妧枝(重生) 第96节

  “明晚酉时黄昏之后,静候二位光临。”
  第85章 口舌之卑。
  管事一走,妧枝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妧府,忽而让府里的管事也下去,“以后薛府的人来,一概不接待,就说主人不在家,做不得主。也不要开门,听见了吗?”
  妧府管事虽疑惑还是照办。
  待厅堂里只剩她跟历常珽,妧枝问:“这是怎么回事,你……何时与薛府有往来?”
  妧枝与薛府的关系早已势不两立。
  历常珽也应知情,但方才薛家管事的话里,都表示出他与薛府有了联系。
  历常珽看着妧枝,她没有生气,仅仅是表现出不解纳闷,想要了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妧枝猜测,“是不是为了救我,你与薛府做了交易?”
  能让商榷安贬官离京,光靠历常珽一人力量还是太单薄了,他定然有所付出。
  只是没想到会是薛府。
  历常珽未料妧枝心思通透到这种地步,他喉咙卡壳,却感受到欣慰感动,但一想到薛瑥甫这次竟然会发请帖到妧枝手上,便觉得对方此举颇为不同寻常。
  他只好将真相告诉妧枝,“你被困在他身边时,我去上奏,亦去了御史台弹劾,但都无功而返。”
  “后来薛瑥甫主动邀我上门,向我打听有关薛明烛的下落,他知晓你父亲与薛明烛的私事,久不见女儿消息,便怀疑薛明烛出了不测。只是妧嵘已经身在狱中,他听说你在家中做主已久,于是怀疑起你来。”
  “可是如今你家中只有你阿母和弟妹,我不想他们受到薛瑥甫注意,于是借机让他把心思放到濉安王府上,以此救你出来,为他除掉心头大患……”
  朝堂势力不止一股,即便薛瑥甫为宰执,却也有不肯被他压制的臣子,濉安王虽近些年势弱做派温和,但他一直怀有抱负,且又有商榷安在,即便父子不和。
  在外人看来,他们始终是一体的。
  妧枝沉默,她知道历常珽能将她从濉安王府带走的程度,定然难如登天,她怪责不了他的做法,朝堂之上亦不是他能说了算。
  关键时刻,与薛家交往,无可厚非。
  只是妧枝轻问:“薛明烛,被救回去了?”
  她还记得当初在私宅里发现她的模样,那副惨状被薛家带回去,也就说明那边极有可能知情薛明烛的下场是谁做的。
  历常珽握住她的手,安慰,“她眼下状况并不好,听大夫说身子虚弱亏损许多,各方五官四肢体感都弱于常人。”
  只要妧枝不出现在她面前,薛明烛便指认不了妧枝曾经对她做过什么。
  可如今薛家登门,薛瑥甫执意派人请他们做客,这次是历常珽恰好与妧枝同一时刻出现。
  那万一下次,家中只有妧枝和平氏他们呢?
  “这次庆功宴,应当是与他一派的同僚组织的,他虽派人来请,但你可不必去,我来安排就好。”
  不管薛瑥甫出于什么目的,历常珽也不想妧枝去薛家,于是做主拿过她的帖子,要帮她回绝了。
  但妧枝在他动手时忽地抓住他的手,“我若不去,岂不是引得薛府那边不满?一次可行,第二次第三次,只怕那位薛宰执会怪罪下来。”
  “不要给了他怪罪我们无礼的机会。”不要让对方抓到他们任何把柄。
  历常珽从妧枝眼中看出她的心思,她竟反过来安慰他,“就算我去也没事,若是还有外人在,总不可能他们会当着你的面伤我。况且,薛家没有证据,证明薛明烛出事出自我手。”
  若有证据,也不会这样百般试探了。
  历常珽倏然静默,妧枝一向有自己的主张,她并不是那等坐以待毙的人,“是我考虑不周了。倒也好,有我陪你,不会让你单枪匹马就去……”
  历常珽许下承诺,在天黑以前他从妧家离去,与妧枝约好等明日酉时之前就来这里接她,二人一同前往薛府做客。
  这夜妧枝没怎么睡,她归家多日,心里一直很安宁。
  但是今晚她在榻上多了些辗转反侧。
  鼻息间仿佛总能闻到一丝另外一人的气息,被置身桎梏在一个炽热而坚实的怀抱。
  对方的第二道呼吸声,有时很重,有时很轻。
  在习惯了与她同榻而眠后,每当妧枝从他怀中醒来时,昨夜一晌贪欢的对方鼻尖总会抵着她脖颈,有时会换做后背,令她的肌肤一阵凉一阵热。
  那能溺毙人的拥抱如今已经远离,妧枝在暗中睁开眼,果然一切都是幻觉。
  她只因即将去到薛府做客,而倍感压力。
  到了第二日,妧枝气色果然不是很好,她睡得太晚,多梦且杂乱,光怪陆离。
  于是只能往脸上扑些粉,上了一些妆让自己看起来好过些。
  酉时的前半个时辰,历常珽如约过来早早来到府上接她,妧枝提前同平氏说过,今晚将与历常珽去旁人府上做客。
  只是未提是宰执府,即使说了薛家的名头,平氏亦察觉不出异常。
  她不懂其中瓜葛,而今薛瑥甫要是只将敌意放在她一人身上到没什么要紧,若是连累平氏他们为难,那才是大祸临头。
  薛府。
  整个巷落都住着勋贵人家,薛府沉积多年,家什也极为丰厚,薛瑥甫在家设宴,邻里竟都上门争相拜访。
  妧枝和历常珽来到他府上时,看到那位老者身边围绕的一群客人,方才意识到今日于妧枝来说,许是鸿门宴,可于他们这些大人物,不过是平日最寻常不过的一次宴酬寒暄。
  也许,薛瑥甫更未曾将她放在眼里。
  “常珽来了。”
  听到下人来报,被宾客簇拥着的薛瑥甫等人瞬时朝着妧枝和历常珽看来,夜色虽暗,但薛府宅内灯火通明,即使在室外的院子里,也都将四方角落都照的清清楚楚。
  妧枝在历常珽身旁更是暴露无遗。
  “宰执,诸位大人也在。”
  历常珽带着妧枝过去招呼,众人打量着他们,尤其妧枝。
  薛瑥甫道:“这位,想必就是传言中的妧嵘之女吧?”
  话说,瞬间人们的视线停留在妧枝身上。
  历常珽闻言,代为说道:“这位是妧枝,亦是我的未婚妻。”
  这般表态,相当于回应了薛瑥甫意有所指提到的“妧嵘之女”,谁不知妧嵘如今是罪臣,关在狱中生死难料。
  擅于看碟下菜的官场众人,自然会在妧枝身份表露出来后对她施以眼色。
  只有这般道,才能令人将目光转移回到历常珽身上。
  妧枝在旁简单行礼后,被历常珽护在身侧,薛瑥甫示意道:“今日宾客众多,我与诸位大人说好,就在此处谈古论今,至于妧家这位小娘子,她是女客。就在屋内待着吧,让我家夫人她们招待就是。”
  提到要将她与历常珽分开,妧枝朝着院子另一处,亮着光的内室望去。
  外面婢女守候,而屋中看着也不止一位女子,从窗户处瞧,可以窥见她们桌上也摆了不少丰富的瓜果吃食。
  妧枝和历常珽相视一眼,只听历常珽道:“阿枝见外,有些惧生,还是让她就留在我身边比较好。”
  薛瑥甫睇着他们片刻,倏然一笑:“常珽还真是护花之主啊。我本还想让我夫人为妧娘子引荐一下其他夫人,既然这般生疏,看来只能作罢了。”
  说着摇了摇头,似是颇为惋惜妧枝不去与那群贵妇人凑做一堆。
  曾在濉安王妃身边,跟着应酬交际的妧枝如何不能敏锐察觉出薛瑥甫话底的含义,可在场的臣子无一不是比历常珽年长的。
  即便是夫人,也都一样。
  即使妧枝去了又如何,已经熟悉的妇人们不一定能接纳的了她。
  薛瑥甫这般激她,妧枝始终垂眉低眼,平平静静,不想给自己和历常珽生事惹麻烦。
  但光她一个女子,留在男子堆里也不是什么好事。
  在薛瑥甫招呼大家重新就座后,宣布道:“既然宾客已至,那就开席吧。诸位今夜,可在我薛府,不醉不归。”
  说罢,便有薛府安排的舞姬和乐师上来为众人献艺。
  既有歌舞相伴,又有美酒佳肴,薛瑥甫邀请来的宾客都兴致大开,情到深处,酒过三巡,说出的话,难免越来越百无禁忌。
  妧枝与历常珽始终在薛瑥甫安排的位置下,低调而平静的坐着,听着他人议论这次朝堂上的风波。
  “商榷安离京数日,被贬出城的事,消息下来当日我还不大肯信,没想到圣人这次当真愿意痛下狠手,斩去右臂……”
  “只怕此次贬黜是重罚轻放,再过月余又给他调回京都。”
  “呵,说的容易,他以为京都是他想回就回的?此次贬黜三年为期,若不能任满,如何能服众。”
  妧枝亲耳听见他们议论这个离她远去很久的名字,即便当时未能亲眼所见商榷安离京的场面,但也能从眼下这些臣子讥嘲讽刺的议论声中感受出官场凶险。
  就在此刻,就坐在他们附近的人中,似是目光一瞥,看到她与历常珽坐在一块,却如同贞洁烈女沉默寡言,不惹事生非。
  偏偏旁若无人一般,更加讨嫌,“你可知这次扳倒那奸臣这当中还有人出了不少力?”
  说着,同伴向对方使着眼色,朝妧枝看来。
  通明的灯笼下,年轻标致的娇丽女子被晚风包裹,静坐在椅子上,瞧着秀婉可人。
  “就是她,锦瀚郡王的未婚妻啊。”
  “就是她被奸臣掠走,听说是私藏在他居所内,也不知如今清白可还在?”
  “孤男寡女在一起,定然是日夜同寝,清白早失,”说话的人带着酒气,浑然不顾还有他人在场,直接鄙夷道:“要我说,都失了贞洁,还何必要娶?送给我都不要!”
  寂静的风里,将这些人鄙夷的话送进妧枝耳畔。
  她静静看着这些酒后便丧失了礼仪的臣子,透过丑陋的面孔和打量戏谑的目光,看到了混杂在当中的老者,薛瑥甫。
  这位笑容斯文得体的老人,为了女儿报复,任由在场的臣子口不择言攻讦别人的未婚妻。
  这就是薛明烛的父亲想给她的难堪,甚至他不屑一顾自己去动手,就想让她在他人口舌中自卑低下头,无地自容。
  第86章 在意。
  这些日子妧枝回到妧家后,她和历常珽之间并未细提被商榷安掠走后发生的事宜,先前不曾,如今更不曾。
  只要历常珽问,妧枝亦不打算隐瞒商榷安对她做过的事。
  她的确是失去贞洁了,但就好像有着默契和逃避一般,历常珽并未追问,甚至没有想要从她口中探知那些不为人知的过程。
  而今即便有可能猜到的真相,被旁人谈笑讥嘲着说出来,忽地一声响动,只见历常珽赫然起身,连撞倒跟前的茶桌都不顾,便走向多嘴多舌的同僚,拽住对方衣领在众人惊呼声中挥出一拳,“常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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