妧枝(重生) 第94节

  也就这刹那间,他只来得及拽住妧枝的衣角,令她回眸惊讶却又了然地看着他。
  “不要走。”商榷安固执朝她挽留。
  他可以不顾在场的这些人,将她带回书行居,将这些闹事的通通送入牢狱。
  “妧枝!”他语气凝重。
  “不要。”他摇头。
  可是妧枝只讶异了一瞬,便没有感情地瞥了他一眼,笑意收敛。
  她从商榷安手里扯回她的衣角,在那双沉默幽静,一眨不眨的眼珠凝视下,不含一丝犹豫的远离他身边。
  第83章 尘埃落定。
  “阿姐。”妧酨在妧枝过来后,立刻拉着她到一旁,与平氏将她护着,免得商榷安再碰到她。
  妧枝再次脱困,为了不让她身陷旁人目光中被议论,于是很快给她戴上幕篱。
  平氏:“快送你阿姐去马车上,我们走。”
  妧枝被左右的平氏跟妧酨挡着,妧家的下人在前开路,就这样在另一边起骚乱时,趁人不注意往一旁溜走。
  “大娘子,马车就在前面。”
  “阿枝,小心脚下。”
  妧枝:“阿母,常珽呢?”
  平氏:“常珽交代,只消等你出来,就快些带你离开,剩下的他们会自行处理。”
  今日官府的差役都来了,可见王府也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外边的人动手。
  妧枝在上车前,掀开幕篱,透过缝隙,对那边看了一眼。
  她看到历常珽在与商榷安争锋相对,她没有忘记临走时商榷安看她的眼神,像受到了伤,没有一次像今日这样破碎。
  她喜悦笑意全无,只有平静跟沉默。
  坐进马车中,母女相互偎依,妧酨在旁时刻留意情况,妧枝没有再说话。
  历常珽在余光看到妧枝和平氏等人顺利离开这里后,心中放松不少,他看着在濉安王吩咐下,甚至加入到劝阻中的王府里的下人,将商榷安等人挡住,不让他们去追。
  而这时,一道劲风从一旁传来。
  不知是谁,手持一根重棍从人群中挤出来,用力敲向商榷安的后背,落下沉重的一击,“去死。”
  一个人动手,便有第二个。
  枕戈阻挡不及,只见越来越多不知什么时候涌过来的暴民围攻起他们,而商榷安身上还有伤,被击中后背,那些棍棒又接连不断落到它处。
  连带他们也挂彩不少,“住手!住手!”
  “大郎君!”
  “什么人,谁派你们来的,竟敢在官差面前行凶!”眼见商榷安遇袭,濉安王登时怒斥,“给本王将这些暴民通通抓起来。”
  商榷安遭受到最严重的一棍,是从脖颈及后脑勺打下来,他防不胜防,只感觉一阵头痛欲裂的晕眩呕吐感传来,令他眼冒金星,腰身也弯了下去。
  历常珽皱着眉,已在下属的看护拉扯下与他们拉开不少距离。
  他带来的人不会弄这么一出,他的目的只为商榷安放人。
  这般借机报复,可想而知,背后之人与商榷安定然有深仇大恨。
  在撤退之际,他看到商榷安似是缓了过来,他抬起头朝历常珽看过来,俊秀的面容有一种被雨水打湿的惨白,瞳仁乌黑深邃,满身阴霾。
  像落汤鸡一样可怜,他张着唇,似是在问:“你满意了?”
  妧枝已经彻底从濉安王府离开,今日的事,闹得这样大,风言风语定然很快传遍整个京都。
  所有人都会将这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能让位高权重的商密使能堕入泥潭,狠狠栽个跟头,名声抹上一道污点,也就只有莫名令密使大人执迷不悟的她了。
  朝堂之上,圣人坐在高堂之处,居高临下俯瞰争闹不休的朝臣。
  以薛瑥甫为首的一派,对未能出现在这里的枢密院密使失格一事始终不肯罢休,“朝议百官都应在场,商密使却连告假都没有,也未有分毫请示,就不将此当一回事,他这是不将公事放在眼里,无视圣上,冒犯天威。”
  也有臣子帮其说话,“也许事出有因,商密使被困住了呢。”
  “濉安王府外面闹了一场笑话,罪证确凿,其私藏他人议亲的未婚妻,品行堪忧,连京都百姓都有所耳闻,这简直是堕了我们百官的颜面。这让我等今后出去,如何面对百姓?”
  “圣上,商密使虽清除乱党有功,可功不掩过,他这般是让我们做臣子的,失信于天下,还请圣上对他加以惩治,以肃纲纪!免得乱了朝中清白刚正的队伍。”
  “臣主张对他进行彻查,且妧嵘下狱,是否有公报私仇之嫌,目的是为了霸占其女儿……”
  “圣上。”
  “圣上……”
  不断有臣子站出来请愿,希望圣人能清剿商榷安,放眼望去,近乎占了一大半,而小部分臣子则为了明哲保身,即使另有想法,也都静观其变。
  “……”
  王府中,在热闹了一上午后,宅内外终于人潮散去恢复清净。
  偌大的院子里,受了伤的商榷安正在重新接受包扎,大夫为他清理腰上伤口,不知被谁捅到了伤处,之前稍微愈合的口子又重新裂开,迸出血来。
  后脖颈有一道被棍棒划伤的破皮的痕迹,红肿且微微透着青紫,商唯真捏着帕子,红着眼眶在旁忍不住落下泪珠,“阿兄,你怎么这么傻。”
  她不满地瞪向同样受了不少皮肉伤的枕戈等人,“阿兄都伤成这样,你们就任由那帮人打他?”
  枕戈惭愧低头,与其他下属闷声不说话。
  当时人多,他们府里的就在袖手旁观,大郎君也不肯躲,似是非要发泄心中那点戾气不满,竟硬生生挨了好多下。
  他们即使使出铜墙铁壁,也阻止不了那么多涌上来的利器。
  商唯真对商榷安如今落得这般田地心疼不已,妧枝一走,阿兄如失了魄一般,更加寡言少语,竟不惜这般虐待自己。
  在大夫为商榷安上好药后,商唯真坐到床榻旁,挨着闭上双目面无表情的商榷安,恨不得代为受过。
  她打量他身上的伤,轻声愤然地说:“值得吗阿兄?何必再为一个不在乎你的人感到留念?你对她就算千般万般在意,这些时日她可有将你放在眼里?都是别人。”
  商榷安还是没有动静。
  而商唯真更加心疼,伸出手犹豫,像是在想要还是不要去触摸商榷安身上的伤。
  她还是颤颤摸到他腰上,那里是她所见商榷安身体伤口最狰狞的一次。
  留下的都是刀口,可见对方下了多大的狠手,商唯真喃喃念道:“她怎么这么狠,她怎么这么狠?”
  “……”
  妧府,阔别多日,妧枝回到家中。
  下人按照平氏吩咐,将大门紧紧上锁,最近除非熟人上门,或是外出买菜,方能进出,其余时候都不打算把门开着,给人机会进来。
  妧枝便是几次在这种不设防中被掠走,如今为了她的安危着想,亦为了防止濉安王或是商榷安报复,平氏都没有让她单独一个人。
  府里安排了下人守着,妧枝身边也有弟妹陪着,总之不会再给机会让商榷安得手。
  “阿枝。”
  历常珽来到妧家看望她,二人重聚,妧枝换了一身常在府里自己的衣裳,没有束缚,即使素容也十分清艳。
  一见面,历常珽便将妧枝抱紧。
  二人身边没有别人,妧枝安心地靠在历常珽的胸膛,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交流,而是用心感受彼此。
  过了良久,历常珽才问:“你怎么样?”
  他知道近来妧枝被囚困在商榷安身边,肯定是不尽人意,但还是问了。
  妧枝掀起眼帘,看着担忧她的历常珽,柔声道:“我经常想起你,以为会再也见不到你。但我知道你会来救我。”
  历常珽将她搂紧:“我犯了错,太自以为是,以为把你带回郡王府就能保你安然无恙,没想到……”
  他想到此便愧疚万分。
  妧枝轻抚他的眉眼,安慰说:“已经过去了,这不是你能掌控的,往事不要再提。”
  历常珽只能道:“没有下次了,阿枝。以后,我都不会让他带走你。”
  妧枝轻轻点头。
  二人在房中相互宽慰问候,一直到平氏来到房门外,敲门来问:“阿枝,常珽,可都说完话了?该出来用饭了。”
  黄昏之下,整个妧府弥漫着劫后余生的宁静。
  在饭桌上,平氏看着正在相互夹菜的两人,心中有着说不出的熨帖,她所想的女儿的幸福便是有这样一个有担当有责任的男子能照顾女儿,而不是像那位那样,出手便是阴晴不定的手段,总是叫人提心吊胆,不大安定。
  “此次回来,多亏了常珽相助,才能让阿枝全身而退。”平氏举起茶杯,“实在不是如何感谢你才好,这次就以茶代酒,让我这个做阿母的敬你一杯。”
  历常珽:“世母客气了,阿枝这般遭遇,也是我的失责,是我没照看好她。你们不怪我就好。”
  妧酨道:“常珽阿兄才是客气了,若不是你,我与阿母定然求救无门。我也敬你。”
  桌上因妧枝平安归家的气氛正浓。
  倏地平氏问:“这次这般做法,虽好可是架势太惊人了,王府那样的地方,闯了当真没事吗?会不会于你不好?”
  妧枝也看向他。
  她尚且不知历常珽是怎么做到这些的,应当也十分凶险,欠了许多人情。
  历常珽在桌下安抚的与她牵着手,对着平氏实则看着妧枝道:“世母放心就是,这都是我应当做的,都在我分寸之内,邪不压正罢了。”
  平氏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思及薛瑥甫那边,历常珽想了想,还是没有交代出与他做了什么交易。
  妧枝帮他在喝完的杯子里重新斟上一杯茶,接着又听平氏道:“有件事我想了很久。”
  “既然阿枝已平安归来,你们二人在一起多有不易,我担心恐生变化,你们二人的亲事,是不是也该提前了?”
  历常珽与妧枝相视一眼,只听他道:“的确,我早有这般想法。”
  他们二人迟迟未成亲,就代表一日不会安定。
  只有妧枝真正嫁给历常珽,也许这场闹剧方才尘埃落定。
  不日,甘府代表郡王府的长辈,前来定下成亲的吉日,历常珽和妧枝本意都想从简,但日子和规矩都不可废,即便再快,也得准备上一个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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