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但大哥是未来皇帝 第44节
侯翼自以为很隐秘地和鱼照影对视了一眼,燕冬摊手,说:“而且我现下没打算回家呀,我表哥想吃何楼的桃花鲊,我要去陪他。”
侯翼和鱼照影不约而同地说:“我也要吃!”
“必须敲诈他一笔,”燕冬挥手,“走着。”
崔玉闲来无事,早早就到何楼了,已经饮了半壶菊花酒,见三人来了便合上洒金扇,说:“三位老爷可算来了,我都要饿坏了。”
“谁堵住你的嘴不让你吃了?”燕冬随意拉了把椅子落座,用扇柄挡开面前的酒杯,“今儿不碰酒了,喝芦芽汤吧。”
“喝吧喝吧,这个时候就该吃河豚,饮芦芽,再来一餐桃花鲊,小日子可美。”崔玉本以为这小子要借酒消愁呢,特意着人备了浅淡些的菊花酒,闻言心里打了个咯噔,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燕冬一切如常,可一顿餐用下来,这个往日恨不得将“大哥”挂在嘴上、总是拐着弯儿提起燕颂的人却一次都没有提起那两个字。
分开后,燕冬和崔玉坐一辆马车回家,崔玉斟酌许久,还是说:“冬儿,你别憋着,实在伤心,哪怕打我一顿都好啊!”
燕冬说:“哪有弟打哥的?”
“咱们之间讲究什么啊,我就见不得你这样。”崔玉叹气,安慰道,“血缘天注定,可情分却是靠人自个儿攒出来的,只要心里有这段情分,旁的都不算最紧要,你明白吗?大表哥一定仍将你和驰骛视为亲弟弟,而不是那几位殿下。”
“我明白的。”燕冬凑到崔玉身旁,小声说,“表哥不必担心我,也不要再对任何人说这种话,隔墙有耳,传出去了不好。”
小表弟好像长大了,崔玉在心里叹气,面上“嘿”了一声,“现在是轮到你来教训我了?”
燕冬嘿嘿笑,“哎呀,是提醒,不是教训!我能教训谁呀,我就是个弟弟!”
“当弟弟不好啊,上头有人罩着,你就偷着乐吧。”崔玉说。
“你不懂我了,”燕冬骄傲地仰起脑袋,“我是有志向的。”
燕冬的志向不就是当一辈子的“燕小公子”吗?崔玉摸了摸燕冬的脑袋,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老气横秋地说:“日子过得真快啊,一眨眼,咱们冬儿都有志向了。”
燕冬晃了晃脑袋,说:“真的有。”
“哦,”崔玉笑,“那你的志向是什么啊?跟表哥说说。”
“大哥。”燕冬终于还是提起了这两个字,红肿的眼睛弯了弯,乐呵呵地说,“大哥保护了我这么多年,现在我也要学着保护他啦。”
第39章 表哥
今日大佛寺开市交易, 燕冬正值假,陪着崔拂来出门散心,顺便瞧瞧有没有新鲜玩意儿。
“娘亲, 这几日我听了好多议论,有关大……四殿下的。”燕冬坐在崔拂来身旁帮她穿针,“这事儿如此突然,万一有人质疑四殿下的身份怎么办?”
“皇室血脉不容混淆,所以不是万一,是一定有人质疑。倒也不必担心,”崔拂来接过燕冬递来的针,“当年明妃寄给我的那封信,我一直妥善保管, 纸张磨痕笔迹都做不得假。还有明妃去之前,给陛下留的那封遗书,上面的话也能证明燕颂便是赵颂。”
当年崔拂来与明妃并称双姝,两人是闺中密友,感情甚笃,嫁人后虽然一个在京城,一个因为当时大雍还未一统在北境府,却几乎是同时怀上的孩子,当时此事引为美谈, 如今看来却是预谋串通。明妃生产时血崩,一尸两命, 不久后从北境传来消息,燕国公夫人平安诞下长子,陛下亲自赐名,取了“颂”字。
燕冬惊讶地说:“所以, 明妃娘娘刚怀上孩子的时候就想把孩子给咱们家吗?”
崔拂来颔首。
燕冬有些不解,“为什么呀?她不喜欢这个孩子吗?”
“反而是太喜欢了,所以才不能留在身旁。”崔拂来叹了口气,“先帝与陛下是截然不同的君主,皇子们似他瓮中蛊虫,他只要厮杀后残留的那一只。当年陛下是富贵闲人啊,他不擅权争,更无意权争,先帝容不下这样的皇子,所以一步步将他推入夺嫡旋涡。”
“我大概懂了。”燕冬说,“听说陛下与明妃娘娘是彼此有情的,曾恳请先帝让明妃娘娘做自己的皇子妃,可先帝没许,反而选了当今皇后。陛下是重情重义的人,心里只有明妃娘娘,所以先帝一定不喜欢明妃娘娘,对吗?”
承安帝的软肋太明显了,而且踩准了先帝的忌讳。
崔拂来点头,说:“明妃嫁入皇家后虽与陛下感情未变,可她从前是灵动的莺,做不得阴暗囚笼中的金丝雀。她活泼聪敏,知道若与陛下一直情深,先帝就容不下她。她惧怕了那样的天家,所以有了孩子时就下定了决心,要把孩子给我,不是送给我,是托孤。”
“她明知自己要死,仍要嫁给陛下。”燕冬有些伤感。
“女子有多少能嫁给自己的心上人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多女子的婚事就好比那彩棚里的饰件儿,任双方按需求喜好价钱择选。”崔拂来说,“她遇见了自己的心上人,心上人也一心倾慕她,这是难得的缘分,人为情死说到底是成全自己。”
燕冬颔首,痴痴地说:“我也愿意为了心上人死。”
崔拂来穿针的手顿了顿,抬眼瞧了瞧撑着下巴望着窗外的小儿子,说:“人家还没有喜欢上你啊?”
“没有,”燕冬叹气,“您不懂,情形很复杂。”
“小没出息的。”崔拂来摇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是男儿家,主动一些,大胆一些嘛。”
燕冬眼珠子一转,说:“他……他也是男儿家。”
“……”崔拂来盯着心虚不安的燕冬沉默了一瞬,忽然莞尔,“你和四殿下说了?”
燕冬点脑袋。
“我说他那会儿怎么对你有心上人这事儿那般不悦呢。”崔拂来收回目光,继续绣花,“男儿家就男儿家吧,你喜欢人家,你就要主动,难不成等人家突然有一日莫名其妙瞧上了你,反过来追求你么?”
她这样说,就是不反对他喜欢男子,燕冬松了一口气。
“我有点害怕。”燕冬惆怅地说,“若是我告诉他,我心里有他,他却不喜欢我,反而要拒我千里之外,我该怎么办?”
“那就换一个,好的多了去了,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崔拂来说,“你是就喜欢男儿么?”
“不懂,”燕冬老实巴交地说,“毕竟我就喜欢了他一个。”
崔拂来笑着说:“别怕,那人要是真不喜欢你,到时候娘给你办个招亲会,把符合你标准的人都搜罗起来,不信没一个比不上他。”
“哇,”燕冬笑嘻嘻地说,“娘亲威武!”
他话锋一转,“但是我发誓,天底下没有人能比得上他了。”
“喜欢一个人,多少会帮人脸上贴金。”崔拂来说。
燕冬憨笑,“我可没有,等以后您知道他是谁了,就明白我绝对没有说大话。何况哪怕真有人比他好,也和我没关系,我喜欢的就是他。”
“哎哟喂,”崔拂来叹气,为儿子发愁,“难办,情爱这份苦,我们冬冬也是吃上了。你不知道,你爹近来老是念叨这事儿,他不乐意见你为着旁人整日忐忑不安。”
“若爹爹知道我喜欢的是男子,他会生气吗?”燕冬试探。
“他生什么气?”崔拂来说,“只要你想做的事,爹爹都依你,都力所能及地成全你。”
燕冬嘿嘿笑,抱住崔拂来的胳膊倒在她肩头,很有志气地说:“您二位就瞧好吧,我保准给你们找个全天下最厉害的儿媳……婿。”
“行,”崔拂来笑着说,“那爹娘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
“这是个好消息,”五皇子伸腿踹了下面前的奚望,嫌道,“丧着张脸,谁把你媳妇儿抢了不成?”
“属下没媳妇儿。”奚望沉声说,“二皇子刚下桌,又来了个难缠百倍的四皇子,这怎么就是个好消息?”
摇椅摆在院中,五皇子仰头靠背,闭着眼悠悠地晒太阳,说:“对我们不好,对三哥不好,对我这位熟悉又陌生的四哥也不好,大家都不好,就都是好咯。”
“为何对四皇子不好?”奚望不解。
“宋家和明妃没了,他身后没有舅家倚仗。别提燕家,”五皇子摇晃手指,“燕家那两口子如今闲居在家,不管事儿,燕二爷是个一心编书教书的文人,老二老三都在御前任职,最是敏感,必得先和这位曾经的大哥撇清干系。崔郡王府远在江南,崔郡王又和陛下是表兄弟,只需要遵从陛下的旨意,没必要站队涉险。算来算去,燕家就剩下个燕冬……”
五皇子睁开眼睛,笑了笑,“难怪。”
“什么?”奚望说。
“难怪陛下要借着安信侯府一事教训冬儿,”五皇子恍然大悟,“敢情他老人家是要把冬儿放在这个位置上。”
奚望正要说话,亲卫从外进来,说:“殿下,陛下宣您入宫议事。”
三位皇子、六部几位上官、审刑院的两位主簿和王植汇聚紫微宫,众人打眼一瞧旁人,就知道今儿要议的事情是什么了。
“朕身子懒,只好在这里和你们说话,赐座吧。”承安帝温声说,“煮了好松萝,都喝两口暖暖身子。”
众人谢恩落座,内侍依次奉茶,轻步退了出去。
“闲话不多说。审刑院使这个官儿,老四要退位让贤,朕和你们一道来择这个贤。”承安帝打着羽扇,瞧着众人,“谁有举荐的人选,随意说。”
殿内安静了一瞬,乌尚书说:“审刑院使手握要紧的职权,位置特殊,必得让陛下亲信且一心为君的人来做。从外面挑个人,院里的人不一定服从,不如就在审刑院内拔擢。”
“确实,他们院里的人心气儿高。”承安帝笑了笑,看向审刑院的两位主簿,“仇主簿主文政,任主簿掌刑名,院里除了审刑院使,就你们二位最高,你们说,谁来当上官,你们才会服?”
“臣与陛下说实在话,臣等的第一位也是上一位上官能力卓越,满朝文武都有所目睹,这会儿要想找个与其一样好的,实在很难,至少臣等说不出来。”任麒说,“陛下说臣等心气儿高,臣等认了,但不是自己多了不得,而是若上官不好,下边的人不好办事,届时误了御前的大事,臣等只能以死谢罪了。”
“恭达说话实在。”承安帝说,“那你们俩,有没有肯自荐的?”
任麒和仇莺对视一眼,起身说:“臣才干不足,不堪胜任。”
“得,坐吧。”承安帝看向乌尚书,“瞧瞧,这会儿又谦虚了。”
乌尚书笑了笑,说:“不怪二位主簿,这个担子着实重了些。方才任主簿说的话有道理,珠玉在前,后继难选,臣看不如请陛下来想一位,咱们商议此人行不行,如何?”
“不瞒你们,朕这几日一直在考虑此事,倒是有一个人选,但并不十分合适,至少是不比当初的老四合适。所以朕今儿叫你们来,也是想听你们说说,这个人是否可堪栽培。”承安帝顿了顿,道出两个字,“燕冬。”
没人说话,都似若有所思,承安帝也不急,慢慢地抿了口茶。
“儿臣觉得可行,”五皇子率先说,“冬……燕小公子文武双全,年轻力盛,又是陛下亲自看着长大的,能体圣心。”
“话虽如此,但燕小公子实在太年轻了。”兵部侍郎林肃不大赞同,“虽说当年四殿下任审刑院使时也才不到二十,可四殿下自来沉稳,燕小公子却是截然不同的活泼,且他自小就是家中的宝贝疙瘩,养得天真直率,不大合适做审刑院使。”
“性子不合,做事能成就行了。”燕颂说,“天真有天真的好处,肚子里没弯弯绕,更能专心办差。逢春的确稚嫩了些,但也算聪敏好学,有两位主簿从旁辅助,倒是可以一试。”
众人没想到燕颂会开口,其一他原先是审刑院使,其二他从前和燕冬关系密切,这会儿能避嫌就该避嫌。
林肃笑着说:“看来殿下颇满意燕小公子。”
“既然是举贤,其他的没太多避讳。”燕颂坦然,“如今来看,逢春的确最合适。”
燕颂成了皇子,王植在同辈中再无拦路虎,但若是燕冬任职审刑院使,就可以一如既往地与他制衡。王植知道自己该如何表态,他说:“四殿下说得不错,如今没有比燕小公子更好的人选。天真纯善是把双刃剑,虽说容易招鬼蜮伎俩蒙骗,但也不易弄权党争,且心怀悲悯,更能为民请命。”
“不错。”三皇子说,“逢春虽说不涉官场,可见地和能力是有的,不妨让他试试。”
众人都明白,承安帝就是相中了燕冬,只要燕冬没有犯忌讳的那个点儿,就不能动摇圣心。
陛下最信的到底还是燕家人。
“可燕小公子与燕……四殿下关系匪浅,让燕小公子来做审刑院使,陛下是否有些偏心了?”晚些时候,东流在路上说。
“所以啊,这个决定让老四也不痛快。”三皇子闭眼休息,温声说,“逢春做了审刑院使那一刻,宫内宫外、朝野上下所有人都会关注他二人的来往,稍有不注意,就可以给他们扣上一顶结党的帽子。审刑院使与皇子结党,这可是重罪,莫说逢春自己,燕家都要受牵连。”
东流犹疑地说:“陛下到底是如何想的?”
“很简单,因为逢春的确是最合适的,他若能做好这个审刑院使那自然很好,若是做不好,任何后果都是自作自受。”三皇子说,“这是父皇的考验,考验的是咱们三个兄弟和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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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题很简单,就一个字。”燕颂说。
燕颂要准备公务交接事宜,这会儿还要出宫,常春春走在他身后,思索着说:“忠?”
“是静。”燕颂说,“老二的下场就是个例子,这个时候宜静不宜动,谁能坐得住,谁就能稳。”
常春春点头,说:“小公子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