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抢手这件事,梁眷知道。那阵子时不时就会有人来寝室敲门,搞得关莱和许思妍在自己寝室都不得安生,只能跑到图书馆里躲清静。
  上门求合作的人很多,可大多数人都只看中了梁眷才女的名头,和《忆兰因》原著《误平生》的名气,真正读懂梁眷笔下情愫的人寥寥无几。
  梁眷算是个对文字有情怀的人,不愿意自己的心血被别人糟蹋了,所以任艺术学院的上门者磨破嘴皮子,她也迟迟没点头。
  直到苏月吟带着那份打动她的述评出现。
  “华清微电影节正式启动的时候,我还在别的城市拍广告,一时之间赶不回来。”祝玲玲半眯着眼,似笑非笑,“但那时候我就认定,如果我作为演员,拥有剧本选择权的话,我一定要选你的作品。”
  梁眷怔怔地问:“为什么?”
  “因为你刚发表那一年我就读过,写得不错,我很喜欢。”
  祝玲玲的夸赞不过寥寥数语,可梁眷盯着她的眼睛,莫名明白祝玲玲言语间为尽的真心实意。
  “那为什么你的述评会在苏月吟的手上?”
  默不作声的杨一景咬牙切齿地接过话茬:“因为她两头骗呗!”
  与祝玲玲关系密切知晓内情的胖哥也倏地明白过来,猛地双手合十,气得跳脚。
  “我明白了!玲姐喜欢《误平生》那部小说,几乎是艺术学院公开的秘密,苏月吟应该是看见导演系的人个个无功而返,明白梁眷不是个轻易点头答应的人。她这才想起玲姐,假意跟玲姐说已经得到梁眷的同意,拿到了《误平生》的拍摄权。借着邀请玲姐当女主的由头,把玲姐写的述评骗到手,再靠着这份述评,来打动梁眷点头。”
  怪不得原先互不对付的苏祝二人,会在同一个剧组,原来是苏月吟心中另有盘算。
  怪不得祝玲玲会说,只要梁眷不跑路,她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因为只有她才是真的喜欢那部原著。
  一环接着一环,好缜密的设计。这样的局,头脑简单的苏月吟想不出来,应该是她背后的执行导演方煜尧替她想出来的。
  想到这,梁眷的心凉了半截,亏她还对方煜尧真心相待,没想到最开始决定算计她的人,竟是这个人人称颂的老好人。
  梁眷莫名想到了陆鹤南今早的那句笑谈:看人不能只浮于表面,拥有这样心性的苏月吟,应该写不出能打动她的述评。
  竟真让他猜中了。
  早就想明真相的祝玲玲仍旧姿态松弛又随意“所以梁眷,知道真相后,你还打算去找苏月吟求和吗?”
  梁眷怔愣住,而后扬起唇角,笑容明媚:“绝不会。”
  那笑容太明媚,以至于祝玲玲都忍不住怀疑,梁眷眼底那一瞬间的冷意与狠厉,是不是她的错觉。
  绝不低头的狠话是放出去了,可接下来这场乱局该如何收尾。没有导演的剧组,还如何能继续拍下去?
  祝玲玲明白梁眷心里的纠结,她抬手搭在梁眷的肩膀上,一脸云淡风轻的说着令全场人都惊涛骇浪的话。
  “梁眷,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做导演。”
  “在这个世界上,没人会比你更懂你笔下的文字。所以,没有人能比你更好地用镜头诠释这个故事。”
  第89章 雪落
  祝玲玲的询问, 几乎没给梁眷留下任何拒绝的余地。更何况身负野心的梁眷,本就对掌控剧组全局的导演位置蠢蠢欲动。
  但她顾及着自己专业素养方面的欠缺,所以从不敢对那个位置有丝毫肖想, 只敢在没人时,做做无法实现的白日梦。
  《忆兰因》剧组一路被迫走到现在,其余的人或许也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两两茫然相顾到最后, 竟全票同意了祝玲玲这个略显荒诞的提议。
  不会有比眼下更糟糕的结果了,既然这样, 不如让梁眷一试。
  职位与人员上的巨大变动, 并没有影响剧组接下来的工作状态。苏月吟与方煜尧的中途退场,好像也只是短暂打乱了《忆兰因》拍摄的节奏而已。
  既然求变,就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气。苏月吟在时,掌镜拍摄的那几幕戏,也被祝玲玲毫不留情地清空、删掉。
  对上梁眷与胖哥的讶异的目光,祝玲玲只俏皮地耸了耸肩,口吻也理直气壮。
  “我觉得那几场戏拍得不够好, 正好有了新导演, 就该从头开始。”
  胖哥和祝玲玲是老相识, 自然明白祝玲玲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苏月吟既然敢撂挑子不干, 祝玲玲就敢让《忆兰因》从此和她毫无瓜葛。
  梁眷眨了眨眼睛, 面上含笑, 忍不住由衷夸赞:“你真是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
  祝玲玲眯起眼睛微抬下巴, 语气毫不谦虚:“承让承让。”
  只是这样一来,就苦了盼望着早下班的男主角杨一景。
  他与祝玲玲是同班同学, 在校外也合拍过不少封面广告,作为众人眼中的金童玉女, 拍摄时默契合拍,私下里说话也无所顾忌。
  听说了祝玲玲“一键清空”的大手笔后,杨一景铁青着一张脸,在教研室里追着她一顿哀嚎。
  梁眷心不在焉地和大家笑着看了一阵,趁着没人注意的空当,捏着手机悄悄退出屋外,直至走到走廊拐角的时候,才放心地小跑起来,奔向艺术学院门外。
  她想给陆鹤南打个电话。
  她想听到他的声音。
  迫不及待、刻不容缓。
  与刚接到导演这个“烫手山芋”时的惊喜慌乱不同,现下的梁眷是一种平静的诚惶诚恐。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所以怕自己担不起大任,以至于需要个能够放心倾诉的宣泄口。
  陆鹤南就是那个宣泄口。
  电话忙音持续了十几秒才被接起,与梁眷这边的静谧不同,陆鹤南那边吵吵嚷嚷的。梁眷耐着性子等了将近一分钟,才听到熟悉的声线在耳边响起。
  他似是走到了一片无人处,背景音里的嬉笑声也渐渐淡去。
  “喂?怎么样还顺利吗?”陆鹤南沙哑的声音里,掺着一丝倦怠,问得也很简短。
  梁眷坐在艺术学院楼后的石凳上,捧着手机,轻轻“嗯”了一声。
  陆鹤南大抵是知道她有话没讲完,所以只勾唇轻笑了下,就点燃嘴里含着的香烟,静静等待梁眷的下文。
  “你是在忙吗?”在开始长篇大论之前,梁眷忽然扭捏起来,她隐隐听到电话里有人在喊他。
  好在是个声音厚重的男生,看来不是不是背着她在外面和别的女人厮混。
  “还好。”
  同样听到声响的陆鹤南应声回头,朝站在宴会厅门口的男人挥了挥手,又指了指自己耳边的电话,示意他先回去,不必在意自己。
  “是清远来北城这边谈生意,任时宁在麓山会馆组了个局,给他接风洗尘,我不能不来。”
  招呼完朋友,陆鹤南回过头,懒散地靠在大厅栏杆处,专心和梁眷解释。他嘴里含着烟,噙笑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哦。”梁眷拉长声音应了一下,而后警觉地反问,“你没有喝酒吧?药带了没有?”
  坦白说,陆鹤南只在梁眷面前病发过一次,但那次的记忆太过于深刻,以至于梁眷到现在都心有戚戚。
  陆鹤南微微低头,不用深呼吸就能闻到身上浓重的烟酒味,伴着梁眷急切的嗓音,他平静撒谎:“放心吧,药一直在我身上,酒我是一口都没喝。”
  听见这话,梁眷紧抿着唇,暗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喝?骗鬼呢?
  好在现在天色还不晚,华清大学距离麓山会馆也不算太远,梁眷垂眼看了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估摸着一个小时之后动身出发去接他就好。
  既不会扫了陆鹤南朋友的颜面,也能让自己稍稍放下心来。
  陆鹤南自知自己那点骗人的伎俩,在梁眷面前撑不过几个回合,他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就着急把话题重新往梁眷身上引。
  “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陆鹤南掸了掸烟灰,强打起精神照顾梁眷的情绪,“是不是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梁眷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不满地小声嘟囔,像是撒娇:“难道在你心里,我连这点事都解决不了?”
  宴会厅里的那几杯酒还不足以让陆鹤南昏昏沉沉,他只是单纯不喜欢吵嚷恭维的氛围,但碍于任时宁的面子,还是强逼自己坐到现在。
  可现在,梁眷温温柔柔的两句话,好像穿堂风从身边经过,陆鹤南忽然觉得自己醉了。
  明明上午才分别,眼下也不过十几个小时的光景,思念感怎么会这么重?到底还是因为这姑娘太会勾人。
  “是我说错话了,我跟你道歉。”陆鹤南低笑一声,忙不迭道歉。
  梁眷着急把今天的事分享给他听,自然不会太在意这点矫情的小事,支支吾吾了半天,到底还是把换导演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给陆鹤南听。
  “当编剧写剧本和当导演拍电影,这到底不是一回事,你说我能做好吗?”梁眷越说越心虚,声音也渐渐低到尘埃里。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