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们现在就走!”林婴忙不迭开口,她已经知道自己的存在会让哥哥多么为难,她已经决定听他的话了,与林宴拜别,道:“此去关外山高水长,再见遥遥无期,愿帝君多多保重。”
后面的话说不完全,声线微微变了,谢准急忙上去将她拉扯起来,道:“丫头失教无礼,望帝君恕罪,草民这就带她走!”
林宴再没说什么,只急急地挥手示意准许他们走,顺便丢下一句:“莫要因此自暴自弃,转与妖邪为伍。”
谢准忙回:“草民铭记。”便挟了林婴离去。
林婴一路三回头,每次都能看见哥哥正一眼不眨地朝她凝望着,千言万语,如鲠在喉。说不出,咽不下……胸臆间更是像被什么填塞拥堵得快要爆炸。
七星凑近,在柳乘风耳边道:“帝君和这位叶姑娘,从前有旧吧?两个人,怎么好像……?”
柳乘风压抑着眉间的愠色,又想起之前遇到那位莫名其妙的黑衣人,耳边同时响起他说过的话: “云中君,还在研究这块笨石头吗?别浪费时间了。”
柳乘风头也不回,慢声说道:“阁下是谁?寅时闯山盯了我一整天,我若不至这无人之境给阁下一个现身的机会,让你再这样躲下去,实在于心不忍了。”
“我来本是为了告知云中君两件事,并不想躲你。”
柳乘风仍在认真描摹着栖霞顶上那块墨色的石盘,仿佛早将自己置身尘世之外,黑衣人也踱去崖边望着云海,语气就像在说一件最稀松寻常之事:“令尊士昭君,会在下个月的月圆之夜归天。”
柳乘风动作一僵!
黑衣人背对着他,袍袖被山风吹得翻卷飞扬,继续道:“你复活不了公主的,只有我能复活她。”
“你!”柳乘风刚要追问,那黑衣人竟在他面前纵身一跃,跳下了栖霞顶!追去一望,眼前云推雾挤,迷迭障目,一切都好像是一场似真实幻的梦。
然而,这个梦,已经随着林婴消失在宫门之外,印证了其中的半句。
——你复活不了公主的,只有我能复活她。
……
“帝君……”柳乘风的心底第一次有了隐隐约约的不确定。
林宴仿佛早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放心,令尊虽在幽禁但所有对待一如既往。”
柳乘风微微松了一口气:“我想见他一面。”
这对父子常年不相来往,柳乘风怎么会突然关心起家人?想见他的父亲?
林宴幽幽道:“你有事?也不急于一时吧?”
第20章 担心自己吧
“小诗,咱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出来宫门,林婴忽然发现,谢准花白的头发仿佛变得全白了。看她的眼神,也当真焦虑担忧至极。
她蹙眉,修士定丹便既定颜,的确有些人因为活得久了想要泯然众人,或者体现辈分,甘愿打扮成中年之姿。但像谢准这样成日里以糟老头子的形象示人者,也很罕见了。
谢修竹迎上来,赫然望见林婴胸前一大片血迹,瞪大眼睛道:“这……姓柳的他还真干得出来啊!”
其余修士也都围上来,七嘴八舌道:“天师府欺人太甚了!”
“狗急了都能跳墙,看来柳老罪过不轻!”
“帝君怎么说?”
“婴殿下到底有没有复活?”
林婴怔怔的,对于这些突如其来的陌生关心不知道该先回哪句好。
谢准道:“没有复活,此等禁术之所以被名门正派摒弃,还不是因为除了毁人一无是处!”
谢修竹道:“哼,柳乘风此人真是见面不如闻名,不过如此。还有你!你此番若能长个教训,也算没白挨他刺这一刀!”
林婴:“……”
谢准道:“都少说两句吧!来日方长,姓柳的自有帝君收拾,咱们快快出城!”
城里用不了缩地千里,只能一步步走出去,谢修竹遥望了远处云遮雾绕的云麓山,不明白父亲为何会这样算了?依他平日那么疼小诗,如今怎不替她讨个公道?
一行人到了城外,谢准打开缩地千里,林婴左右看看,始终不见左辞的身影,遗憾无法与他道别了,最后望了一眼皇城,望了一眼云麓山,便踏入阵中,消失在了白光之内。
可惜,她没有看见,云麓山下一片天地彤云翻涌,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正杀得难舍难分。
“住手吧,你别太不知好歹了。”黑袍人旋身一躲,全身仅露出细眉狭眼,及眼稍处一颗点墨般的泪痣。
虽然包裹得这么严,但丝毫不妨碍熟人认出他,左辞轻笑一声:“用这么隆重的方式欢迎您老,我还不知好歹吗?”说着又是一记掌心火轰地一声朝他飞击。
黑纱运力一引,那火球围着他绕了一圈,竟又反击回去,游刃有余的样子就像在玩一个饭后的游戏。
“欢迎我,也要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黑纱道,“你居然当着林隐鹿的面擅动御兽之术,若不是我及时制止你还想怎样?冲冠一怒为红颜吗?一旦被他们捕捉,会是什么下场?”
左辞有恃无恐地一笑:“这话由你来说不太合适吧?吞星社左护法大人,请你担心自己吧!”
这时候云麓山上诸多修士都被这边的灵力波引来,黑纱撇眼向后一瞥,嗤笑道:“到此为止吧!”说着跳出战局,道,“你当我对你一无所知吗?凭你的身份站到这里,究竟与我谁更危险?左道倾,你缺一点夹起尾巴做人的觉悟啊。”这话说完,左护法黑纱的身影便如同被黑暗吞没了一般,消失不见了。
还刀入鞘,左辞挺直腰身,深吸了一口风中的味道,心底暗忖:她走了……跟谢家走的。
本来这件事情就云遮雾绕,没想到吞星社竟然也参与其中,怪不得近日心神躁动,仿佛有数千张嘴巴对着他的脸无声地催他快走。
四野无人,左辞猛地踢飞一块绊脚石,胸臆间升起腾腾怨怒,转身下山。
正觉得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处去撒,正巧迎面撞见柳乘风与七星回山!
很好!左辞站定,居高临下地睇住来人。柳乘风道:“你非我山中之人,何故拦我?”
左辞盯着他衣襟上的血迹,道:“云中君真是贵人多忘事。”
话音刚落,风声如涛,巨大的感召之力自左辞周身旋飞天外,横扫群山,无数宿鸟疯了一般惊叫着振翅冲天,自头顶逗成遮天蔽日的黑色旋涡,又直直朝柳乘风俯冲扫杀!
七星惊呆了:“这是什么妖术?”
柳乘风散开擎天盾将两人牢牢罩住,无数的飞鸟前赴后继,飞蛾扑火一般朝盾牌猛冲。
观察片刻,七星松了口气:“看着吓人罢了。”都被云中君挡住了,蚂蚁再多又怎么可能撼得动大树?
左辞冷哼一声,紧跟着鸟的眼睛突然变做猩红,刺耳的尖叫声响,身形暴涨了数倍,噼里啪啦朝擎天盾更加疯狂地冲杀!
“怎么会这样?”七星震惊,柳乘风从容的面貌也透出些微吃力来:“普通的飞禽被他的愤怒催化成了妖!”
“什么?催成妖……这么多……漫天的妖?”七星瞪大眼睛,这简直超乎想象……
擎天盾上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并且这裂痕正在不住地扩大,柳乘风道:“七星,准备!”
话音落,擎天盾炸成一片银风,同时一层金光爆散,鸦羽漫天,飞鸟坠落,腥风遍野。
左辞,不见了……
空旷的山道,唯剩下他主仆二人。
“哼,想跑?”柳乘风强行压抑着胸臆间激荡不安的灵力,一记八方通灵符凭空勾勒,然还未及做成,就听一个声音在背后幽幽地说道:“你在找我吗?”
两人飞快地闪身回头,却见后面哪是左辞?凭空多了一个黑袍客,他一身从头到脚遮挡严实,唯独露出细眉长眼一线白皙,眼角点着一颗泪痣。
“是你!”柳乘风紧盯着那人,七星倒是懵了:“他是刚才那个白衣服的变身了吗?瞅着不像啊?”
黑纱低笑一声,小心翼翼地挑了个没有鸟尸的地方站好,仿佛生怕地上这些东西脏了自己的靴面,口里嫌弃道:“他好久没有这么任性了,真是有趣。”
抬首又问柳乘风:“早知道你得罪了他,我就不来同你啰嗦了,搞不好你要死到你爹前面,对我没用了。”
柳乘风恨得咬牙:“你三番五次来说这些风凉话到底是何目的!”
黑纱道:“又说风凉话了么?那可真是抱歉了,其实我这次来,本意是想安慰你的。”
柳乘风一怔:“安慰我什么?想收回你上次的话那便免了,因我根本不信!”
黑纱一怔,哈哈笑了:“天啊柳乘风,你这孩子实在可爱,哈哈哈……”
柳乘风手指微微一曲,黑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摆手道:“别费灵力了,这只是我的一个分身,被你打散了也无妨……”
“分身?”柳乘风一怔,因为他完全可以感受到从对面这个“人”身体中,散发出来不输于自己的法力场,竟然只是他一个分身便可达到的程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