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但大哥是未来皇帝 第42节
乌碧林瞳孔微缩,猜疑不定,燕颂这是查到了什么吗?
燕冬闻言微微眯眼,若有所思地盯着乌碧林。鱼照影看了眼乌碧林,手中的折扇“唰”的一声合上了。
三皇子没有看乌碧林一眼,撩袍坐下了。
“对了,说到此处,倒要麻烦皇子妃顺路帮我还一样物件给李大少夫人。当初介弟差点在桃溪山遇险,那荷院的老奴受人重金引诱指使,我在审问她的时候,手下人也从她的居所收出了一应金银,其中有件玉佩颇有价钱,我顺藤摸瓜查出了它的来历,最初竟是卖到了李大少夫人手中。”燕颂顿了顿,“想来是那老奴手脚不干净,偷了主子的东西和旁的金银之物混在了一起。”
他手里有李海月指使家奴的证据,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将李海月赶尽杀绝,可是他没有。他就是要让李海月提心吊胆,在那颗“眼珠子”的注视中惊惧至死。
“……”乌碧林胸口起伏,没有说话。
“如今李家没了,可怜李大少夫人没了母家依仗,我也不愿将此事公诸于众,平白让旁人误会李大少夫人。毕竟人言可畏,有时也能杀人。晚些时候我让手下把玉佩送到三皇子府,就请皇子妃私下里代为归还吧。”燕颂说。
看似周全,实在威胁,看似怜悯,实则杀机已生——对李海月,实在是对她。乌碧林盯着燕颂,朱唇紧咬,勾出一抹笑来,“好,我替海月多谢世子。”
“回去坐吧。”燕颂偏头看向弟弟,语气柔和了些。
燕冬“诶”了一声,跟着燕颂转身走了,这时一个急匆匆跑来的侍卫和他们擦肩而过,是三皇子的亲卫,他瞥向燕颂的那一眼震惊又惧怕,仿佛看见什么庞然大物——
燕冬心里莫名一悸。
他下意识侧身看去,那侍卫快步凑到三皇子身旁,半跪在地附耳和三皇子说了句话,三皇子倏地抬眼看向燕颂。
这么多年了,那双温和俊美的桃花眼头一次如此沉凝复杂。
身份,燕冬想,大哥的身份暴露了。
可是,为何会这般突然?
“冬冬。”这时燕颂停下脚步,偏头朝他笑了笑,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什么都不知道,“绷着脸蛋儿做什么?”
燕冬看着燕颂俊美无俦的脸,突然有点害怕。
鸟儿终于还是要从他的窝里飞走了么。
燕冬轻轻伸手抱住燕颂的胳膊,往燕颂身上凑了凑,像平常撒娇那样,可脑子晕乎乎的,几乎要变成那个小时候在城门口送大哥出京的自己,恨不得把人抱紧了拿绳子拴在自己身上,不放走。
但是他现在不能表露什么,因为他没道理猜到侍卫和三皇子说了什么令人极度震惊的消息,他不该知道燕颂的真实身份,因为燕颂自己也不该知道,此时装傻才最好。
“……没有,”燕冬眉眼一松,也跟着笑了笑,“我只是饿啦。”
第37章 不许
德妃跪在禅榻前, 仍衣着华贵,妆鬓精致,可一个人没了精气神儿是能从眼里看出来的。德妃自幽禁后病了一场, 日日请求面圣,今日甚至以死相逼,承安帝念及多年情分,最终还是决定见她一面。
“有话就说吧。”承安帝靠着榻背,声音倦怠,燕姰坐在一旁的绣墩上,小几上放着笔墨册簿,正酌情修改药方。
“陛下,您不能如此无情, 将臻儿困在府里一辈子,”德妃哭诉,“这是要他死啊!”
“他做了找死的事儿,却没有死,朕已然宽容,你还要如何?”承安帝说。
“陛下宽容,可旁人未必!”德妃哽咽,“他的兄弟,无论是谁, 谁肯放过他?”
“只要他老实安生,朕自会保他安乐富贵地过完下半辈子, ”承安帝看了德妃一眼,“你也一样。”
德妃连连摇头,说:“那来日呢?”
来日,说的便是等这把龙椅换了主人的那一日, 大雍的新主子真的会如陛下宽容吗?
“他想靠着那些隐私密辛拿捏百官,可他失败了,如今百官不会忌惮他,只会打心里排斥他、提防他,谁都不会再真心臣服于他。”承安帝摇头,淡声说,“你想让臻儿出来,可你不明白,他出来才更危险。”
德妃说:“只要陛下有心保臻儿,谁敢让他死啊!”
“他在府邸中不也一样?亦或是说,”承安帝稍顿,“朕一定要放他出来,再让你们娘俩玩一出上不得台面的蠢把戏?”
“臣妾……臣妾没有这个意思。”德妃央求,“臣妾自愿幽禁终身,可臻儿还年轻,就这么关在府里一辈子,他怎么受得了啊,陛下!”
“他若能学着把心往下放一放,就能随遇而安,可他若仍然想着出来争,那就是困着自己了。”承安帝说,“金口玉言,不得更改,你回去吧。”
“您是天子!”德妃攥紧榻沿,嘶声道,“只要陛下愿意,就能放了臻儿,谁敢说什么啊?”
“朕说了,他如今待在府里才最安全。”承安帝有些厌烦地阖了下眼,“何况朕老了,不是吗?”他作笑,“否则你们也不敢闹出这样的事儿来。”
承安帝的确老了,自二皇子赵臻出事,他仿佛更苍老病弱了,御医院的药治不好他。近来雨雪放朝,连文书房议事也是由几位文书房行走代为主持。
燕颂就是其中之一,最年轻的——承安帝重用燕颂,从不曾遮掩。德妃仰头看着承安帝倦怠的神色,突然说:“陛下是将儿子们都当成登天梯,供着那一个人爬上去吗?”
燕姰握笔的手微微一顿,但那只是一瞬间不到的异常罢了,没人发现。
吕内侍一直站在离承安帝最近的地方,闻言掀起薄薄的眼皮,瞭了德妃一眼。
“你说的是谁?”承安帝看着德妃,语气平静。
“这些年来,陛下心里念的、想的又是谁?”德妃偏头,看见了那棵炕桌上的红豆树木雕,“红豆相思,陛下当真痴情啊!”
吕内侍轻声说:“陛下?”
承安帝没有任何旨意。他看着德妃痴怨的面容,温声说:“你都忘不了她,何况是朕?”
“……”德妃表情狰狞了一瞬,“臣妾忘不了她,是因为臣妾厌恶她嫉妒她!”
“你是金尊玉贵的女子,她不过是早早就埋在地下的一缕枯魂,你的命比她好,何必嫉妒?”承安帝说。
“可她一直在陛下心里!”德妃嘶吼,美目狰狞,“当年若非先帝不许,陛下就会让她做皇后,让她的儿子做太子!她当年没有做成四皇子妃,可在潜邸仍然万千宠爱于一身,后来宋家没了,她也没了,臣妾以为这个噩梦终于可以消失了,陛下却仍对她念念不忘!陛下登基,竟然违背祖制封她为妃赐居长明殿,她在陛下心里根本没有死!她一直笼罩着整座帝宫!如今,陛下还要让她的儿子来杀我的儿子!”
承安帝静静地看着声嘶力竭的德妃,片晌,只说:“杀人者,人皆杀之。当初你与老二对宋家母子三人下手,就没有想过后果吗?”
德妃嘴唇颤抖,没有说话。
那日德妃来侍疾,却瞧见炕桌上摆着话本子,纵然主人小心待之也免不了陈旧,书皮上皱巴巴的几个字——绿林奇儿女。话本子承安帝从不看,可明妃喜欢,尤其喜欢这些江湖传奇,这本在他们年轻那会儿也是风靡一时。
一破话本,承安帝这些年不知看了多少次,更不知念了明妃多少次,他是不会忘了那个女人的。德妃开始惧怕,惧怕那个早已经华为尘土的死人,更惧怕死人留下的遗物。
这种惧怕在她瞧见承安帝挂在手腕上的新念珠时到达了顶峰,那念珠下挂着一串绿玉寅虎坠子,是当年明妃怀胎时和承安帝一道给肚子里的孩子雕的。
孩子。
德妃突然想,那个孩子真的夭折了吗?
她没有证据,但是她的心在那一瞬间狂跳,于是叫来儿子,要他去查当年宋家、尤其是在潜邸的宋家人到底有没有死绝,没想到这一查,还真就查到了宋家母子三人。
“你们想要知道老四的消息,可派去的人太鲁莽,竟失手杀了宋家母子。御下尚且不能,如何能驾驭朝堂百官?臻儿做不得太子,更做不得皇帝,何不就做个富贵闲人?”富贵闲人,承安帝喃着这四个字,恍然失笑,“富贵闲人,这才是天底下最稀罕、最难求的好命,多少人都求不来啊。”
他眺目望去,可巨大的书画屏风挡住了大殿外的天地。
“你去吧。”承安帝温和地看着德妃,“也去做个富贵闲人。”
德妃没有走。
吕内侍俯身,轻笑着对她说:“娘娘,快些走吧。”他起身,吩咐道,“来啊,请娘娘回宫。”
“陛下,”德妃猛地攥紧承安帝的手,一字一顿,“您是否真要立四皇子做太子!”
承安帝的目光逐渐冷淡下去,他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吕内侍一挥拂尘,示意进来的两个内侍将人拖下去,可他们谁都没想到,德妃甫一出门竟猛地推开两个内侍,要以头撞柱!
陛下不会再见她了,德妃知道,安信侯府没了,她吊着半条命幽禁终身,不如死了!
内侍们惊然变色,立马就要阻拦,却有人快一步上前横臂挡住德妃的肩,将人挥退三步,堪堪阻拦了德妃。
好险!众人同时松了口气。
“娘娘头晕眼花贵体不适,你们快些将娘娘扶回去歇着。”燕纵单手握住腰侧的刀柄,目光紧盯着德妃,“臣立刻着人前去为娘——”
“燕颂就是四皇子!”话落,德妃被两个惊惧不已的内侍摁跪在地,头猛地磕在地上,她眼前一黑,却哈哈笑起来,嘲讽地喊道,“陛下不敢认自己的种吗!”
紫薇宫陷入死寂。
从里到外,所有当值的禁军、内侍通通屏住呼吸,几个胆小的宫人甚至当场跪地抖如筛糠——德妃此话若真,陛下又真的不愿认回四皇子的话,那他们这些人就得保守秘密。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燕纵锐目紧咬德妃,握着刀柄的手忍耐出了青筋。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才传来承安帝的声音,温温淡淡,不见喜怒,“驰骛。”
燕纵收敛神情,转身走到殿门前,“臣在。”
“你亲自送李氏回宫。她既盼着朕认回四皇子,那朕就如她的意,传……”承安帝顿了顿,无奈地说,“倒也不必传了,你老子那个暴脾气,自己就会入宫来。”
德妃被拖走了,承安帝偏头看着呆呆傻傻的燕姰,慈和地说:“累了么?今儿先回去歇着吧。”
燕姰抬眼看着承安帝,声音有些哑,“陛下属意哪位御医?臣今夜回去整理诊脉册子,明早就能交托。”
“朕属意的不就是你吗?”承安帝说。
“陛下要认回大……”燕姰嘴唇抖了抖,改了称呼,“四殿下,臣该避嫌才是。”
承安帝瞧着燕姰,温和地说:“不必避嫌。满朝百家姓,朕最知你们燕家。”
*
“这个疯女人!”燕青云得了消息,一拳砸坏了椅子,崔拂来淡然地叫人来换,“别动气。”
燕青云委屈不已,“咱儿子都要被抢走了!”
燕颂当然是他们的儿子,可是,崔拂来抿了抿唇,说:“夫君,颂儿本就该姓赵。”
“是,但当初可是说好了的,孩子给了咱们,就是咱们燕家的种,现下他一声不吭就要把人要回去,这不是说话不算话是什么!不行,”燕青云起身就走,“我非得去骂一顿!”
“诶,”崔拂来起身要拦,但燕青云步子几迈就冲出老远,“……年纪不小了,脾气倒是一点没小。”
燕颂站在半山亭里,远远地看见燕青云从梅苑出来,气冲冲地往府外去了。他没有示意人追上去阻拦,转身继续往前走,回了逢春院。
天黑了,山茶树不见颜色,在屋檐前后簌簌地响,燕颂走到昏黄的廊上,却没有进屋。他走到寝屋的明窗外,向屋里的人露出自己的身影。
这时窗户突然开了一扇,燕冬穿着厚寝衣,披着外袍,朝他眨巴眼。
“怎么不进来?”燕冬谴责,“你要扮鬼吓我吗?”
“可不敢。”燕颂看着燕冬如常的神色,“何时知道的?”
“不是你自己跟我说的吗?”燕冬纳闷地说,“就是先前你从潞州赶回来的那天夜里?你亲口和我说,你就是那个四皇子的呀。”
燕颂盯着燕冬,“那会儿就真的信了?”
“当然啦,”燕冬笃定地说,“如果不是事出有因,你怎么会说自己不是娘亲的孩子呢!你不会开这样可恶的玩笑。”
原来理由如此简单,燕颂无法反驳,“的确如此。”
“我当时呆了好久呢,但其实什么都没想,我就是呆住了。”燕冬偏着脑袋,纳闷地盯着燕颂,“你怎么会不是我的亲大哥呢。”
燕颂嘴唇翕动,忍不住向前一步,脚尖抵住了墙根,“对不住,冬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