妧枝(重生) 第67节
等认出来才发觉是大郎君的下属枕戈,竟然没回房中反倒靠着台阶处凑合着睡着了。
而院子里的石桌旁,还有一道熟悉沉稳的冰冷身影。
大郎君好似对着隔壁院子坐了一晚上。
头上的发髻已然凝结成霜,有几滴晨露落在发丝上,在婢女的动静惊扰到他时,商榷安才不缓不慢地回头起身。
神色如常,只是眼底深处浮现出一抹红血丝一样。
妧枝在榻上醒后,发觉今日隔壁远比往日要安静。
她在房中即使没了倦意,却并未那么快起身。
她与历常珽并不在同一间房入眠,二人未曾成亲,到底没能迈出破坏世俗规矩那一步。
她隐隐听见历常珽的屋子里有人走动了,“妧娘子醒了吗?”
他房里的下属说话,“未曾看到妧娘子出来,婢女说应当还在歇息着。”
历常珽道:“那别惊扰了她,去准备吃的来,再过一两刻时辰应该差不多了。”
历常珽估摸着妧枝睡醒的时间,以他对她的了解,妧枝也是个很勤快的人,她会约束自己,并不会过于让自己贪图享受,一觉不起。
“是,郡王。”下属却不曾马上离开,而是在下一刻道:“有件事,属下想要向郡王禀告。”
“什么事?”
“今晨……天色微亮的时候,属下从院子另一边出来,看到隔壁院子里商密使坐在那,正对着妧娘子的屋子,直到天亮才离开。”
历常珽在屋里看着下属,原本温和的神情倏然一变,多了一丝威严,“这是什么意思?”
下属迟疑:“这,属下也不知,那商密使只是呆坐在那,除此以外,并没有其他动作。”
历常珽不说话了,只是下属明显感觉出脾气向来宁和的郡王因为涉及妧娘子,已然动怒了。
眼下虽然没有表态,可眼神说明了一切。
过了一会,只听历常珽道:“我知道了,此事不要让妧娘子知晓,免得她担忧。”
“是。”
在外人来看,这妧娘子和商密使完全是半杆子打不着的关系,却莫名其妙被人注意上了,难免会心里不安。
历常珽体贴,不想让妧枝操心,于是有意隐瞒下来。
而另一边,隔着薄薄的一道雕花木墙,妧枝却将他们的对话纳入耳中。
毫不意外听见历常珽和下属提及到了商榷安。
她可不知哪里又招惹到了这位商大郎君,还对着她的房门坐了一夜,妧枝上一世何曾有过这样的待遇。
也只有商榷安的好妹妹有一点风吹草动才有这种耐心。
她想起来,去找历常珽说说,要他不要将对方放在心上。
然而历常珽却忽然有了其他决定,“我有事出去一趟,等妧娘子醒了,让人好生照顾她,不必为我担心,等我回来就好。”
下属并未问询历常珽去哪儿,只答应下来,旁边屋子便恢复安静。
而出门声也渐渐消失了。
行宫镛文殿里,张贵妃打着呵欠,一身娇懒的将穿戴整洁的圣人送出了门。
待到圣人御驾消失在眼前,她转身回到桌边。
在昨夜不久前,这张桌案上的砚台墨汁刚干,她手捧着一样物什,感叹道:“为这事可真不容易,商小娘子欠我的情分可就大了,得好生感谢本宫才行呐。”
第60章 你和他回京之后打算做什……
今日骊山行宫并不太平,锦瀚郡王一早便来求见圣上。
时辰尚早,圣人还在镛文宫不曾作出对今日的安排,锦瀚郡王就来了议事的偏殿,要一直等待圣人。
宫人上了一盏茶,“郡王先润润嗓子吧,圣上那边正在洗漱,还未用早膳,没那么快过来。”
历常珽习以为常,并不意外,“多谢,我就在此等候,不急。”
偏殿外,日出已升,天朗气清。
一个时辰后,历常珽方才见到这位叔父。
他两眼精明而充满威严地向历常珽打量过来,“今日朕可没有召集朝会的意思,尔等可自行游山玩水。”
“你这是什么意思?”
却见历常珽忽然弯下腰行礼,向圣人请示,“还请叔父莫怪,臣来是想向叔父辞行的。”
气氛倏地一静。
圣人重复着历常珽的话,“辞行?群臣都在此,怎地你一个人要去哪儿?”
此次众人是在圣上钦点之下前来伴驾,历常珽忽然请辞,俨然不合规矩。
惹得龙心不悦也是正常。
然而他还是道:“臣想送阿枝下山。”
历常珽被审视着,可以感觉出圣人不语带来的威严之意。
“这是你的想法,还是有人请你来求情的?”
给予妧家那个女儿的刁难不过才开始,也是想试一试此女的性子,能熬得住,说明她的确颇有心计。
熬不住,那也意味着她配不上历常珽。
总之,目的就是想要此女知难而退,成亲人选大可再挑,京都多少名门贵女,未必历常珽一个都看不上眼。
“是我一人的主张。”
历常珽毫不避讳道:“阿枝年纪尚小,她太年轻,家中仅剩一位母亲,还有年幼弟妹需要照看,臣深觉她的不易,所以不想将她留在山中,而想将她送回京都和家人团聚去。”
“你倒是对她情深意重……”圣人没什么表情地感慨。
历常珽直言:“也是因为我,她才遭受这一切,臣只能体谅她多一些。”
况且,这山中已不适合她再继续待下去。
前有妃嫔们和圣人一条心,这行宫还有不少臣子妇人,且他们院子旁边还有人虎视眈眈……
想到今晨下属来禀告的事情,历常珽皱眉,还是让妧枝早日下山为妙。
而他等伴驾结束,也可以早日回府。
“人,叔父已经看过了。张贵妃等也在其中出了不少力气……还请叔父看在我故去阿父份上,成全了我和阿枝。”
“……”
山中泉水旁,不少臣子出来走动,待在竹林边和同僚夫人避暑。
宫人按照吩咐奉上消热的凉茶,另一块巨石边,隔着他人耳目,曾在御前侍奉过的宫人和一道人影道:“锦瀚郡王向圣上求情……”
“要带妧娘子下山了。”
妧枝从榻上起身梳洗后出了房门,门一开,不经意看到了出现在另一个院子里的商唯真和她的婢女。
且商唯真朝她望过来,视线分毫不避让,也比往日多了些不同。
妧枝左脚踏出去,下意识想往回收,然这一世她不曾对不起任何人,也与商唯真不再是姑嫂,没有妨碍她和她阿兄,又何须要避?
于是缓缓提起又放下,照旧如常走了出去。
“娘子醒了。”
历常珽留下的下人前来问候她,“早食都准备好了,娘子想在哪儿吃?”
既然已经出来了,妧枝也就道:“就在外面吧。”
院子里有树影遮挡,尚且有几丝凉意,下人端来吃的摆在桌上。
妧枝坐下,正当她开始动筷时,墙壁另一边忽而一道声音道:“妧娘子,早上好。”
妧枝向着商唯真那边抬眸。
她有婢女相伴在旁,站在镂空的雕花窗前,不加掩饰赤裸而坦然地看着妧枝。
昨日她们在泉水涧,宛如不认识,如今商唯真突然主动接近她是想说什么?
“商娘子。”妧枝不得不放下筷子,却不曾起身凑近,而是就这么安然在石桌旁,隔着距离回视商唯真,“有何贵干?”
商唯真淡淡启唇,“贵干谈不上,只是与妧娘子相识一场,本以为对妧娘子还算颇有了解,却不想,妧娘子身上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地方,让人费解。”
妧枝恍如听不出商唯真这番意有所指,她垂下眼眸,看着一桌饭食,还是拿起汤勺,舀起一口浓粥喂进嘴里。
被一番忽视,商唯真身边的婢女看妧枝的眼神多了丝不满。
而商唯真冷不丁问:“我有一件事,想请妧娘子告诉我。”
妧枝喝着粥,不轻不重地回应,“你想问什么?”
“你和我阿兄,到底什么关系?”
话音落,商唯真定定盯着她,只听妧枝面不改色,没有一丝心虚惊慌,而是冷漠以对,“什么都没有。”
“胡说!”商唯真兀地呵斥,“若你真的与他什么都没有,为何昨天夜里,有人瞧见你拉着我阿兄的手就跑了?”
昨夜听见妃嫔说的话的商唯真,仿佛天都塌下来了。
以她对兄长的了解,商榷安身边就没有出现过别的女子,哪怕从他少年时,考了乡试,连员外郎家的小娘子看上他,阿兄都不曾答应。
就更不用说他来京都后遇到的女娘了,阿兄志不在此,什么成家立业,他如今仕途有了,家也早就有了。
根本不需要外来的人挤进他们当中。
“昨夜是个误会。”
妧枝擦了擦嘴,如同一下失了胃口,回应拿她当情敌的商唯真,“你应当去问问你阿兄,我当时呼救的是锦瀚郡王,不知为何他却站在我身后?”
“你们……”
妧枝打断商唯真,“商娘子既然这么关心这件事,应该自己去寻找真相,我与商密使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一直追问是否太冒犯了?”
“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