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压制完毕,医师颇为慌张地抬头,避开江沅声视线,抿唇,朝华森露出胆怯的惧怕。
  然而始终,华森头也不抬,兀自注视江沅声空洞的眼。一秒、一秒,直到江沅声厘清真相,那双黑瞳丧失最后的光彩。
  良久,华森看够了,纡尊降贵地决定进入正题,屈膝半蹲,轻声道:“江先生,看清楚了么,chio非常在乎你。”
  “他甚至还提交了结婚申请,因此作为未婚夫,你完全有资格与我合作。”
  华森眸光淬凉:“十分钟后,我会为chio做额叶切除手术,你作为家属替他签字。不久后事成,他的财产由你我共享。”
  “杀了你……”江沅声难掩失神,恍惚间说不清完整句子,“疯子……你不得好死……”
  “nope.”华森否认,扬了扬下巴,“你错了,我是名医生,chio才是疯子。”
  直起身,华森抛了抛打火机,居高临下得意道:“毕竟身份匹配,才更方便掌控,不是么?”
  “所以你承认了……”
  江沅声力竭,微微抬眸,眼底黯似窟窿:“十七年前的纵火案,是你杀害了mara夫人。后来也是你刻意误导,加重了chio的精神创伤。”
  “算是吧。看来你还没蠢到无可救药。”
  华森冷嗤了声,盯他几秒,朝着不远处的医生打了个手势。
  医生迟疑着点头,与身边人合作,左右架住商沉釉的两肩,快步他走近,安置在江沅声身边。
  “……为什么?”
  江沅声嗓音微弱,尾字轻不可闻,抬头,眸光混沌地望向昏迷着的chio,仿佛感到困惑。
  “不为什么。”华森轻蔑至极,“争夺利益,生物的本能而已。”
  本能?
  江沅声眸光一定,慢慢敛下睫,抿唇低笑了瞬。
  真是毫不掩饰的恶棍,坏得理所当然,甚至不屑于遮掩本性。
  无声对峙半晌,华森耐心告罄,抬腕看了下表,转而阴恻恻地道:
  “给你个忠告,时间有限,你并没有其他选择。”
  “……好。”江沅声面无表情,竟就此为之妥协,“我愿意配合。”
  华森微妙地一顿,审视几秒,又赞叹地大笑着,欣然鼓掌道:“非常明智的选择,那我们现在开始。”
  话落,周围人应声而动,江沅声被搀扶着跪直,一沓同意书压在墨水笔下,旁边摆开印指纹专用的红泥盒。
  身侧有人打开笔帽,递到他掌心,又牵起他的指,摆出执笔姿势。
  江沅声眸光卡滞,停在那写满谎言的纸张末尾,如同任人摆布的傀儡,笔划生涩地写下姓名。
  “对了,还有件事。”
  华森低头躬身,彬彬有礼地翻掌示意道:“站在你左边的先生,是我请来的证人。一旦你反悔,我并不介意换人,再多走几道程序。”
  “另外。”
  他并指点在红泥盒上,推着盒子到江沅声眼底,放缓了语调:
  “你的两名同门,此刻还在缅国境内四处搜寻,后续他们的返程航班是否安全,完全在你一念之间。”
  第41章 41 朽烂梦
  “一念之间……”
  江沅声呢喃,指间签字笔滑落,眼底是噩梦初醒般的短暂恍惚。
  “签字,别浪费时间。”华森向下睥睨,轻蔑地催促他。
  远处隐约掠过风声,像是流浪的午夜魂。江沅声缓慢抬眸,眼底笑意稍纵即逝,眨眼又是苍白失神的模样。
  “抱歉。”他吐字更轻,“既然是合作,我能否追加一项条件?”
  华森轻嗤,叉手抱胸睨他,露出打量白痴般的讥诮:“当然不能。”
  “那真是可惜。”
  江沅声稍稍歪过头:“看来您的能力配不上贪欲,只能靠强抢谋生。”
  “‘贪欲’?”
  华森似有所动,皱起眉脸色下沉:“我贪他什么?shardpt的净资产甚至比不过他父亲的十分之一,他也配?”
  打量几秒,华森豁然动作,抬腿猛踩向江沅声右肩,面露凶光地警告他:“我提醒过你,少废话,立刻签字。”
  “咳。”江沅声呛得低头,血迹沿唇侧淌落,浸透那一叠同意书。
  片刻后他缓了咳嗽,慢慢仰脸,竟是弯着眼笑起来,语气轻柔地道:“您误会了,我怎么敢说废话呢。”
  “mr. watson,我还听说威利有句格言,”他极力伸手,指尖够及不远处滚落的笔,攥紧,艰涩地吐字,“‘grasp all,lose all.’”
  华森动作稍顿,眯起眸审视他,眼光锐利地刮向他眉间,逼问:“什么意思?”
  江沅声不答,对他抬起手腕,示意自己动作不便:“让我签字,先松开我。”
  “不行。”华森冷声拒绝,转动鞋尖抵住他咽喉,“你太过狡猾,我等你签完。”
  “好吧。”
  江沅声遗憾地轻叹,勾唇道:“那我承认,我的确在拖延时间。”
  他仰头挣开钳制,从领后口袋捏出枚棱状物,流彩闪烁。
  那赫然是颗红宝石,不久前从袖扣摘下,内里嵌着瞳孔大小的定位器。
  “该死!”
  华森当即被激起杀意,狠力撵进他肩胛,提手要夺过那定位器。
  重击兜头袭来,几乎是在同一刹那,江沅声肋骨断裂,却不退反进。他豁然抬手以笔尖为刀,一秒扎开对方咽喉筋脉。
  血链喷溅,骇得全场哗然色变,纷纷戒备。华森皮开肉绽,惊愕之下目眦欲裂。江沅声那双黑瞳直视他,恨意砭骨:
  “要死一起死,谁都别想逃。”
  剧痛遏住了声带,华森哑然大骂,几近野兽发狂。他拼力踹倒江沅声,合掌捂着颈部,摇晃地站稳。
  指缝顷刻被猩红渗透,华森在剧痛下打了个手势,四下所有人蜂拥而上,江沅声被数只手钳制,一张脸血污染尽,宛如厉鬼附身。
  濒死之际,江沅声禁不住战栗,却兀自勾起唇,笑盈盈地道:“很疼吧,您要么先清理伤口?”
  那血越流越凶,华森痛到五官狰狞,他没料想自己会中招,这次赶来缅国,甚至没带止血绷带。
  局势剧变,谁也不知江沅声是否在耍诈,人群爆发起不小的惊慌。
  而近处的那位男医生见状,手忙脚乱地上前,招呼旁人压迫伤处,又急匆匆地转身去拿药箱。
  男医生翻出几张的无菌棉布,又凑了瓶附带凝创功效的喷剂,他转身要走,忽然听见砰地一声,枪响骤起,裹挟疾风轰然掠近。
  一切喧嚣,戛然而止。
  所有人转过头,望向墙边。男医生怔怔垂下头,视野中央露出个窟窿,月复部已被子弹洞穿。
  他不可置信地睁眼,仰头,身后颀长的人影悄然覆落。
  一双冷色灰瞳凝视他,本该昏迷的人不知何时苏醒,商沉釉毫无情绪地念出一词:
  “叛徒。”
  男医生——宋凯,微微张口,似是想和前任雇主辩解,却来不及说话,只抽搐着跪倒。
  咔嗒,那只枪转匣上膛,商沉釉扬着手锁定人群,伤痕斑驳的双肩力气耗尽,靠回墙壁,语气漠然地下令:“江沅声,低头。”
  话音落,子弹疾速飞出,一派连响,眨眼扫翻五人。
  霎时有人惊恐惨叫,缅语、威利语、华语彼此相撞,震耳欲聋,亡命徒们想执枪反击,很快又被激起怯意,纷纷抱头鼠窜。
  华森率先回神,仓皇地去抓人挡枪,却当即被贯穿胸膛,掀倒滚地,搅得尘埃四舞。
  常年扮演重症患者,华森体能严重退化,子弹紧追他狂抖的腿,直到膝盖关节整个断开。
  他再无法反抗,面容扭曲地瘫软,痛到昏厥。
  商沉釉眯眼,虎口被后坐力震伤,枪随之掉落。他略顿了顿,继而卡滞地弓腰,拾起枪,死神审判般,重新对准人群。
  惨叫连天。
  周遭混乱无比,无人注意到,所谓‘死神’的眼瞳灰芒冷冽,瞳孔却并未聚焦。
  商沉釉被打入过强效药物,此刻看似清醒,实则和疯子无异。
  他专注于开枪,耐心瞄准那些人的四肢并打中,不远处车顶红光乍亮,国际警队携带狙i枪,在草丛后方现身。
  高亢的警鸣从四面八方逼近包围,有位穿戴防护马甲的华人女性站出来,厉声喝止。
  那是找到定位信号,跟随警方而来的祝文。
  江沅声仰倒在地,眼前无数人影晃动,他逆过那些抬头眺望,看商沉釉朝他步步走近。
  商沉釉分不清任何活物,他被药效完全操控,丧失情绪感知,甚至不再有活人特质。
  灰瞳仿佛无机器物,空洞地搜寻目标,有任何色块在乱晃,不到两秒即会被他击中。
  chio……
  江沅声尝试开口,却发不出半点字音,他没了力气,只能抬手勾过对方的西裤边缘。
  经年海啸在耳畔回归,他和身边人等来曙光,低泣似地发出呓语:
  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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