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嫂子是学中文的,遣词造句肯定比咱们有讲究。”
宋清远迈步过来,捞过姚郁真的肩膀,又不好意思的冲梁眷笑了笑:“你就别在这聒噪,打扰她的思绪了。”
听见宋清远这样说,姚郁真果不其然气得跳脚,反手就给了他一拳:“好啊宋清远,你现在敢跟我哥一样教训我了是吧?”
看着一对冤家打闹着跑到院落中央,梁眷眉头舒展,也跟笑了起来。
哪里有什么讲究?学中文出身,日后八成要靠笔杆子吃饭的梁眷,还未学成出山,就要先抛弃职业操守,“抄袭”别人的文字了。
梁眷拿起笔,凝了凝心神,庄重的在木牌上留下两列娟秀的小字。
落笔的笔尖虽有些发颤,可写下的字却带着与她外形不相符的苍劲有力。
——惟愿所爱之人,得天眷顾,万事顺遂。
直到虔诚的亲手将许愿牌的红绳挂在枝头,听见木牌间相互碰撞时发出的轻响,梁眷的身心才彻底松快下来。
她掏出手机,对着在风中飘荡的木牌拍照留念,然后才转过身,快步朝陆鹤南所在的方向走去。
那只本赖在陆鹤南手边撒娇的猫咪,现在已经猖狂的挪到了他的腿上,大有继续向上,朝他怀里拱的趋势。
见梁眷这个“外来者”渐渐逼近它的领地,才抬眼懒洋洋的看了她一眼,见她对自己构不成什么威胁,才重新倒回陆鹤南腿间。
“你喜欢猫啊?”
梁眷俯下身来,仔细端详起这只白猫。
刚刚远看不知,现在细看才知道这猫生的确实漂亮。毛发油亮,体型匀称,必是被寺庙的师父们照顾得极好。
听见梁眷开口,陆鹤南骨节分明的手指一顿,随后抬眼似笑非笑的看向她;“还好,只是觉得这猫像你。”
披着乖顺的外表,内心却野得很,让人有征服的欲望。殊不知,稍有不慎,征服者就会反被征服,让人甘心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什么嘛,哪里有像我。”梁眷只当陆鹤南是在随口胡说八道,没接着往下领会他的别有深意。
陆鹤南不过是分神同梁眷说两句话的功夫,占有欲极强的白猫就感受到自己被冷待。
它不满地“喵喵”叫了起来,胖乎乎的爪子也在陆鹤南的腿上乱蹭,妄图重新夺回陆鹤南的注意力。
梁眷伸出手,想学着陆鹤南的样子,在猫咪光滑白净的肚皮上摸上两把。可她的手刚一触碰上,那猫就狡猾的翻了个身躲开了。
被一只猫无情的拒绝,梁眷顿时有些沮丧。
她收回手,声音有些闷:“它好像不喜欢我。”
“是吗?”陆鹤南挑眉,垂眸看了一眼姿态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白猫。
欺负了他的人,确实是有些过分。
他毫不留恋地松开揽住白猫的手,径直抬手摸了摸梁眷的头顶。
或许是梁眷的错觉,她总觉得这和刚刚他抚摸白猫时的手法如出一辙。
这是把她也当成猫咪了吗?
“摸……摸我干嘛?”朗朗乾坤下,青瓦古寺内,梁眷对着陆鹤南玩味的眼睛,神情有些局促。
陆鹤南勾起唇角,手下的动作更加轻柔:“它不喜欢你不要紧,我喜欢你就行了。”
不知道是不是晒太阳晒得太久的缘故,陆鹤南的嗓音也变得懒懒的。本就不正经的话落在他口中,更显缱绻勾人。
梁眷大脑一片空白,彻底呆住,竟真的弓腰任由他摸了一阵。
“许好愿了?”得到餍足的陆鹤南扶起梁眷的肩膀,搂着她的腰身坐在自己身边。
梁眷点点头。
“许了什么愿?”陆鹤南接着问。
想到自己剽窃来的创意,梁眷有些心虚。
她垂下头,鬓边的碎发自然垂下,遮盖住慌乱的眼睛,小声嘟囔:“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陆鹤南只当梁眷还是小女孩心性,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允许她保留一丝神秘,没再打破砂锅问到底。
“带回去吧,做个纪念。”陆鹤南随手拿起放在身侧的许愿牌,递到梁眷面前。
梁眷接过那块崭新的许愿牌,前后翻转,看了又看,模样有些呆:“你不求点什么吗?”
陆鹤南弯起眉眼,语气里透漏着一股得偿所愿的舒畅。
——“老天待我不薄,所求的已尽在身边了。”
第45章 雪落
元旦过后, 华清的学生们也迎来这个学期的考试周。与临床医学系专业课繁多的许思妍相比,中文系的梁眷和关莱过得还算轻松。
看到寝室群消息的时候,梁眷刚匆匆赶到院楼楼下。前几天她答应过系里的徐如洁教授, 考试结束后来帮忙登记成绩。
实力不允许小姐:【家人们,普天同庆!我终于考完了!!】
是莱不是菜:【不是吧,我们成绩都出好几科了,竟然有人才考完试啊?】
许思妍发了一个痛哭流涕的表情包, 随后又跟上一句。
实力不允许小姐:【别骂了好吧,今天晚上请各位务必抛下自己的男朋友, 都出来陪我吃饭!】
这学期, 寝室里自从梁眷也脱单之后,三个人就很难再凑齐,来一场姐妹局,唯一的单身狗许思妍对此一直都有很大意见。
是莱不是菜:【放心,我正在跟顾哲宇冷战,没工夫搭理他。】
窥屏许久的梁眷见状,也迅速表露自己的忠心:【我也绝对没问题!你们也都知道, 我正在谈异地恋, 谈了跟没谈一样。】
想到已有近一周没见的陆鹤南, 梁眷胸口一滞。
清乐寺祈福过后, 陆鹤南在北城只停留了两天, 就和褚恒一道回了京州。新年伊始, 无论是家里还是家外, 总会有些推脱不掉的公开场合需要他去应对。
梁眷心疼他京州北城来回跑,那段时间又正好赶上她准备期末考试。故而放了话, 要他安心在京州忙自己的事,不必急着回来。
看上去冷心冷情的梁眷, 对此美名其曰为:不要打扰她复习。
话是这么说的,两个清醒、懂分寸的成年人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但思念难抵,寂夜难捱。所谓一天天按部就班的心如止水,也不过是一场场度日如年的自欺欺人。
回复完消息,梁眷收拾好心情,攥着手机一口气快步爬到三楼。
走廊尽头,徐如洁教授的办公室大门,此时恰好敞开着。
办公室内窗明几净,宽大的窗台上摆满了一盆盆长势喜人的绿植。阳光洒进屋内,再配上眼前的郁郁葱葱,倒让人忘了如今是身处在荒寥无际的冬日里。
办公室里正躬身侍弄花草的徐如洁,一身利落素雅的秋冬款祺袍,虽满头银发,但身形笔直硬朗,全然不像是即将古稀的年纪。
梁眷驻足在门口,看了一阵才抬手敲了敲门,口吻恭敬又抱歉。
“不好意思啊徐老师,我来晚了。”
“你没晚,是我来早了。”
听见是梁眷的声音,徐如洁没急着停下手中的活,直到将最后一盆绿植喷上水,才回头笑道:“快放假了,不放心我这些花花草草,所以提前来收拾一下。”
想到去年春天,徐如洁要去邻市参加学科交流会议。临行前,将办公室里的几盆花,托付给中文系在读学生中她最信赖的学生——梁眷。
梁眷果然没有辜负徐如洁的嘱托,等到徐她出差结束,再回来的时候,满屋的名贵花草早已枯萎了一半。
回想到过往的糗事,梁眷尴尬的无地自容,只好悻悻的皱了皱鼻子。
“我这实在太笨手笨脚了,不然在养花这方面也能给老师帮帮忙。”
徐如洁叹了口气,没把梁眷蹩脚的理由当回事,她无谓地摆摆手:“你们年轻人都太浮躁了,养花是要讲究个耐心的。”
正说着,徐如洁像是想起了什么,剪花枝的手一顿,垂下头怀念道:“不过从前有个姑娘,做事倒是极沉稳。她在学校的那两年,我办公室里的花长得最好。”
梁眷接过徐如洁手中的枯花枝,随口问道:“是吗?是哪一个学姐呀?”
华清中文系每年招收的学生有很多,但能凭才华天赋亦或是后天努力,得专业泰斗徐如洁高看一眼的却寥寥无几。
往上数十届,再加上还没毕业的梁眷,也不过五六个人。
而这几个学长学姐,梁眷也跟着徐如洁在每年的师门聚会上见过。闲暇时偶尔来往,关系也算熟稔。
“你没见过她。”徐如洁摇了摇头,语气里尽是惋惜和怅然,“如果当年一切顺利的话,你入学那一年,她正要毕业。”
梁眷怔愣了下,这话实在伤感。什么叫如果一切顺利?
这世间的事,无论有多么美好绮丽,但凡被冠以如果二字开头,就会变成再无实现可能的希冀。
谈及尘封的往事,徐如洁也没心思再修剪花草,她放下手中的剪子,牵着梁眷的手走到办公室另一侧的书柜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