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既然你争气从他手中活了下来,这句安慰还是接着送你好了,你听好:
  ‘没能复活公主你真的不必伤心——因为就算你复活了公主,照样有人,会用其他理由灭了你们柳家。’”
  “你!”柳乘风吸了口气,双眼微微张大,旋即,他扬手一道通天雷袭杀而去:“妖人找死!”
  黑纱虽然只露出一双眼睛,但柳乘风分明看得清楚,他不躲不闪,只是在冲他笑!而且,还笑得很开心。
  一击既中。
  那道身影被这掌力拍飞,在天上旋了好几圈又摔下来,像个泥塑人俑一般四分五裂,却没流出一滴血。掉在地上的头咕噜噜转了几圈,最后正脸的部分终于对上了柳乘风眼,仍是在笑:“这样你能开心一点吗?”
  “你!”柳乘风冲上前去想撕开那面纱看看这分身的脸,然而便在这眨眼之间,地上的残躯断臂如飞灰被风吹散,再也无处捕捉。
  “消、消失了?”七星惊道:“从前只知道幻影分身可以伪装可以迷惑,却少见能带走这么多法力场站在这边,替主体侃侃而谈的,吞星社果然邪门。”
  柳乘风闭了眼睛再张开,转身朝山上走去,七星一怔,急忙跟上:“云中君,你还是先换衣服,别让人看出来你私自下山啊!”
  ……
  第21章 今日头七
  林婴是这次回到谢家之后,才发现自己认床到了这里根本睡不着觉的,吃穿住行,皆难习惯不说,每次无聊想照一下镜子,看见那头狗啃过似的梳不起来的头发,和那张不属于自己的脸,马上又把镜子扣下去,就这样妆不梳、粉也不扑的,浑浑噩噩在房里待了一整天。
  脑子里面乱得很。
  外面谢准正遣散仆从交代后事,留下些田产、铺面、祖宅,交予几位旁系的亲眷看顾。这一切都进行得飞快,仿佛生怕慢了一步就走不掉了似的。
  他夫人白日来哭闹,过了一阵哭声自熄,也不知究竟被如何劝住了。谢修竹上午还丧着张脸,摔摔打打地收拾东西,下午竟也神奇地纾解了,甚至隔壁家的小伙子们蹲在墙头一边啃西瓜,一边调侃他:
  “老谢听说你们家流放啦?”
  “可不是吗?前几天还领主家的大公子呢,这会啊一掳到底!”
  “因为啥让人踢了?腐败还是你八字冲犯了皇家?”
  “知不知道谁家顶上啊?哎老谢,你走之前哥们请你喝顿酒啊,醉仙楼,你来不来?”
  放以往,谢修竹早就报之以拳,这次居然一边吹着口哨,回头怜悯地看了眼墙头那几个傻瓜,道:“整日不是嚼舌头就是喝酒,你们几个呀,真是没救了。”说完昂首挺胸,心情颇惬意的样子走了。
  墙头甲道:“他什么意思?来还是不来?”
  墙头乙:“不但不来,还骂我们傻瓜。”
  墙头丙:“靠,都卷上铺盖卷了怎么还不接受现实,中邪了吧?”
  墙头丁挠挠头:“哎你们听说没?流放谢家,他家若有外嫁的女儿不必跟着流放,你说咱几个要不要做点好事,趁这时候去提个亲,救他家叶姑娘于水火之中啊?”
  丙眼前一亮:“积德行善,胜造七级浮屠!”说着嗖的一下跳到墙外小跑着去找媒婆。
  乙生怕落于人后,丢了瓜皮也嗖的一声跳到了墙内,非常之时,要有非常之法,找什么媒婆我自己亲自去说!
  甲前后瞧瞧:“他们俩为啥走了?”
  丁嘿嘿一笑:“给兄弟我备贺礼去了。”
  甲道:“又快到你生辰了吗?”
  丁搂着他肩:“过什么生辰昨天刚过完,走,兄弟今天入洞房,你帮我把门,事后请你喝酒。”说着又有两道身影跃进了墙内。
  林婴躺在床上,一闭眼,就感觉自己看见一个长发飘飘的姑娘,眼底汪着泪,一副很不快乐的样子,正幽幽怨怨地望着她。
  她不光是那个眼神令人紧张,更重要的是,这个姑娘,还如此的眼熟!可林婴偏就想不起,她是谁?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她呢?
  林婴被她看得发毛,实在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关切道:“这位小姐,你是谁啊?你一直这样盯着我看,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
  对方一听,虽没说出什么,可神情却由方才的幽怨,变成了泫然欲泣。
  她若是直接了当地哭一哭,可能也还痛快点,可偏偏她哭也哭不出来,不知道是有意憋着,还是被什么禁锢了,林婴眼看着她这种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样子,实在让人压抑难过,绝对远比真哭一场还要更心碎。
  忍不住又道:“你到底怎么了?要不然我给你把把脉吧?”心里想,难道她是哑巴?身体不舒服?
  这么一说的功夫直接去抓她的手。
  可紧跟着,林婴自己的手便穿过了她的手腕,虚虚抓了个空!
  林婴心底咯噔一跳!又过一瞬才明白,她不是人!自己这是撞鬼了!
  虽说她未曾出山捉鬼,可是自幼与武修同个山头修炼,对他们捉鬼降妖之事耳濡目染听说过不少,可她本人亲自撞鬼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啊!
  林婴不由得脸色苍白,怯怯的收回手。纵有修为傍身,第一反应居然还是想跑,勉强定住身子,偷眼抬头望,一颗心悬起好高。
  这个女鬼怨气如此深重,为何偏偏找上自己?
  林婴怕得不行,同时心思电转:我怎么会遇到她?我明明在睡觉。啊对了,这是一个梦啊!又不是真的!而且我现在就算不在皇宫里,谢氏玄门望族,哪有鬼怪胆敢擅闯?一定是我的噩梦了……
  无声地吞了下口水,这才找回三分底气。林婴状着胆子道:“姑娘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只是个名义上的武修,实际就是个医子,修的是炼丹术。我知道你肯定有冤情!可惜我帮不了你,不过我答应你,你来世若有个头疼脑热,身体不适什么的,找我绝对没问题!”
  然而女鬼还是方才那副满腔怨怼的模样,分毫不为所动。
  林婴只要站在她面前就觉得浑身发毛,心底暗道,快点醒过来啊,我怎么还是醒不过来!
  转念一想,醒不过来我走总可以吧?马上笑了一下:“呃……人鬼殊途,你不说话,我也切不到你脉,就这样吧!你多保重啊,等我睡醒了给你烧纸。”
  说完转身就走,然而这个梦真是又臭又长,林婴接下来,无论跑到哪,只要一回头,都能看见那个女鬼正紧密无声地跟在她身后!她快她也快!她慢她也慢!无论如何都甩不脱!
  她幽怨的眼神、苍白的脸,欲哭无泪、欲语还休的模样,外加满腔的不甘心与不快乐,虽不青面獠牙,白骨森森,却也执拗得令人毛骨悚然。因为她憋着那满满一肚子的怨气和忧伤仿佛随时都会爆炸。
  “我求你了别跟了!冤有头债有主,我好冤枉啊!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林婴满头大汗,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两条腿都软了,可她就是醒不过来!
  这时候女鬼再次停她面前,仿佛对她说些什么的欲望更强烈了,她不停的转动方向强迫林婴与她对视,同时嘴唇扇合,反复重复着什么?但她就是发不出声音!
  林婴看着心焦:“你到底要说什么?你会写字吗?”紧跟着想起她就是一团虚影如何握得住笔?
  她急女鬼显然比她更急,说话的时候还带上了动作,她一字一顿,打哑谜似的,嘴唇凹成圆形同时用右手拍着自己心口,林婴道:“我?”
  女鬼点点头!脸色开朗了一瞬,紧跟着又咬紧牙关,点着头,向林婴表示第二个字?
  林婴也重复她的口型,猜道:“知?”
  女鬼摇摇头,指指林婴,又指指自己,林婴不明白,见她忽然神色一凛,倏地化成虚影消失不见。
  林婴随即感觉有人在摸她的脸,紧跟着她便在一个沙哑的”嗬儿嗬儿”声中醒来——出声的不是她,而是一个紧贴床边的可疑男人,正被一个背对着她的姑娘用术法隔空扼住了咽喉,高高地举起。
  男人双脚离地,脸色紫涨,不一会,腿不蹬了,那女子手一松,将他扔在地上。
  林婴仍沉浸在方才的梦里暗自心悸,她汗湿了衣被,浑身难受,勉强挣起来靠在床上,心底暗庆,我总算是醒了!
  看一眼室内,虚虚地道:“进贼了吗?好大的胆子。”幸亏这个丫鬟保护,林婴边擦汗边道:“给我倒杯水。”
  然而,并无响应,林婴抬头,就见那个背对着她的女子凭空伸手,一缕白烟正从地上之人那里源源不断地被她吸入掌心!
  “住手!”林婴双眼张大,挺身下地,道,“区区毛贼罪不至死,你吸了他元阳,他不死也成行尸走肉了。”
  话音刚落,突然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道缝,露出半张男人的脸,正翻着眼珠子偷偷朝里望,看见地上的老丁,嘁了一声,嘀咕道:“躺在别人家地上睡一觉,就叫入洞房啊?看谁还敢说俺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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