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得到顺从,江沅声终于满意。他直起身,抬起下颌示意对方噤声,又居高临下地微笑道:
  “那就好,给你一小时,结束后将录音备份并发送给我,到时我会检查你的表现是否合格。”
  言毕,他睥睨对方,幽幽地勾唇轻笑。
  特别好,他想,锯分完成后的下一步,自然是提刀剖开脓包,剜除那些早已坏死的人格烂疤。
  而布置给松川的‘作业’算是一举两得,不但能够惩罚松川的怪癖,还能锻打加固另一只疯狗的项上枷锁。
  还真是天生劣种啊,江沅声,不愧是南望舒所生——江沅声无声自嘲,又神色冰冷地敲敲指尖,催促对方。
  在他望不见的地面上,松川屈膝而跪,眸底饱含不甘,随即却只是匆匆低头,掩盖掉那些病态的贪婪表情,顺从地应了声“是”。
  最后盯了几秒,松川智也告辞后退,步履匆促地离开了。
  [step 2] 切磨
  第20章 20 坏脾气
  一小时后,早五点整。
  brmc的东侧门,车辆行人吞吐频繁。地下停车场的入口通道处,红灯监测仪升起杠栏,为一辆黑色私轿放行。
  vincent打着方向盘泊车熄火,提起文件包,转而快步去副驾侧开门。期间他抬腕看了眼表针,快速道:“先生,华森医生在温克大道遇到了塞车,正在等待疏流,预计会迟到半小时。”
  副驾窗后露出年轻男人的灰眸,在冷白光下森然泛寒。商沉釉眉目间冷漠凝冰,他阔步迈下车,启唇时语调低凉:“请他尽快。”
  “在电话里催促过了,医助解释说华森医生近来抱恙,出行多不便,请您谅解。”vincent察言观色,捕捉到对方的神色间流露倦意,欲言又止。
  二人乘上行电梯到了急诊部休息四层,走向观察病房那一侧。走廊里有医患频繁来往,vincent的手机忽而被拨响,铃声突兀,惹来路人的侧目,吓得他手忙脚乱。
  “抱歉,打扰打扰。”他掐着静音键,咧嘴干笑了下。又抬手为商沉釉拉开了左侧的一扇病房门,恭谨道,“您先请进,我在外等候华森医生。”
  商沉釉面无表情地一颔首,迈步入内。不远处,病床上的青年听见了声响,转过一张苍白失血的面庞。
  江沅声眨着空洞无光的黑眸,听见皮鞋踏地声停在近处。旋即他察觉到来人是谁,勾唇露出浅笑:“早上好呀。”
  商沉釉蹙了下眉,盯着他的双眸,顿步问道:“你在输液?”
  “是的,医生说我情绪不稳,需要先依靠输液缓解应激症状。”
  江沅声的那双桃花眸微弯着,吐字的嗓音很乖软:“现在液流的速度有些偏快了,我感到不太舒服,你可以帮忙调慢一点么?”
  商沉釉沉默不答,却顺从地照办。他倾身弯腰,伸指缓慢拨了下输液调速器。再抬眸时,明显觉出对方眼瞳的异样来。
  “有劳……”江沅声落了落睫毛,抱着他低头,嗅了下那阵若有若无的柚子香,“让我靠一下。”
  埋进商沉釉的衣袖里,他睁大一双失焦的眼眸,微微出神地顿了会儿,轻问道:“哥哥,你还在生气么?”
  商沉釉倏然一怔。
  良久后,商沉釉垂眸,看江沅声正可怜地‘望’着他,手指抓在他的衬衣袖,示弱一样晃了晃他的袖角。
  眼见对方越凑越近,商沉釉抬指覆在他的眉骨上,探知到原本发烫的额头已经退了温,涩声说:“没有。”
  “那就好。”江沅声浅笑,他凑得更近些,仿佛某种试探一般,将额前的柔软碎发埋进商沉釉的西装垂摆下。
  西装的触感是凉的,江沅声在其上轻蹭了蹭,并未遭到对方排斥。于是他眯起眼,轻轻舒了口气。
  他将笑容微敛,抵着鼻尖来回轻嗅手工缎面的西装下摆。片刻后他感到了几分餍足,喃喃抱怨起来:“哥哥,我现在好饿啊,骨头也饿扁了,没力气。”
  商沉釉放任了他近似撒娇的动作,垂眸不语,沉默里藏着纵容的默许。
  一片无声的亲昵里,门外间或有脚步声路过,传来窸窣轻响。
  脚步声渐远,衬得病房内的氛围愈发宁和。二人面色都放松了些,呼吸渐渐趋于平缓,彼此起落交叠。
  最终大概过了半刻钟,江沅声才勉强恢复了些力气。
  再次得到验证,商沉釉的怀抱对他而言确实要比输液管用,疗效绝佳,以至于他再次抬起面庞,眼尾处也泛起了些鲜活的绯色。
  他低头抬手,揉了揉空荡荡的胃部,轻声咕哝道:“今天是夏至,想要喝一碗野蔬什锦粥。可惜我现在双目全盲,没办法自己下厨。”
  商沉釉忽地滞住,一动不动。
  “啊,我想到了。”江沅声忽而又仰起面庞,露出黯淡失焦的黑瞳,“或许我可以找一位朋友帮忙,他很擅长这一类料理,厨艺特别好。”
  商沉釉蹙起眉,语调沉冷下去:“松川智也?”
  “是的,您猜到了。”江沅声弯眸颔首。
  顿了会,他抱住商沉釉那道韧纤有力的腰,小心翼翼地攥住西装,怀着一点期待地问:“哥哥,我真的想喝这个,你帮我联系下松川,好不好?”
  大概停顿了半分钟,江沅声眨眼,听到对方从他头顶上丢下一句语气生硬的“不好”。
  遭到拒绝了,这在江沅声的意料之中。他故作遗憾地轻叹了口气,心底却是了然地想:果然,作为坏脾气的狗,冷血才是他的底色。
  试探出了态度后,那些的失落被他刻意流露在眉眼间,江沅声假装体力不支,低头抱着他阖眸休息。
  又过了寂静的几分钟。
  忽而间,病房的安宁氛围被打破,不远处传来重重的敲门声,接着有轮椅滑轮的滚动声自门外入内,伴随一道沙哑阴郁的老年男声。老人停在原地,朝着室内的商沉釉喊了声“shardpt”。
  老人语气不善,透着股阴恻恻的寒意,吐着威利口音咒骂起来:“shardpt你诓我?满口胡言的疯子!这个病人明明意识清醒,狗屁的重症病号!你让我亲自到场,浪费了我的大把时间!我现在心情糟透了,要是还想治病就放下姿态,送我回诊室并向我忏悔道歉!”
  重症病号?我么?——江沅声下意识地凝眸望去,隐约看见门那处有两道模糊的高大人影,轮椅上的那位明显是老人,手里还拿着一根长条拐杖。
  另一人见状,连忙出声制止老人的粗鄙辱骂声,却适得其反。
  老人提着那根拐杖,拼命敲打地面,烦躁不已地斥骂:“闭嘴vincent!你是不是有认知障碍?我再重复一次,立刻、马上停下来,给我退回到走廊外!再敢开口狗叫我就揍瘪你!”
  轮椅声又滚出滑响,老人似乎在被vincent推着往外退。但对方的动作过分粗鲁,惹得老人愈发愤怒,他不断击打拐杖,敲得对方敢怨不敢言,断断续续地小声呼痛。
  江沅声被这古怪的场面逗笑,也对老人的来历感到好奇。他伸手扯了扯商沉釉的袖角,悄声用华语问道:“商先生,我能看到影子轮廓了,舅舅也和您一起来了么?他旁边的那位医生是谁呀?”
  商沉釉滞了一瞬,再开口时,语调有些微妙难察的变化,同样用华语答:“拉格尔·华森,本职是精神科医生,我请他过来负责你的治疗。”
  “喔……好吧。”
  江沅声笑了笑,努力调取视觉继续看。因为动作间有点卡壳,他并未察觉商沉釉的影子倾身靠向了他。
  直到片刻后,病床另一侧的输液监测仪器发出滴响,提示输液中断,他才意识到商沉釉亲自为他取了针。
  紧接着不等反应,他整个人忽而一瞬腾空,落入一处柚香萦绕的怀抱里——他被商沉釉以手臂打横抱了起来。
  啊,视野变高了!
  江沅声笑盈盈地弯起眸,双腿轻巧地晃荡了几个来回,他抬腕环勾住商沉釉,抓住对方的西装领口。
  商沉釉抬掌覆在他后背上,带着他往外走。他侧过耳去听不远处的声响,听到vincent被拐杖打得哀号不止,不断低声道歉向老人求饶。
  江沅声觉得有趣,他欺身凑到商沉釉的鬓边,轻声耳语道:“舅舅好可怜喔,这位华森医生真的太凶了。”
  说话间,江沅声笑意灿烂,仿佛变回了曾经的少年画家,在同年长他两岁的chio恶作剧。
  商沉釉对其不置一词,眉梢却扬了扬,无声追问他:所以呢?
  江沅声看不见他的神色,但指腹处却感受到了这种微妙回应,于是报之以微笑:“所以商医生,也许我更想要您的安抚。”
  “但我是名庸医。”商沉釉幽声道,并不拆穿他,甚至配合地偏头附耳道,“我没有责任心,也并不乐意提供额外服务。除非患者的诊金到位,或许我才会考虑帮你没收掉华森的拐杖。”
  “啊,原来我的dr. chio是坏人。”江沅声笑得眸如湾水,指尖抹了抹对方微扬着的眉梢,“那假如我超额支付,想请您将拐杖转赠给我,您会愿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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