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但大哥是未来皇帝 第47节

  和宝到廊上问:“公子,管家问是否要把熏风院的下人调一些到别处?”
  熏风院的主子离开了,如今不需要那么多人。
  燕冬说:“不必,一切都和大哥在的时候一样。”
  和宝“哎”了一声,扭头去吩咐了。
  燕冬穿好外袍,出门去国子学了。
  雍京的雪停了,只剩寒风的尾巴,是月最兴菊花牡丹,满大街都是穿行的花贩子,花香缭绕,静人心脾。燕冬趴在车窗上发呆,路过一处时瞅见几个蓝袍书生围在书画摊前讨论得热火朝天,其中一个完全不知自己正在被人摸钱袋子。
  “诶,”那几个书生看着不富贵,又面生,多半是外地来赶考的举子,燕冬撑着腮说,“青青——”
  “是。”常青青应了一声,几步上前伸腿一拦,那小贼绊个狗吃屎,牙都掉了一颗,被常青青摁住后肩,夺过了钱袋子。
  小贼见势不妙,立马鲤鱼打挺拔腿就跑,常青青也不追,把钱袋子抛还给那个书生,说:“近来举子云集,人多,注意钱财。”
  “多谢阁下!”那书生慌手慌脚地接住钱袋子,连忙捧手见礼,“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在下当登门拜谢。”
  “不必。”常青青摆手,转身快步追上了马车。
  那马车一眼便知富贵,那位出手帮忙的人穿着讲究,仪态比富家公子还要出挑,却只是随意地坐在马车外,只是个随从。书生震惊,这是遇见大人物了。
  “老板,不知方才那辆马车坐的是谁家主人?”同行者好奇地问。
  “方才过来的那位叫常青青,是燕家小公子的贴身亲随,逢春院的管事。他哥哥叫常春春,原是燕世子的贴身亲卫,如今自然就变成了四殿下的亲卫。”老板笑着说,“马车里坐着的自然是燕家小公子,这会儿是去国子学的。”
  战功赫赫,从龙之臣,谁人不识燕家?
  举子们来到雍京参加春闱,临行前各地府衙设宴践行,除了祝福,都会说一些雍京的“人情”,免得他们得罪大人物,甚至牵连乡里。那些人物里有一个名字格外特殊,此人并非皇子龙孙、爵府世子、天子亲臣,偏偏生来最好命,最担得起那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是燕小公子!”同行者惊喜地说,“不想能碰到这样的大人物。”
  “不难见,不难见,”老板笑着说,“燕小公子经常到处溜达,有时会在街边摊贩用餐,有时谁吵架打架的,他路过了还要凑凑热闹。雍京的公子哥儿里,他最没架子,最是和善,咱们这些老实本分的普通小老百姓,谁都不怕他。”
  众人闻言颇为感慨,世间仗势欺人者太多,偏偏那一点势力就能压死普通人。燕小公子这样的官家子弟如此和善,不论是出于家教还是品行,都是难得。
  *
  燕冬还未下学,就被承安帝叫进了宫。
  “春闱将至,雍京内外尤其是举子们入住的客栈、寺庙、民居等处的巡防尤为紧要。按照惯例,这个时候除了兵马司、雍京府,还要审刑院从旁协助,主要是谨防宵小。”兵马司统领严谌微微侧身,向燕冬捧手,“燕大人,有劳了。”
  乍听这称呼,燕冬愣了愣,还以为燕颂也在这里。
  “职责所在。”燕冬捧手回礼,见承安帝坐在炕桌旁批折子,便凑上去,小声说,“陛下,几个意思啊?”
  “什么几个意思?”承安帝逗他。
  燕冬努嘴,说:“严统领叫臣‘大人’,但臣没有官印!”
  “你这会儿不是正式的,前面有个‘代’字。”承安帝说。
  “哦,就是陛下还要考察臣一段时日嘛。”燕冬说,“没有官印,怎么办事?”
  “喏,”承安帝指了指一旁的一卷圣旨,“旨意一下,大伙都知道你是未来的燕院使了。”
  燕冬说:“那好吧。”
  “那好吧。”承安帝学着燕冬的语气,笑了笑,“很勉强的样子。”
  “可不敢。”燕冬说,“您现在把官印给我,我拿着也沉。”
  承安帝笑,“怕了?”
  “不怕,”燕冬实话实说,“有些紧张是真的,毕竟是那么要紧的官职。”
  承安帝说:“还记得先前李家出事时,朕和你说的那些话吗?”
  “记得。”燕冬说,“如今也懂了。”
  “懂了就好。”承安帝示意严谌退下,单独和燕冬说话,“别觉得朕算计你。朕想要栽培你,也要考验你,都是真的。”
  “臣明白。”燕冬捧手,“天恩浩荡,臣竭力做事以报万一。”
  承安帝看着这个孩子,慈和地笑了笑,颔首说:“从今儿起,就不是学生,是官员了,保持玲珑心,擦亮耳目,去吧。”
  燕冬看了眼那一摞厚厚的折子,小老头似的关心叮嘱了几句,待承安帝连连点头答应,这才行礼告退。
  “小……燕大人瞧着沉稳了不少。”吕内侍说。
  “性子还是那样,一句恭维奉承的虚话都没有。”承安帝说。
  吕内侍笑道:“陛下不就喜欢燕大人的直率简单吗?”
  “喜欢,可如今做了审刑院使,这性子难免叫人担心。和恭达说一声吧,”承安帝说,“要他继续做朕的耳目,盯着逢春,也要时刻提点协助他的新上官。”
  吕内侍应声。
  燕冬和严谌一道出宫,路上严谌把往年春闱的巡防布置细说了一次,到了小宫门,那里站着个年轻男人,红袍文武袖。
  “燕大人,这位是新任兵马司副统领茅生,此次专责春闱巡防事宜。”严谌看向茅生,“青禾,这位是新任审刑院使,快快见礼。”
  茅生二十出头,白皙清俊,是不苟言笑的样子。据说此人年幼失家,是投镖局长大的,练就了一身武艺和胆量,后来凭武举出头,入了兵马司。他在兵马司细心做事,得了严谌的青眼,这次梁木知出事,严谌就请旨提拔他接任副统领一职。
  闻言,茅生面色如常地和燕冬对视了一眼,松开刀柄,捧手行礼,“下官见过燕大人。”
  “不必多礼。”燕冬抬手虚扶了一把,客气地说,“我初来乍到,很怕哪里缺漏误了陛下的差事,还要请两位多多指教提点。”
  燕冬和善,严谌却不敢拿乔,说:“不敢当,都是为陛下办差,自然该通力合作。”
  燕冬颔首,先一步离去,严谌和茅生捧手行礼。
  等人走出一段距离,严谌转头看着沉默寡言的年轻人,说:“燕家没了‘燕世子’,陛下转头就挑中了燕小公子。这位新上任的燕院使不如上一位杀伐果决、沉静难测,但背后虎狼成群,和他通力办事,不要把人得罪了,你们年纪相仿,若能结交就更是好事。”
  “多谢大人提点,下官谨记。”茅生说。
  燕冬出宫后没有立刻回家,先去桂水堂用了碗牛乳,搭配牡丹花酥,就当作晚膳了。
  古记翻了几页,窗帘突然轻轻晃动起来,冷风掠耳,燕冬抬手阻拦想要上前关窗的当午,打帘走到窗台上一瞧,寒雨如幕,密密地打下来。
  姑娘惊呼被打湿了新衣裳,小孩儿转头叫爹娘,摊贩抄起小车就跑,行人纷纷四处躲避,街巷一时热闹后,又突然冷清下来。
  远远驶来一辆马车,玉铃轻响,府牌处的位置挂着一方蟒纹牌,没有标姓氏府邸,身份却已然明了。一只修长冷白的手推开车窗,里头的人露出半面,恰似花几上那盆魏紫牡丹。
  隔着雨幕,两人好似擦身而过,风是冷的,雨打在掌心瘆凉,燕冬的心却热了起来。
  晚些时候,燕冬从书房出来,才知道燕颂今日出门是带着六皇子和三皇子五皇子一道用膳,真心假意,这顿饭想必不够美味。
  燕冬啧了声,去浴房洗漱更衣,回到寝室的时候,今儿值夜的和宝不在外间看话本,他没多想,进去了才瞧见榻上躺着个人,凑近了,还能嗅见一股牡丹幽香。
  “吃醉啦,”燕冬替燕颂盖好毯子,责道,“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燕颂放下遮光的手,眼皮薄红,没有睁开,“这是要剥夺我随意出入的权利?”
  “你早说,我好来照顾你呀。”燕冬嘟囔,“不吭不响的,装什么神秘呢?”他扭头,“和宝呢?”
  “我让他走了。”燕颂说,“你不是要照顾我么?还叫别人做什么?”
  燕冬乐得照顾,吩咐人打水进来,坐在榻旁轻轻拍着燕颂的胸口,“难受吗?”
  “还成,没喝多少,”燕颂说,“是我酒量欠缺。”
  燕冬一副要算账报复的架势,“谁灌的你?”
  “没谁,”燕颂倒是没有栽赃旁人,“兴饮几杯罢了。”
  常春春端来热水,燕冬伸手拧了方帕子,轻轻替燕颂擦脸,吩咐说:“把解酒汤端一碗来。”
  “不喝那个,”燕颂嫌道,“难喝。”
  燕冬难得见燕颂这样,不禁笑了笑,俯身凑近些,哄着说:“那喝点蜜水好不好?”
  燕颂偏头面向榻沿,微微睁眼看了燕冬两息,轻声说:“好。”
  常春春退了出去,燕冬伸手替燕颂解了发冠,放在小几上。燕颂任他在自己头上摸来摸去,微阖着眼,长发披散,美人倦怠时有一种慵懒散漫的美,燕冬看着看着,就失了神,心说若他是个禽|兽,燕颂这样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好危险的!
  常春春端来小碗蜜水放在一旁的小几上,也没说帮燕冬把自家主子扶起来,就那么出去了。好在燕冬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没发现常春春的消极怠工,自己端起小碗舀了一勺蜜水,小心翼翼地喂到燕颂嘴边。
  花酿洇入肌肤,显得锋锐冷情的薄唇都比平常红艳了些,燕冬直勾勾地盯着那唇微张,一截舌若隐若现,喉结不禁动了一下,这一下让手上也不稳了,勺子打个了抖,蜜水顺着燕颂的下巴滑落,洇入脖颈。
  “!”
  “哎呀!”燕冬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擦,但这人满脑子不敢对人言的遐想,竟然忘记另一只手上还端着碗,这下可好,一手伸出去,蜜水直接泼了燕颂一脸。
  “……”
  “……”
  “……”
  沉默,很沉默,长久的沉默。
  燕冬双手抱住空碗,屁股一抬,膝盖一弯,恭恭敬敬地跪在了榻沿,垂头耷耳地请求道:“你把我丢出去吧,哥哥。”
  燕颂已经单手撑床坐了起来,外袍松散,胸前和额前的碎发湿嗒嗒的。这是真来帮他“醒酒”的,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心虚的燕冬,说:“往哪儿丢?”
  “都成。”燕冬态度良好。
  燕颂审问:“除了故意欺负人,我想不到你这样做的第二种理由。”
  “六月飞雪,”燕冬呐呐地说,“我怎么能欺负你?都是你欺负我。”
  “我何时欺负过你?”燕颂说。
  燕冬说:“你昨晚就欺负我!”
  “我欺负你什么了?”燕颂淡然反问,“是控制不住自己冒犯了你?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弄脏了你?还是拿你当床压了一夜?”
  果然,有的错误需要用一生来承担后果。
  燕冬没有说话,只是从柜子里掏了根红绸出来,站在屋子中间往横梁一搭,打了个结,把脑袋套了进去。
  “我会为自己的错误赎罪的。”他说。
  燕颂走到燕冬跟前,很体贴地帮他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
  瞧瞧这个冷漠无情的男人,燕冬嘴巴一张,“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虽然没有半滴眼泪,但是声势惊人。外面的常春春以为出了事,进来一瞧,正好看见燕颂一把拽下红绸,随手套住燕冬把人转了几圈,连胳膊带上半身的捆了个严实。
  “春春,”燕冬原地蹦哒了一下,可怜地控诉,“这个人在撒酒疯吗?”
  常春春露出无能为力的表情,实则显然和这个人是一丘之貉,转身溜了。
  “上吊就能赎罪,还要官府做什么?”燕颂挠了挠燕冬的下巴,冷酷地说,“你把我弄脏了,我自然要以怨报怨。”
  燕冬惊恐地说:“你要把我吊在院子里淋雨吗?不要哇——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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