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
  “确实势在必得。”衣非雪的思绪飘远了,明晦兰正在往香炉里添有助入定的安魂香。
  “我想要的东西,无论如何都要得到。”衣非雪定定的看着他,“连你兰公子都成为我的奴隶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我得不到的么!”
  少年说的那样狂妄,居高自傲,不可一世。
  明晦兰看向他。
  衣非雪手掌一翻,一面被灵光包裹着的幡浮现。
  他看都没看,直接把世人争得头破血流的镇魂幡扔矮几上。
  明晦兰怔住,看一下如假包换的镇魂幡,再看衣非雪。
  衣非雪又把镇魂幡拿起来,这回直接扔明晦兰怀里。
  明晦兰下意识接住,幡本该是轻飘飘的,落在手里却沉甸甸的。
  明晦兰难以置信。
  衣非雪居然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毫不犹疑、流畅到了仿佛理所当然的程度,真的将如此至宝送给了自己。
  明晦兰捏紧幡杆,揶揄道:“我用跪下谢恩么?”
  衣非雪瞥他一眼,慢悠悠的说:“多给本掌门捏几次脚就行了。”
  明晦兰:“……”
  堂堂镇魂幡,只值几次足底按摩。
  这话千万别叫季家人听到,否则往上数二十四代全都得诈尸!
  明晦兰拿在手里把玩了会儿,将镇魂幡放回桌上:“我又不是修仙者,要这个做什么?”
  衣非雪只说:“给你就拿着。装我送你的乾坤袋里,不占地方。”
  明晦兰终于问道:“为何送我镇魂幡?”
  烛心该剪了,衣非雪看了眼抽跳的火苗。
  风潇曾说,明宗一倒,侥幸活下来的明晦兰就成了待宰羔羊。世人必然怀疑他身上被托付了什么家族至宝,如同小孩端着金饭碗,招人惦记。而衣非雪的所作所为,是以衣家的势力庇护明晦兰。
  其实表哥说的不完全对。
  明晦兰生而不凡,出生之际七颗瑞星闪耀,紫霞满天,祥云绕顶,仙乐吟吟。
  据说,他一生下来就能引气入体了。
  一个尚在襁褓之中只会嗷嗷待哺的婴儿,居然能引气入体。
  满三岁后,他的修为一日千里。
  今天看是炼气三层,过几天直接大圆满了,修炼的速度惊世骇人,天赋之绝,令所有前辈后生望尘莫及!
  因为明晦兰是天生圣体。
  通俗点讲,他就是为修仙而生的。
  这是一把双刃剑,既能让明晦兰轻而易举的完成他人穷极一生都够不到的渡劫成仙,却也惹妖魔鬼怪为之癫狂——把明晦兰整个生吞活剥了,不就是堪比女娲泪的灵丹圣物?!!
  衣非雪虽然没问过,但也猜得到。明晦兰从小到大,没少受妖魔邪祟的侵扰吧?
  从前仗着修为高深足以自保,那些邪祟也不敢轻举妄动,可现在……
  衣非雪自信有能力护住这只弱鸡,但也得“鸡崽子”听话不是?
  ……大老远的跑去买什么花生酥,不怕花生酥没买到,先被妖魔鬼怪当花生酥啃吧了?
  衣非雪没好气道:“拿去安枕,别废话。”
  明晦兰心神一震。
  他曾被衣非雪怀疑是不是故意来季家。但他也想问衣非雪,你无利不起早,又跑到寒亭做什么?
  明晦兰知道衣非雪也是为了镇魂幡,可他只以为那是修士爱法器,人之常情而已。
  明晦兰惊愕的看着衣非雪:“你是为了我,才夺镇魂幡的?”
  衣非雪手一抖,竹简书差点被蜡烛火苗燎着了:“呵,少自作多情了。”
  明晦兰捡起镇魂幡,递到衣非雪怀里。
  衣非雪讨厌不听话的奴隶:“你——”
  “我用不着这个。”明晦兰温柔一笑,银灰色的瞳孔倒映着粼粼烛光,“我有你。”
  第19章
  烛影摇红。
  他们四目相望,天地无声,连室外纷纷簌簌的落雪都不敢打扰。
  衣非雪敛回视线:“这倒也是。你满打满算才做了我三个月奴隶,若是被邪祟吃了,本掌门就亏大了。”
  心脏莫名其妙的乱了规律,跳的一团乱糟糟,连累的左手无名指都不受控制的痉挛着。
  衣非雪深吸口气,很快好了:“先放在你那儿吧。”
  谁也不会想到镇魂幡会在一个修为尽废的凡人身上。
  明晦兰赞叹道:“果然出其不意。”
  衣非雪自鸣得意。
  明晦兰:“小奸巨猾。”
  衣非雪:“……”
  *
  因为奴隶胆敢当面说主子坏话,所以被惩罚干苦力。
  明晦兰把衣非雪出行的马车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将车板擦得油光瓦亮。
  明晦兰干起活来认真负责,连一处死角都不放过,甚至连看不见的车底底部也给收拾了。
  风潇路过看见时,一阵唏嘘。
  寄人篱下身不由己啊,不得不卑躬屈膝百般奉承,以求栖身。
  风潇喊明晦兰一声,热情走过去。
  明晦兰回应一声,继续干活。
  风潇想说什么,又难以开口。
  不站在明晦兰的角度,怎配指手画脚要明晦兰知足?
  说你别心里不舒服,其实衣非雪是在庇护你,总比你到处流浪成为人肉包子强吧?可明晦兰或许宁愿颠沛流离,朝不保夕,也不想沦为奴隶被践踏自尊呢!
  风潇叹了口气,这俩人牵扯太深,恩怨纠葛斩不断理还乱。
  真是孽缘啊!
  风潇:“我来给你切个脉吧。”
  明晦兰下意识往后躲:“在下并无伤病。”
  风潇也不用诊脉,仅仅是面诊就一目了然:“你并无修为,在弯月阵和摄魂阵转个来回,又亲身经历季无涯大开杀戒,还能全须全尾的,真是洪福齐天。”
  明晦兰笑道:“衣掌门保护的好。”
  他能这么想,风潇是很惊喜并为之欣慰的。本不想多嘴,但话赶话就由不得风潇了:“你别看非雪外表凶巴巴的,像个恶人,但他其实心里很软,也挺难的。”
  明晦兰:“什么?”
  “从小到大,都挺难的。他娘生他时难产,连一口奶水都没喝上,他娘就撒手人寰,你知道非雪出生时天降异象吧?我姑姑这一死,他又背上“命里带煞克死母亲”的骂名,我爹痛失胞妹,更是冲到衣家要……”
  杀死这个亲外甥,给妹妹偿命。
  风潇住嘴了。
  衣非雪是个骄傲的人,作为表哥不方便多言,尤其是在明晦兰这位宿敌面前说那些不堪回首的陈年往事。
  让衣掌门本人知道了,可不得了的!
  偏偏明晦兰还挺好奇:“听说他儿时走失过?”
  风潇:“是,因为一些意外……流浪过一段时间。”
  “对了。”风潇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下,“尽量别在他面前提扶曦尊者。”
  明晦兰心道为何?
  那扶曦尊者宅心仁厚,名冠整个灵墟大陆,处处都是他的崇拜者,更在中土被奉若神明,还专门为其建庙供奉。
  风潇说有事先走了,明晦兰将疑问暂时揣在心里。
  *
  明晦兰在阁楼东侧刷洗衣掌门的座驾,衣掌门望着阁楼北侧花园里努力奋进的季小公子。
  季禾察觉到视线,仰头刚好跟衣非雪四目相对,顿时脸色发青,收回剑势:“你偷看我?!”
  大中午的,衣非雪被逗笑。
  难怪宫中贵人都喜欢养松狮犬,这玩意儿确实讨人欢心——季小公子每次发言都能让衣非雪开怀。
  “是,我觊觎你们季家剑法,想偷师。”
  “你居然——”季禾真生气了,但立马反应过来衣非雪是在逗他玩,当场恼羞成怒,“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气成包子。
  季禾收剑回鞘就要走。
  “怎么不练了?”衣非雪道,“难不成学艺不精,羞于炫技?”
  季禾最吃激将法,立即返身回来,拔剑指着衣非雪喊:“你给本公子看好了,当心闪瞎你的眼!”
  衣非雪拄着下巴看季禾一招一式,玄妙无穷。
  半套剑法下来,季禾出了一身薄汗:“怎么样?”
  衣非雪:“不怎么样。”
  季禾:“?”
  衣非雪道:“你那招‘凤归巢’练的稀碎,多余的动作太多,所以紧接下一招‘石破天惊’时才会那么吃力。听好了,当心震聋你的耳朵,‘凤归巢’第三式第五节,右脚多往外侧迈半尺,第七式第九节,左手肘再抬高三寸。”
  季禾如雷贯耳,嗡嗡的。
  瞬间生出不服气来:“我季家以剑术名震天下,我太爷爷就是这么教我爷爷,我爷爷也是这么教我的,你凭什么指手画脚?”
  衣非雪:“所以你爷爷学了一辈子也只是半吊子水平,只能靠镇魂幡弄邪门歪道喽。”
  季禾:“……”
  衣非雪打个哈欠,起身朝东侧劳作的人喊道:“明晦兰,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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