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周岸摇了摇头,眼神闪过几分不忍与挣扎:“我是说心理医生。”
  陆雁南呼吸一滞,代入血色染就的回忆,她心脏猛地一沉,直入深渊。
  ——
  在罗卉的周旋之下,晾了梁眷足足一周的黄闻山终于露面了。
  宴席定在市中心的一处会所里,梁眷从来没去过,听祝玲玲说,那里算是黄闻山在北城声色犬马的庇护所。
  在别人的地盘上与人谢罪,在气场上就矮人一截。
  梁眷嘴上不说,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忐忑的,好在同行的人比较多,人身安全得到了最起码的保障。
  一行五个人,除却梁眷和佟昕然,电影的男女主角郑楚默与祝玲玲外,还有个甩不掉的阮镜齐。
  阮镜齐执意要来饭局是为了一探究竟的。
  她在酒店里寻思了整整三天,也没有将黄闻山这个名字与记忆里空缺的某处联系上,翻遍全网也找不到有关他的一张照片。
  熟悉的记忆就好像在一片空白之中戛然而止,她想问问陆鹤南的,但消息打在聊天框里,发送键却迟迟没有按。
  ——没头没尾,尚无定论的一件小事,好像不该让陆鹤南无端担心。
  佟昕然握着方向盘,按照导航指引一路穿过闹市区,在一栋寂静的小楼前停下。
  侍应生引着众人进门,雕花的木质房门缓缓拉开,包房内空无一人,菜却上得七七八八——黄闻山还没有到。
  “怎么都是偏甜口的菜系啊?”阮镜齐乖巧地跟在祝玲玲身边,扫了一眼餐桌上的菜,不由得蹙眉。
  佟昕然压低声音解释:“听说黄总是容城人,那边的菜都是这个口味。”
  容城?那不是乔家起势的地方吗?那些断断续续的猜测,瞬间被串联在一起。阮镜齐怔愣住,表情有些许的不自然,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怪不得黄闻山会如此为难梁眷,他作为乔家的“家臣”,自然要为自己的主子分忧解难。
  “怎么了?”祝玲玲注意到她的异样。
  “没事。”阮镜齐笑得有些牵强,刚想推辞说出去上个厕所,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串沉重的脚步声——黄闻山到了。
  此刻出去会迎面撞上,阮镜齐没法子,只好硬着头皮被祝玲玲牵着往席面上走。
  能容纳近十人同时落座的圆桌,阮镜齐站在桌边犹豫不过短短一瞬,梁眷身侧的位置就被郑楚默捷足登先。
  她咬着唇,心里憋着一口气,恶狠狠地瞪了心怀鬼胎的郑楚默两眼,而后不情不愿地坐在了梁眷的对面。
  黄闻山入席的时间比提前说定的要晚上二十多分钟,然而今天他是主角,没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随便置喙。
  阮镜齐垂着脸,只敢在别人敬酒的间歇不经意地偷瞄了几眼,全程尽量避免与黄闻山对视。不过也好在她平时在京州露脸不多,黄闻山没有认出她。
  还没到酒过三巡,黄闻山就好似醉了一般,捏着筷子,对着面前的盘子戳戳点点,语气不阴不阳。
  “小梁啊,我前些日子不过临时有事,回了一趟京州,有什么事你打电话跟我说就好了,何必麻烦卉姐在中间传话呢?”
  论年纪,黄闻山其实没比梁眷大几岁,算是半个同龄人。可他非要拿乔摆谱,做出长辈的样子,带着假惺惺的亲昵,唤梁眷小梁。
  被点到名字的梁眷面色一凛,靠在椅子上的脊背也不由得挺直,她明白,黄闻山这是要与她说正事了。
  “是,黄总教训的是,是我太心急了。”梁眷坐在黄闻山身侧,端着酒杯从从容容地笑,作势要敬他。
  黄闻山垂着眼轻哼一声,只做没看见,亲亲热热地握着小女朋友安瑜的手,再次将梁眷晾在一边。
  佟昕然气得忍不住在心里骂娘:情况哪里像黄闻山说得那么轻松简单?四五天时间,电话从头到尾就没有打通过一个,明摆着是要让梁眷好看!
  梁眷神色不变,笑容噙在嘴角,脊背依旧挺得很直,礼数周到地一连喝了三杯酒。
  阮镜齐见苗头不对,借着桌沿的遮挡,偷偷给陆鹤南发微信。
  【小舅舅,你最近是不是在北城啊?】
  末了,又把自己的实时定位发送过去。
  这里是市中心,不知道陆鹤南眼下在哪里,赶过来又需要多久?阮镜齐攥着手机,悄悄在心里计算着时间。
  “哎呀老黄,你没看见人家导演在那敬你酒吗?”安瑜打情骂俏似的抽回自己的手,一双艳丽的眼睛高高在上地打量着梁眷,不屑之意溢于表面。
  “喝酒总得有个说法吧?又不是谁敬我酒,我都得喝。”黄闻山哼笑两声,舔着油光满面的脸让安瑜亲他一口。
  佟昕然嫌恶地避开眼,小巧的白酒杯被她紧紧捏在手心里,距离当场发作只差最后几步。
  梁眷垂着眼睛,耐着性子去听黄闻山的冷嘲热讽,得体的笑容挂在脸上险些撑不住。
  “刚刚那三杯是我给黄总赔罪的酒。”梁眷顿了顿,拎起白酒瓶,又给自己满上三杯,“接下来的酒,是感谢黄总今晚肯赏脸。”
  说完,不等黄闻山吭声,她深深沉沉地舒了口气,扬起脸,眼睛眨也不眨地又喝了三杯。
  一连六杯酒下肚,终于换来黄闻山一瞬间的正眼相待。
  “小梁,你要是早有这种觉悟,咱们哪还用费这么多事。”黄闻山冷笑着,汗涔涔的手握着梁眷的手腕,要她重新坐在自己身边。
  坦白说,梁眷是个漂亮的女人,放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里,她也依旧惹眼,只是她不会利用自己的这份美丽。
  黄闻山喜欢漂亮的女人,但他不喜欢清高的漂亮女人。
  所以,他最看不上的就是梁眷宁折不弯的那股傲气。但再傲又怎样?还不是得乖乖地在他面前软下腰肢,做小伏低?
  梁眷笑了笑,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忍着生理性的厌恶,不留痕迹地挣开他的禁锢。
  “昕然,把我新改好的剧本拿出来。”她拔高音量,冲佟昕然眨了眨眼。
  佟昕然立刻会意过来,端着酒杯拿着剧本,挤在梁眷和黄闻山之间。
  刚刚的六杯白酒已经是梁眷的极限了,再喝只怕是要出事。
  “黄总,您看看,这是我们新改的剧本,您看看还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我们一定尽心尽力地继续改。”
  黄闻山没搭理佟昕然,接过剧本后随手丢进安瑜怀里,炙热的目光仍直勾勾地落在梁眷身上。
  “刚刚小梁喝了那么多,我还一杯没喝呢。”
  想要梁眷再喝的意思不言而喻。
  “黄总,我先敬您一杯。”郑楚默坐不下去了,他一手捺着梁眷的手腕要她坐稳,一手端着酒杯冲黄闻山微笑。
  这点细小的举动躲不开黄闻山的眼睛,他冷哼两声,声音已是不悦至极:“你又算个什么东西,靠着脸蛋得到了女人的青睐,就拎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阴阳怪气的一顿嘲讽让郑楚默的脸色白了又白,因为年轻阅历少,当下心里不可避免地有点慌。
  其实他潜意识里对黄闻山的话是略有认同的,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特别,竟值得梁眷在茫茫人海中选定他做男主角。
  是因为皮囊吧?
  毕竟试戏那天,台上台下隔着三五米的距离,他代入人物情感,眼角悬着一滴泪,对着评委一字一顿认真念白时,唯有坐在最中间的梁眷望向他的目光那么真,那么深情,像是爱了他许多年,又等了他许多年。
  “黄总,楚默他年纪小,您这么同他开玩笑,他可是会当真的。”梁眷勾着唇摇摇晃晃的起身,不动声色地将郑楚默护在身后,端着酒杯欠了欠身。
  她已经站不稳了,一半力撑在桌子上,一半力靠在郑楚默的肩膀上。
  “黄总,今天咱们一定要不醉不归。”她闭了闭眼,在眼眶泛酸前,又将酒杯举起。
  黄闻山摆了摆手,淡笑着打断她:“等一下。”
  梁眷怔愣了一下,还没等反应过来就手中一空,冰凉的手被黄闻山握在手里,或轻或重地揉捏。
  祝玲玲腾地站起,怒不可遏地看着这一幕,手里紧紧握着白酒瓶,仿佛下一秒就要让黄闻山脑袋开花。
  “梁小姐。”黄闻山笑了笑,改了对梁眷的称谓。
  “我知道你一个女人不容易,要我说女人在事业上这么拼命做什么呢?不如你跟了我,也好少吃些苦。”
  屋内在刹那间变得静悄悄的,除却梁眷之外,所有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梁眷的内心很平静,她想说些什么来化解这份无措,可知道张唇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在惊怒之下的失声。
  “黄闻山,你不要太过分!你知不知道她可是——”
  阮镜齐看不下去了,猛地一拍桌面想给黄闻山来个下马威,可话一说出口,她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梁眷与陆鹤南的往事不能随意透露给外人。
  “她是什么?”黄闻山的的目光聚集在阮镜齐惊慌失措的脸上,他眯了眯眼,正欲再说些什么,却冷不丁被人抢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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