妧枝(重生) 第83节

  令妧家的宅门大敞,无法悄悄息事宁人,且这样大的动静,已经叫街坊四邻都忍不住出来一探究竟。
  平氏为了儿女主动上前,而那头,在见到平氏从不远处过来,商榷安终于也动了一步,往前走,与平氏见礼。
  “夫人康健,在下榷安。”
  平氏受宠若惊,登时觉得意外,眼前商大郎君和她曾在王府里见到的时候,判若两人。
  初时一见,疏离冷漠不说,为了东林寺拒亲一事,平氏私下都为妧枝鸣过不平。
  然而今日,这位商大郎君虽然气势还是盛气凌人,可对她却多了许多礼貌。
  “是濉安王的长子,商密使商大人吧?”
  平氏小心谨慎问:“不知突然登门,是出了什么事……?还是王府那边有何交代……”
  妧嵘入狱,多得是曾经有交集的人家落井下石。
  但好在妧枝聪慧,领着他们来了新宅安置,又有常珽做依靠,到底没叫他们孤儿寡母流落街头。
  对历常珽,平氏从陌生也变得满意。
  日渐熟悉之下,只听面前商榷安却道:“夫人可直呼晚辈姓名,我来此,是为了履行当初妧侍郎与濉安王府立下的约定,娶亲。”
  平氏神色与方才的妧酨无异,都极为吃惊,“什么?”
  商榷安说完恢复安静,默默谛视着眼前的一切。
  同时,平氏得不到解释。
  却在妧家门口又来了一波人的时候,听见人道:“京都知府来了。”
  “知府大人?”
  一群官府的人也从外面走进来,只是还未靠近就听见声音道:“有人报官,说是贵宅的大娘子失踪多日,后来被商密使所救,这几日里妧娘子已经与密使大人私定终身了。”
  不管是宅内还是宅外,此言一出顿时掀起一片哗然。
  为首的京都知府竟当众向平氏靠来,拱手恭喜道:“平夫人,妧大娘子找到了就好啊,本官今日是来为商密使做个见证的,恭喜夫人喜得贵婿,有女如此,可当真争气!”
  平氏与妧家的人皆一头雾水,搞不清当下状况。
  然而京都知府的话,又印在所有人脑海里,让听清的人都以为妧枝和商榷安要成亲。
  可是,可是她长女已经同历常珽定亲了啊!
  在越来越多声音共同道贺,引导着舆论的同时,商榷安穿过人群,走向站在正堂门前,并肩而立的一对男女。
  他慢慢拾阶而上,一双眼睛盯的是两个人,在历常珽将要拉着妧枝让她躲在他身后时,同样伸出手将她攥住,让她无法向历常珽身后靠近。
  三人成夹角争锋之势,商榷安无视在他一旁的历常珽,虎视眈眈盯着妧枝,在逼迫妧枝毫不情愿对上他的视线目光之后,“你以为你可以走,我就拿你全无办法吗?”
  “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份大礼。”
  妧枝眼神多了丝怨憎和屈辱,她不想与他有牵扯,想向着历常珽靠近,却被商榷安这边的力道拉扯着无法成功。
  商榷安弯下腰,微微俯身在她耳边道:“你恨我啊?恨也是好的。”
  他更是勾唇微笑,双眸流动着浓炽的热意,就像昨夜见到妧枝拼死也要护住历常珽时,滚热中更多的是胀痛之意。
  “绝不,绝不让你嫁过去。”
  第73章 陷阱。
  在昨夜妧枝告诉历常珽真相以前,他永远不会相信人死还能复生这件事。
  而妧枝和商榷安还有那样一层关系。
  整夜他躺在在留宿的屋子里并未安眠,反倒是静想了一夜,于是到了早上,未能像往日那样早起。
  说不介怀,自然不是真的。
  但当妧枝来院子里找他,出现在他面前那一刻,那谨慎细微对待的模样,与对商榷安两种姿态。
  很是敬重的望着他,就如昨夜说的那样,“我知说这些,你会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的确如此,没有半分作假。”
  “今生我与他再无可能,当初拒婚也不只是他一个人的行径,我亦不想再嫁给他,才从中择了他那两个弟弟。”
  “至于对你,我原是不想耽误你的,”妧枝细细凝视他说:“我活这一辈子,未曾想过再嫁人,能让我阿母弟妹平安,已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
  “而今他这般乱来,我更加不想连累于你,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心中已有你,再无他半分。”
  意犹未尽的话,尚在无言的对视中。
  妧枝是想劝历常珽,若他觉着不喜她上辈子跟商榷安做过夫妻,且此人如此不安生,他们的亲事也可以暂缓或是取消。
  但她又觉得这不公平,她没做错什么,凭何要让她来舍弃这得之不易的安宁幸福?
  她愿意与历常珽共渡难关,但若他不愿意,妧枝亦是不怪他丝毫的。
  反倒真心想为他打算,为他好。
  舍不得他受一丝委屈。
  历常珽当即选择拥妧枝入怀,“我怎么会怪你。”
  嫁给商榷安,是妧枝不得已的经历,如今从头来过,她极力想挥别过去,奈何却有人不肯放手。
  历常珽当场,在商榷安拉扯住妧枝的臂弯不放时,松开了妧枝,再上前横插抵挡在妧枝与商榷安跟前。
  他对商榷安动了手,按住对方手腕,“松手。”
  商榷安在妧枝耳边说完那些低语后,已有放松之势,历常珽一来打断,他反倒将妧枝握得更紧了。
  然后侧身跟历常珽面对面,二者如今看对方的眼神都充满审视和敌意。
  但在看到历常珽第一眼,商榷安就像意识到什么一般,超乎敏锐地问妧枝,“你都告诉他了?”
  那样的秘密,妧枝都倾吐给另外一人。
  连带他那份,这是对历常珽付诸了多么大的信任?
  超越他,而今为了家世,依靠起另外一个男人。
  荒谬。
  商榷安目光从历常珽、妧枝,以及他们所在的这座宅子乃至平氏等人身上一一扫过。
  在此意识到,妧枝的安宁有了别的人选。
  不再是他商榷安。
  历常珽看着他道:“放手吧,榷安,你攥疼她了。”
  商榷安觑见妧枝紧皱的眉心,自然知道她疼,可只有她疼,那张脸对着他时才有别的情绪。
  “你我表兄弟一场,我从未想过和你走到针锋相对的地步。”
  历常珽继续说:“今日之事,你若不想再闹下去,让阿枝背负骂名,就痛快松开她,我可以跟你相商,你怎样才能别再纠缠她?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代她赔给你。”
  “别再让她吃你给过的苦头了。”
  商榷安闻言纹丝不动,只是在冰冷的静默中,微微侧转再度看向妧枝,低浅而轻淡地问:“是吗,这就是你同他说的?我给予过你的,全是苦头?”
  当年许多事妧枝只看到表面。
  她不在官场,不知道,为了她那攀炎附势自命清高的父亲,留下一条性命,保她能父母双全,他在背后运作了多少。
  甚至因此他也受了些许牵连,有个乱臣贼子的岳父,身为枢密院密使的他首当其冲也受到多方关注。
  那时妧嵘尚且没与薛明烛闹出那等事来,等到他们撕破脸皮,闹得妧家鸡犬不宁时,商榷安都无心去理会。
  且她一心只想着还平氏一个公道,薛府那边待薛明烛的事,亦觉得是桩丑闻,只想息事宁人。
  妧枝闹得越大,阻止她的人就越多。
  她当然不清楚是谁帮她暗中摆平的那些麻烦手脚,更不明白濉安王府有王妃看管,为何还会纵容放任她派人出去,差遣调查。
  可最终是她自己放不下,偏要为那些人去烦恼。
  弄得最终积郁成疾,芳龄永逝。
  到头来,他就成了那罪魁祸首了?
  商榷安未理会历常珽的表态,他从始至终都不承认对方跟妧枝的亲事。
  他没有休妻。
  她亦没有和离。
  哪来的再嫁再娶?
  松开对妧枝的控制钳制,也不再一心想要从妧枝那里索求一个答案,商榷安目无喜色收回目光,与他二人成了楚河汉界,立场分明,“这是我和她的家务事,任何人都没有插足的资格,更无权在此置喙。”
  他不再试图与妧枝拉近距离,而是冷眼看着她跟历常珽。
  而平氏那边已经被京都知府的三言两语,糊弄得几乎信以为真,妧枝失踪这几日是被商榷安救了,是以二人已经相处出感情。
  妧府聚集了太多的人,平氏在妧嵘下狱后再未历经过这么大的岔子。
  她还是朝商榷安的方向走来,“商密使,这事似乎有些不对啊……”
  不仅妧酨曾经稀罕他这个姐夫,平氏上辈子也十分看好这个女婿,极力撮合他与妧枝夫妻和睦。
  但如今这些人都没有从前记忆,看他的目光也充满距离,并且有些抗拒、犹豫,小心谨慎说:“我夫君从前他是带着阿枝和濉安王府议亲过,但是此事没成……”
  “如今阿枝已经和锦瀚郡王议亲了,常珽和阿枝都有婚约在身,所以不适合再跟商密使婚配。”
  平氏诚惶诚恐,生怕给儿女惹了麻烦。
  字字句句,都彰显历常珽跟他们的关系才最亲近。
  商榷安感受着和上一世全然不同的待遇,滋味五味杂陈,然而神情还算淡定。
  他对平氏到底没有出言威胁,大放厥词,竟还宽慰平氏,“夫人不必有压力,事在人为,亲事即使妧世叔不在此,对我来说尚且算数,不会有变。”
  他一意孤行,下定聘礼,无论平氏露出哪种举棋不定,尴尬为难的表情,都没有改变主意。
  商榷安今日来此,不过是为了宣誓主权,让人知晓,妧枝的未婚夫婿可不止有历常珽一个。
  而他很快就不再是了。
  闹剧随着商榷安带来的人离去而渐渐熄火,庭院里只剩箱箱聘礼丢置在此,街坊四邻也都看了场热闹,在妧家的下人去关门时,笑而不语回到自家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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