妧枝(重生) 第82节
她道:“都让开。”
披甲下意识看向商榷安,寻求命令,而妧枝依旧警惕不要让周围潜伏的危险有可能伤到她身后的男子。
她让之前被商榷安的下属拉下马的车夫上来,“我们走。”
两边人都不知是否该听她命令,而车夫习惯于在主家吩咐后驱马。
挡在跟前的队伍在死寂般的气氛中,被马车渐渐分开一条路,历常珽带来的下属紧跟着一同离开商榷安等人的视野。
护城河上,还有船只来往,夜深人静,沿着巷子马车驶进了最深巷一户人家。
门房早有被交代,半夜不敢睡得太深了,于是倚在屋檐下角落里守着。
“开门,你家娘子回来了。”
门锁被碰响,下人如被惊醒即刻站起身。
平氏在房中夜不能寐,怀中小女儿已经睡熟了,她将孩子放回榻上,突地外面属于儿子的声音欣喜道:“阿母,阿姐找到了,找到她了。”
妧枝被历常珽从马车上扶下来,在看到平氏前身形有一丝摇晃。
她今夜刚经历一场无比惊心动魄的风波,与历常珽死里逃生后,便偎依着他休息了一路,此时出现在平氏眼中的妧枝,宛若湖里的水藻。
她衣着单薄,纤瘦而缥缈。
“阿母。”妧枝叫了她一声。
平氏眼眶泛红,盈出湿润的光泽,让人快请他们进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而历常珽带来的下属被请进屋安置。
妧枝被送回房间,引起的动静让妧柔被惊醒,起来跟婢女说要找阿姐。
于是妧酨便带着她,一行人都到了妧枝房中。
“饿不饿?累不累?要不要伙房烧水给你梳洗一下?”
平氏对失踪归来的长女嘘寒问暖。
妧酨:“阿姐没事就好,实在是担心死我们了。大家都撑着不敢歇息,幸而常珽阿兄将阿姐找到了。”
如今妧酨已将历常珽认定为亲姐夫,言语间对他十分信服。
妧柔:“阿姐,抱。”
妧枝揽过妧柔,一家人团聚在一块,久别重逢感慨万千。
一道身影正在此时正打算静悄悄地走,然而挪动的举止被一道目光瞄住。
“常珽。”
妧枝叫住他,历常珽回头和她对望,他道:“夜已深了,你早些歇息,我……”
妧枝:“是不早了,你就在此住下,不必来回奔波。好吗?”
两双眼睛对视,似乎有着不寻常的气息,平氏在旁有所察觉,同样劝道:“阿枝说得对,太晚了,家中还有多的房间,常珽你不必急着赶回去。今夜就在此歇息吧……”
妧酨:“让常珽阿兄同我住一个院子。”
面对一双双殷切的视线,尤其是妧枝,那双美目含愁,歉意又不舍得看着他,本打算悄悄退出去的历常珽顿时感到足下有千斤重。
“好。”他答应道。
在平氏确认了妧枝安好无恙后,她让婢女带妧柔回去休息,再一同去了妧酨的院子里,给历常珽准备留宿的物品。
原本围着的众人忽然一空,房中便只剩妧枝跟历常珽二人在一起。
这正合妧枝心意,他们有惊无险地回来,虽给平氏等人报了个平安。
可是关于被商榷安追上来的事却一字未说。
但到了这时候,趁着没有他人打扰,单独相处时,妧枝知道她该给历常珽一个交代了。
她和商榷安的关系,不可能再继续隐瞒下去。
“你想不想知道,他今日那番话是从何说起?”妧枝走向历常珽。
她看出他对今夜之事,很难不说没有心存芥蒂,商榷安如要造谣,信口雌黄,那她定然会恼羞成怒想要撇清关系。
但是当时妧枝并没有否认。
这是历常珽在脱险后,送妧枝回来心中一直记挂的心事,本打算好好在此之后琢磨一番。
没想到他的心事,轻易就被妧枝看穿。
他的确很在意商榷安今天夜里那番倾吐,旁人或许以为是胡言蜚语,但据历常珽对商榷安的了解,他本人行事若无九分把握,不会轻易行动。
且如果要做,势必会捏住人七寸,寸寸致命,不留一线生机。
那番动人说辞,若无真实情感,不会轻易吐露。
而他又不想毫无根据地怀疑妧枝。
妧枝在历常珽注视下,抬起眼眸:“我与商榷安,是上一世夫妻。”
“……”
清晨水露,打湿院子里的草木,在枝叶花片上凝结成珠。
天亮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妧酨的院子里,住了一位他未来的姐夫,他颇为兴奋,尤其是这位姐夫待他和颜悦色,满是耐心。
长姐失踪,姐夫焦急非常,不但派人去找,还会兼顾到他们家里,照看他人心情。
妧酨只觉姐姐不容易,从前听从媒妁之命,历经三番,才遇到锦瀚郡王这样的好人家。
他自然也是要待这位姐夫恭敬有加,免得堕了姐姐的面子和名声。
今日他起的很早,有心表现,为母亲平氏分担主持这个家的家事。
他先是问了院子里的下人,常珽阿兄醒了没有,结果下人道:“锦瀚郡王还在房里,没听见吩咐的动静,还在休息呢。”
妧酨觉得昨夜常珽阿兄带他阿姐归家,定然也是辛苦了,未能早起亦是正常。
他学着这些年长之人的做派,故作老成的挥手,“好,你下去吧,在他起身之前不用打扰他,让常珽兄长多歇息会。”
然后他去了妧柔和妧枝院落,得知姐姐也没出房门,于是接了妹妹,便一同到前院里用早食。
母亲平氏还在伙房叮嘱下人,安排郡王和姐姐醒来后要用的吃食,前院再无别人。
不多时,府宅大门被一道急促的声音敲响。
门房赶去将门打开。
妧酨察觉有异,放下妹妹,走出正堂,透过隔墙的窗洞,看清大门外的情形。
他率先瞧见家宅外来了许多人,还抬了许多东西,门房阻拦不及,轻易就被掀开,然后比妧酨见过的送聘阵仗还要大,几乎进来一批人便有箱子不断抬进来。
妧酨不得不在这种情况下挺身而出,他上前试图问:“慢着,你们都是些什么人,为何这般突然闯入我家?还有这些抬的都是什么,谁让你们进来的?”
他瘦弱的身影终于引起那堆人后面的来人注意。
一个下属模样的走到他跟前,面含笑意,彷如对他十分亲切,拱手便是熟稔招呼,“妧小郎君,晨好啊,令堂和令姐可都在家中。”
妧酨不及来人气势,游刃有余,他显得太过青涩,甚为茫然面对当下这副情况,“你又是谁,我好像未曾见过你,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枕戈笑着安抚,引着妧酨看向门口缓缓踏入进来的另一道身影,将他拢到气度不凡的来者跟前,“妧小郎君,可别见外,焉能说不认识,大家都是熟人。这是我们大郎君商密使,在濉安王府,炙羊席上还曾见过你呢。”
枢密院商密使,朝中权势不亚于宰执的权臣,岂是妧酨这样不值一提的小人物能拉拢上关系的。
他纵然读书不好,却也没笨到愚不可及的地步,对方为何一副这样亲昵的架势要和他认识。
他朝着进来后负手而立,略显得深沉冷漠的人瞧去,因其气势而惊,更对那双漠然睇视过来的冷酷目光感到压力。
“他……”
商榷安看着眼前被下属捉来的妧酨,他身形一如上辈子所见那样瘦弱,见到他历来是既敬畏又喜笑颜开,讨好以对。
但现在他用陌生且畏惧观察的眼神,避开商榷安,“我阿姐还在入睡……阿母倒是起来了,你们是有什么事?”
这一大帮人将家宅门口堵的严严实实,阵仗非比寻常,妧酨担心是来找麻烦的。
然而他听见这位散发着余威,眼神沉郁,面无表情的大郎君轻描淡写道:“我来向你阿姐下聘。”
妧酨如若听过这种道理,且被对方震慑,更抗拒不了对方下属在他肩上控制着的力道,难以挣脱,强颜挤出微笑,“这,这不可能,是弄错了吧?我阿姐已经定亲了,她夫婿是常珽兄长。”
他身旁,男子的下属同样笑道:“妧小郎君,就让我们密使大人,做你姐夫如何?”
“这,这……”
“不行,常珽兄长才是我的姐夫……”
看着油盐不进的妧酨,商榷安想到在木荷堂里第一次与妧枝对峙,她质问他,她弟弟再也不会喊他姐夫了,他高不高兴。
商榷安的确对他感到厌烦,唯唯诺诺,说明妧枝这个弟弟永远活在自己母亲和长姐羽翼之下一无是处。
但是妧枝要嫁给谁,都轮不到这个弟弟说了算。
他示意枕戈放开他。
下一刻,从后院结伴走过来的身影忽然一顿,妧枝瞧见前庭来了数不清一堆闲杂人等,在空地上放置了贴着红封的贵重箱子,登时眉心一跳,当场呵斥,“谁准你们进来的?”
“妧酨,还不快过来。”她又召唤弟弟,十分戒备,不想妧酨与商榷安等人凑做一堆,免得落入其手。
而被下人通知急急赶来的平氏见到这样的情景,也一时弄不清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妧枝和在妧酨院子里留宿一宿的历常珽并排站在一起,隔着空庭台阶,和入了门内的商榷安目光对视。
经过一晚上的休整,妧枝回到妧家,仿佛当着么多人的面,有了与之抗衡的底气,傲然冷视着他,而身旁的历常珽,昨夜一夜未回郡王府。
他是在这座宅子里留宿的,商榷安就知晓了这一消息,他枯坐在安宁宅内,油灯枯竭,他却到了天亮,都未倦累的眨过眼。
整个人好像要浴血沙场一样,神情竟比睡过觉还要精神,周身凛冽。
然后吩咐下面的人,将他准备的东西通通都送来妧家。
他目光只盯了妧枝一瞬,很快的,就转到了她身旁的历常珽身上,他衣着洁净,不是昨夜那套,也不是崭新,应该是平氏为他准备的妧嵘旧衣。
听妧酨说,他来之前妧枝还在睡,历常珽与她结伴一起,他们昨夜是在同一间房内就寝么?
还是同躺一张榻,亲密共眠。
平氏在当中最为年长,在家中来了这么多人,尤其她所见,站在众人之后保持着距离的上位者,乃是濉安王府曾见过的濉安王长子,商榷安。
顿时更加惊奇,不知怎么会引他上门,弄出这样大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