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苏起:“这蟹八件果真非同一般。只是也并非长久之计,或早或晚,外面便会出现和你们拙味楼中一模一样的餐具来。”
双立顿时一脸紧张地看向贺梅,林靖却怔愣了下,只因贺梅悄悄在餐桌之下捉住了他的手,还不老实地在他的掌心胡乱抓挠。
微微的痒意搅乱了他平稳的呼吸,林靖将手一翻,与她十指相扣。
贺梅和满眼无奈的他对视一眼,吃吃一笑,狡黠得像是一只偷到了葡萄的小狐狸。
浑然不知的苏起提高音量,“贺梅,贺梅,我问你话呐。”
贺梅:“你想到的,我也早就想到了。临江城里所有能做蟹八件的匠人们我早已花钱买断了合作权,并将图纸卖给了程大亨。
这八样东西基本上没什么技术含量,我也没有想着能够将之给彻底垄断,有了这么一阵的时间作为噱头,就已经足够让拙味楼站稳跟脚了。
更何况,蟹粉狮子头、蟹黄汤包、蟹酿橙、蟹肉煲、蟹黄炒饭,仅仅是用螃蟹去做菜,都能有几十上百种的做法,如今选用这个法子,无非是图个新鲜。”
苏起:“得,合着我是白操心了。果然是术业有专攻,我还是安心吃这美味的螃蟹好了。”
山色含黛,波光潋滟。夜起微凉,零星落叶相互追逐,翩飞落地。清幽秀丽,飘然尘外的小孤山上却丝毫不见清秋的寒意。
昏暗的室内并未掌灯,层层床帏低低地垂着。
“梅梅别闹。”男子低哑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满室的寂静。
“唔。”有人安抚性地为他送来甜美的食物,教人难以拒绝。
猫儿捕捉住一条对自己有着致命吸引力的顽皮小鱼,却舍不得就此吞吃下肚,只能温柔地舔舐着,轻轻地啃咬着,为彼此带来一阵又一阵的酥麻之感。
夜色里响起旖旎的水声,急促的呼吸勾缠在一起,衣襟在浑然不知间散开,温度迅速地攀升着。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贺梅手下原本柔软如棉的肌肤在顷刻之间变得坚硬如铁,就连环着她的胳膊上也凸起了存在感极强的青筋。
林靖捉住她胡乱点火的右手,哑声道,“梅梅别闹。”
贺梅便用左手戳戳他硬邦邦的肌肉,“林晶晶,你可真是深藏不露。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怪不得随便穿件成衣也那么好看。”
说着,好奇的她便继续将手往下挪动,却再次被林靖给捉了去。
他那总是沉稳淡定的嗓音里破天荒地带上了一丝狼狈,“待到梅梅休息的日子,可方便随瑾之去趟山阴见过我的双亲?”
贺梅果真被这件事转移了注意力,“需要我备些什么吗?比如祭品什么的。他们喜欢吃什么?”
林靖将她拥入怀中,“梅梅不必辛劳准备,彼时我们就地买些便好。”
虽然林靖是这样说的,可在去山阴的前一天,贺梅还是抽空按照大越朝的习俗做了不少祭品出来。
翌日梳洗过后,贺梅穿上精挑细选过的罗裙,淡扫蛾眉,小施薄粉,就连唇上都抹了一层浅浅的胭脂,而后随着林靖上了雇来的马车。
平坦的官路过后,竟是好一阵颠簸。早已过了新鲜劲的贺梅顿时有些吃不消了,只好恹恹地靠在林靖的怀里。
等到下了马车,环顾四周之后,她更是为眼前的环境愣怔住了。
和她预想之中的完全不同,原来是一座处在荒郊野外孤零零的坟茔,它的周遭除了肆意生长的野草树木,便再没有别的。
林靖将带来的供品在墓碑之前一一摆放好,又将半路上买的小兔糖人放入碗中。
贺梅:“原来这糖人是这般用途。”
林靖:“每次父亲带我来见母亲,便会顺道买上一个这样的糖人,应是母亲喜欢。”
怪不得林晶晶喜欢吃甜食,原来是随了他的母亲。贺梅点点头,模仿林靖的礼仪,一同跪拜过他的双亲。
林靖:“父亲母亲在上,孩儿已寻得毕生所爱,特携卿卿前来拜见。”
卿卿。再简短不过的两个字,却比任何誓言和情话都要来得绮眷。
贺梅心尖一颤,“叔叔阿姨,我会替你们照顾好林晶晶的。”
她迟疑了片刻,“就是我是个丁克主义,叔叔阿姨不会怪罪于我,甚至不会同意咱们在一起吧?”
见林靖目露询问,贺梅便向他解释了一番。
古代人传宗接代的观念相当强烈,何况是林靖这样的独苗苗一个。介绍完毕之后,她的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不想林靖却道,“如此正和我意。”
贺梅:“?”
林靖看向自己的掌心:“大越朝将因难产而死的妇人视为不祥,母亲便是因此入不得林家祖坟,亦被外祖家中拒之门外,是以只能另外购置田地,葬于此处。
妇人生产,便是将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瑾之不愿梅梅冒险。父亲母亲便是在世,也决对不会因此事而怪罪我们。”
联想到前阵子在画舫之中瞧见红巾翠袖伴君旁的逢场作戏,以及大越人视为常事的三妻四妾,贺梅不禁感慨,林靖真的是一股清流。
贺梅:“林晶晶,还有个问题很想问你。”
林靖:“何事?”
贺梅:“在叔叔阿姨面前吻你是不是不太合适?”
林靖语气无奈,“是有一些。”而后牵起她的手走向候在几米开外的马车。
贺梅“哦”了一声,随即道,“你之前不会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才会那样轴吧?
跟你说哦,后世有一本书叫《了凡四训》,讲的便是上天既定的命盘只对普通人有用,只要积善行德,便会跳出既定的命运。从某种程度上讲,也算是我命由我不由天吧。”
两人上了马车,她在林靖的怀中坐好,忽然想起了点什么,继续说道,“古代似乎没什么很好的避孕手法,林晶晶,按照你话里的意思,以后不会要我守活——”
不等她把话说完,嘴巴便被他给堵上了。
过了一会儿,贺梅:“不如我去问问——”
良久过后,贺梅气喘吁吁,无力地软倒在林靖的怀中,口上的胭脂尽数消褪。
林靖在她耳侧低低地道,“瑾之亦正值青春年少,梅梅不妨再多看看我,不必去寻别人。”
第96章 唯求两全法
连日不开, 北风斜吹。潇潇微雨雾蒙蒙地洒在行人的发上、肩上,轻寒透衫,生出些许冷意。积攒多时的雨水自树梢枝头、青瓦飞檐处倏然跌落, 滴沥有声。
恼人的阴霾天气却丝毫不减拙味楼在临江城居高不下的热度,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贫民百姓, 都乐衷于在此聚集用饭。
慕名而来的食客虽众, 却被深深庭院分流开来。
裂纹灰石板路的尽头处, 柳丝沐雨更显碧绿, 纤柔的枝条随风摆动,徐徐拂过汉白玉造就的栏杆。缓步拱桥,面面玲珑的園林石静伫在清澈见底的池塘一隅, 锦色的鲤鱼在水中嬉戏追逐, 揉碎了木芙蓉花袅袅盛开艳比烟霞的倒影。
灵犀院中的桌上摆着红彤彤的大闸蟹,银晃晃的蟹八件,金灿灿的肥腊鸭,白花花的牛乳酪, 配以当季新产兰苕绿的碧粳米饭。
既有摆盘讲究的柑橘、栗子与风菱作为瓜果,又有以嫩绿色的莼菜和淡黄色的方竹笋烧就的玉带羹。香橼杯盛桂香酒, 黄花盏漾兰雪茶, 端得是雅致非凡。
“百闻不如一见, 如此吃蟹, 果真雅致非凡。”一玄色长衫的男子放下手中吃得一干二净的蟹壳, 感慨道。
贺梅举起手中的酒杯, 对他道, “多亏有你帮忙, 不然的话, 我还真不敢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这拙味楼给开起来。”
程全:“贺娘子客气了,如此美事竟还能想着程某,不胜荣幸。”
他把玩了一会儿自己手中银光闪闪的小匙,笑道,“螃蟹世间之人皆爱食之,这样精细雅致的器物,却鲜有人能想到。
说至此处,不得不赞一声贺娘子,竟能想到先行将这临江城内的匠人们垄断,否则,便断然不会有我们拙味楼今日的盛况了。
这样的一套银器,需得三十多道工序,十多天的打磨。俗话说,‘秋风起,蟹脚痒;菊花开,闻蟹来。’这会儿正是吃蟹的时候,若非你递信及时,等到一切准备妥当,再行送与外地倾销却是来不及了。”
贺梅:“这么大的铺子,仅靠我一个人支起来终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单就招纳伙计这一项就很让人劳心费力了,更何况我还有一窟鬼食肆需要兼顾?
将食谱教给你手底下的厨子,有钱大家一起赚,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承蒙程大亨你当日不嫌弃,不然也不会有小女子今日的扶摇直上。”
程全立马皱鼻撇嘴:“说实在的,还是嫌弃过的,可还不是忍不住嘛!”
话音一落,两人相视一笑。
饭后,例行巡视完拙味楼的后厨,贺梅满意点点头,朝一窟鬼食肆的方向走去。
一个人的精力终归有限,分身乏术的她不可能同时在拙味楼与一窟鬼食肆的后厨出现。权衡利弊,扪心自问之后,贺梅选择了和程全合作,以分股的方式来经营拙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