妧枝(重生) 第95节
也是在临近婚期时,妧枝听说了朝堂之上传的沸沸扬扬的言语。
那消息惊天动地。
在历常珽如常来到妧家的那日,窜入他们耳中,“枢密院密使被贬了……那商榷安被圣上打发走,不日就要离京。”
“贬的好啊,如此作恶多端,多行不义必自毙!”
“他还掠走我家娘子,真是苍天有眼,皇天不负有心人。”
“谁叫他为官不仁,这下好了,自作孽不可活……这京中少了一大恶臣,是多少人之幸事。”
“……”
妧枝初时微讶,在听了片刻后,与历常珽相视那一刻,复杂的情绪在旁人你一句我一句大快人心的称赞中,由急到缓,由缓到慢,逐渐沉淀下来,变得平静。
虽然知晓与她有关的人和事,甚嚣尘上,但这么久,回到妧家的日子她并没有等待商榷安的报复。
她甚至已经许久不曾听到此人的名字,久到她以为,他们的往事已经彻底沦为烟消云散的程度。
而此次,随着商榷安的离京远走,只怕他们之间的联系,终究落下帷幕。
第84章 庆功宴。
城门外,两辆轻简的马车出现在官道上,一辆装着行李,另一辆搭载着出行的人。
商榷安骑坐在马背上,目光望向后方的京都城门。
目光悠远深长,另一辆马车上,一个女子推开窗,商唯真从内里探出头来,紧望着马背上的身影,“阿兄,别再看了,没什么好瞧的。”
她似是不想让商榷安对着那个方向充满留恋,如今被贬路上,商榷安也应当对某个人大失所望,彻底死心才对。
那个人是不会来的,她或许在知晓商榷安被贬出京城,会与其他人一样拍手称快才是。
但商榷安未予回应,依旧在商唯真不满的视线中静静看了一会儿他离开的这座城,一直到身旁策马的下属再次出声提醒,“大郎君,离京的时辰不早了,再不走,就没法在下一个驿站歇息了。”
商榷安这才收回目光,他拉着缰绳将马调头,在商唯真愤愤不平念叨他的时候,“你可以不用跟过来,在外不比在京中的日子好过。”
商唯真却道:“除了跟着你,我还能去哪儿?你伤势未痊愈,我得照顾你。”
商榷安默然不语,眼窝明显更加深邃,挺拔的身骨都消瘦下去,整个人像失了剑鞘的利刃更加锋利。
他没有再在此停留,而是在众人目光中策马先行,飞驰了出去。
京都城内,对这日被贬的密使大人离京的消息,议论的热闹非凡。
且持续了不止一日,但即使再沸沸扬扬,风风雨雨,都与妧枝再无关系。
她如今正等待嫁期,在吉日来前,准备好自己的喜服,还有她出嫁后妧府交给妧酨妧柔打理的事宜。
弟妹已经长大,妧柔虽然还小,但在妧枝心中,聪慧的妹妹比平庸的弟弟还要能干许多。
这些日子妧枝都会将他们二人带在身边教导,历常珽也常来妧府,不见避嫌之说。
通常他们已经会看人眼色,知晓历常珽一来,就不会过多打扰他与妧枝,给二人腾出独处的空间。
“你又给我带了什么?”在无人打扰的厅堂,妧枝一眼就看到历常珽来后手里提的东西。
他经常在来看她时捎些好吃的过来,妧枝虽不贪嘴,却也十分乐于和历常珽在闲坐时吃喝玩乐。
她上辈子出嫁不算早,却很早就承担起照顾家里的责任,并不贪玩,加之后来出了许多事情,妧枝心性已经许久未曾像今日这般放松了。
历常珽牵着她的手,一起坐在椅子上,不期然往她手腕上套了一圈珍珠,“听说海上有座蓬莱岛,那边的渔女经常采珠,奇货可居,色泽更好。京中刚有商人送来了一批,很多娘子喜欢,我便买下来了。”
妧枝手上这串紫珠颇为雅致,更衬托出她的肤白细腻,她收到历常珽带来的礼,不光是为了这串珍珠,更是为了他的心意,笑容多了一丝甜蜜。
轻声道:“好了,又叫你破费了。但我很喜欢。”
她坐在历常珽身边,感到安然,这就是她一直期望的日子,有个相伴的对她一心一意的郎君,这辈子对她来说就是最幸福的生活。
妧枝头偏到历常珽肩上,靠着他,不经意谈起两人的媒人周老夫人。
历常珽道:“祖母最近又有些不好,但她说能撑到我们成婚那日,让我们不要过多担忧。”
妧枝这边出了这么多事,甘府并非不知情,朝堂之上也有甘家人里外迎合,帮助良多。
但她担心自己的身上的麻烦会牵连到他们,是以已经好些时日不曾登门拜访了。
妧枝:“怎么会这样,可有让大夫看过?之后怎么说?”
历常珽:“还是那些老话,让多加留意,能吃能喝就行,其他的,顺应天意。”
周老夫人的寿命本就是这辈子强求来的,已经比上一世多活了好些时日,能够在最后的日子里无病无痛的离开,就算喜丧。
妧枝感受到历常珽的低落,与他陪伴了一会,道:“那等什么时候有空,我去府上拜访探望一下老太君。”
“就瞧瞧,不多打扰她。”
历常珽知道她的顾虑,应声,“好,祖母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妧枝现在外,名声算不得好,未婚女子总惹来许多非议,尤其在事情过后,濉安王府也算经历了大方大浪,很快反应过来扭转京中说词。
“这一个巴掌拍不响,若不是有人不守妇道,勾引他人,如何会被这般对待?”
“是啊!她一个未婚女子,听说前后议亲了不止一个男子,怎么世上女子就她最为金贵?那么多好儿郎都不够她挑,还要挑三拣四?”
“听闻,那前任密使是最先与她议亲的呢,连婚书都有,只是不知为何二人中途有了误会,才告一段落。”
“那不就更有说头了?怕是原先议亲,想攀高枝,也许是被商密使识破,方才不想娶她!还说,她如今这位定亲的夫婿,就是在王府的花坞里,主动结识的呢。”
“啊这……”
“岂不是对刚才的话,一语成谶……”
这些歪曲的风言风语,妧枝偶尔也有所耳闻,却不肯放在心上,她早有预料世上总不会对她太过宽容,她已经过了一门心思钻牛角尖的年纪了。
旁人如何想她,与她何干,他们越不想她好,她却不受影响活得好好的,才是戳人肺管子,疼旁人心肝。
她不会浪费大好时光在这些多嘴多舌上面。
只是,还是有些例外。
……
甘府,周老夫人在略有些好转时,又生了一场风寒,于是卧榻数月,让恢复些许精神气的她又不禁倒下。
这些日子,虽未出门,但对京都里发生的事大多知悉。
尤其牵扯到历常珽,她日日都会问询一番,即使病了,甘府的人也不敢欺瞒她太多。
好在眼下雨过天晴,妧枝与历常珽上门来看她,周老夫人强打起精神来接待他们。
“祖母,不必起,我和阿枝来探望你,大夫说你眼下最要紧还是歇息。”
周老夫人还是被扶着坐起身,许久未见妧枝,她一如既往面露微笑,只是面容苍老不少,眉间微微发青,“阿枝来了。”
妧枝站在历常珽身旁,直到周老夫人让她上前,她才上前。
她心里悄悄松了口气,纵然她不太关心旁人对她的看法,但真正在意的人还是能影响到她半分。
不知周老夫人得知近来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是否会介怀她还和历常珽在一起。
“老太君。”
似是看穿她的犹豫,周老夫人还和以前一样,让她坐到床榻边,与她话着家常。
“家里可都还好?你阿母撑着家中,可不要太过劳累伤了身子。弟妹可都听话?”
妧枝点头。
“都好。”
周老夫人这才放心似得舒了口气,“那就好。”
说话间,她打量妧枝,正好看到她手上戴的紫珠手链,“这东西好看,十分衬你。”
妧枝老实道:“是常珽送我的,他的眼光好。”
周老夫人闻言,瞬间又流露出一丝笑,妧枝观她对自己好像没有太多观感不好的印象,登时少了许多不安。
“老夫人……”
“我素来听了一些传闻,但我知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与常珽能在一起有着诸多不易,今后也要多多相扶相助。要知道,祖母盼着你们好呢。”
妧枝面露感动,和历常珽相视一眼,再次点了点头,像周老夫人保证道:“阿枝定不负老夫人所望,会和常珽好好在一起。”
后来周老夫人又交代了些事宜,盼着他二人早日成婚,不到几句话便面露疲意。
妧枝与历常珽不好再多加打扰,于是从她房中退了出去。
站在门外,历常珽看出她与刚进门时神色不同,仿佛提着的心微微放下了,含笑道:“是不是以为祖母会怪罪你?”
妧枝难得窘迫道:“是有一丝压力,万一让她失望,我总是于心不安。”
历常珽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祖母不是是非不分之人,如若如此,当初就不会想撮合我与你了。”
妧枝并非不懂个中道理,但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周老夫人那样,始终对她心存善意。
她与历常珽并排向外面走,这次她能得救,甘府的长公子甘贯轩在朝堂上也出了不少力,只是今日他不在家中,便没有与他叙旧。
二人在甘府坐了会客,妧枝便被历常珽送回到妧府。
如今唯一的威胁不在京都,连天都是晴的。
然而正当妧枝在历常珽陪同下进屋,却在妧家的正堂看到府里的管事,正在接引一位面生的客人。
历常珽一见到对方,便不自觉皱起了眉。
而对方看到他们回来,竟不需管事介绍,便朝着历常珽和妧枝走来。
“郡王和妧娘子回来了。”来人自报家门,“在下是薛府的管事,来此是承我们主家之命,来给郡王和妧娘子送帖子的。”
说罢,对方直接将请帖递到他们手上。
“还请两位过目。”
妧枝一听来人出自薛府,便与历常珽一样,目光微愣,然后神情淡了下来,仔细打量。
帖子的笔墨上,赫然提到了庆功宴。
“这是什么?”
薛府管事诚恳道:“我家主人有请二位到府上做客,为此次惩治奸臣庆功,这其中都多亏了郡王的功劳,听闻妧娘子在对方手中吃了不少苦,也想结识了一下女中豪杰,特来派我上门邀请,还请妧娘子同郡王一起前往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