龙的后面。自进组之后,她就一直待在人烟稀少的郊区,眼下见到这样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一时之间竟有些不习惯。
  “这些车应该跟我们一样,都是去江边看烟花表演的吧。”谢斯珏趴在车窗上向前眺望着,喃喃自语。
  “说来也奇怪,今天既不是周末,也不是什么节日,北城为什么要放烟花呀?”
  梁眷轻浅地笑了一下,没说话,只觉得自己心里的猜测实在荒唐。
  他人都没来,又怎么会记得她当年随口一提的话?
  “斯珏,你认识钟霁吗?”车子驶向高架桥,在一片焦躁的喇叭声中,梁眷试探着问。
  谢斯珏扭过头,蹙眉仔细想了一下,还是觉得这个名字陌生,所以他摇了摇头。
  “怎么了小舅妈,你是想找这个人吗?”
  “没……没有。”梁眷扶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用力,用笑容掩饰声音的颤抖,“我就是随便问问。”
  钟霁真的是陆鹤南的朋友吗?为什么谢斯珏不认识他?
  陆鹤南回到京州之后,梁眷曾拜托关莱调查过钟霁的底细。她不能成为坐以待毙的傻子,也不是一辈子只能活在陆鹤南羽翼下的娇妻。
  钟霁的简历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纸,梁眷无暇关心,唯有他本硕博期间所学习的专业,以及他现如今所从事的职业,让她的心莫名乱了几分。
  心理学,心理咨询工作室,心理医生。
  从简历上看,钟霁的生活经历和陆鹤南没有任何有交集的地方,梁眷想不出他们两个人能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认识,又成为朋友。
  难不成真如钟霁所说,他们是在酒吧认识的?
  如若这样,陆鹤南为什么要对她隐瞒钟霁的职业。他隐瞒的究竟是钟霁的职业,还是别的更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
  梁眷不敢放任自己深想,只敢让自己的认知停留在陆鹤南所给予的表面。
  她真的很想、也很愿意只相信他说的话。
  “小心!”
  谢斯珏一道尖锐的声音迫使梁眷思绪回笼,她睁大眼睛,条件反射地踩住刹车,身形随着惯性向前倾斜,而后在与前车相差的毫厘之间稳稳停下。
  “你……你没事吧。”谢斯珏脸色惨白,饶是自己惊魂未定,也强撑着偏过头去检查梁眷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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