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空间大了就是这点儿不好,都不知道他们之前在聊什么话题。
“你们在聊什么买一送一呐?”买一送一这样现代的词语,首先排除苏起,也不可能是林靖。她忍不住心中好奇,径直垂头看向双立。
双立调皮地冲贺梅吐吐舌头,“没什么,只是盼望在梅姐姐早一些和先生在一起。”
原来还是这件事,那还不是得看林靖的意思?
之前半生不熟的时候,和她日日同床共枕那么久,林靖都能恪守礼仪,丝毫不越雷池半步也就罢了。后面她时不时地给他补身子不提也行。
现在什么都说开,婚期也已经定下,可无论她如何撩拨,他都像是入定的老僧,硬是没有半点儿反应,那叫一个坐怀不乱。
被偏爱的人自然是有恃无恐。贺梅莞尔一笑,看向林靖,目光中的意图很是明显。
大庭广众之下接受到她这样露骨而大胆的视线,林靖呼吸微乱,故作镇定地垂下了睫毛。
啧,耳垂又红了呢。贺梅杏眼含笑。
“行了行了,别眉来眼去、暗送秋波了。”苏起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明明还没有将清蒸的大闸蟹吃进嘴里,无端地便觉得有些饱了。
似乎是觉得这样还不够,他又补充道,“我又不是没有老婆,下次不行就把我那浑家给”话都说到了这里,苏起五指成拳伸到鼻子下轻咳一声,“放在家里。我自己看。”
贺梅:“?”
贺梅:“说都说到一半了,苏起,你拐什么弯?如果不是你说,我还以为——”
苏起正要作势同贺梅理论理论,耳边却听得林靖说了一句,“怀虚,婚宴便将息妇带来罢。”顿时两眼圆睁。瑾之素来不好交际俗人,更别提旁人家眷了。
苏起:“等等,婚宴?你们?”
见林靖和贺梅默契地冲着自己点了点头,他长叹一声,取出帕子,哎呦哎呦做出一副喜极而泣的姿态。
惹得双立情不自禁地捧腹大笑,贺梅也有些忍俊不禁,就连总是不苟言笑的林靖唇角亦微微翘起。
贺梅:“好啦好啦,再说笑下去不吃,这螃蟹就冷了。”
苏起立刻将帕子行云流水地收回袖中,“这蟹八件,要怎么用?”
贺梅:“使用蟹八件,以蟹肉丝毫不浪费,最后还能将拆散的蟹壳重新拼成原样为佳。你们跟着我照做便是。”
说完,她取了一个红彤彤的大闸蟹,用圆头剪剪开绑着螃蟹的草绳,接着将蟹腿剪下,剪掉关节的两端,接着用长柄叉轻轻一推,白嫩嫩的蟹腿肉便被顺畅至极地推了出来。
贺梅将蟹腿肉蘸上酱料,分别递给面前的林靖和双立。
苏起瞪大了眼睛,“有点儿方便,有点风度。”说完,他便忙不迭地照做。
贺梅将蟹钳放在银制的小方桌上,用腰圆锤轻轻一敲,威风凛凛的钳子应声而开,饱满的蟹钳肉显露出来。
双立:“哇!这样就不用狼狈地用牙咬了!去年双立为了吃螃蟹,咬掉了好几颗牙。”
苏起也跟着频频点头,林靖静坐在侧看着贺梅,一双丹凤眼中满是欣赏之色。
可是这才到哪?蟹黄和蟹膏才是重头戏呢。
贺梅但笑不语,将去掉腿后椭圆形的螃蟹身子放上小方桌,如法炮制地连敲几下,用长柄斧切断蟹的肚脐,再撬开蟹壳。
这样与众不同的方式,远胜过当今大越人将螃蟹直接剁成四段的粗糙吃法。
苏起“嘶”了一声,“优雅,太……咳咳,优雅了。”顾及到林靖,他默默将不该说的粗话咽了回去,而后赶忙继续照做。
贺梅用镊子撕掉露出的黑膜,而后去除螃蟹的心脏。
双立:“咦?梅姐姐,这块肉怎么不要啦?”
贺梅:“这是蟹心,性极寒,吃了对人的身体不好。”
见他们都不太明白的样子,她将镊子移动至螃蟹的两侧,一边去除蟹腮,一边解释,“这处是螃蟹的腮,和鱼鳃不能吃是同一个道理。接着是蟹胃,里面有很多泥沙,也不能要。”
说着,贺梅将蟹嘴剪开,一按一推摘下来,最后将蟹身从中间掰开,一大块黄澄澄的蟹黄泛着油润透亮的光泽,显得颇为诱人。
“咕咚”苏起和双立齐刷刷咽了一口口水。
第95章 术业有专攻
贺梅将螃蟹身体剩余的部分从中间剪开, 用钎子将蟹肉从腹壳处剔除下来。不多时,腹壳处便变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蟹肉残留, 就连强迫症十级患者看了这样的画面都会觉得极为舒适。
蟹肉浓密而饱满,蟹膏如同玉脂珀屑堆积在一起,端详着自己亲手剥好的公蟹, 苏起舀起一匙, 叹道, “竟是没有一毫一厘的浪费!这样的吃法, 着实痛快!”
大闸蟹正面的外壳里此时已盛满了蟹肉和蟹黄,贺梅将提前备好的酱料淋在上面,递给林靖。
此举引得苏起艳羡不已, “啧, 瑾之真是好福气。”说完,他赶紧补偿性地喂给自己一大勺。
林靖接过,用小银匙舀起一勺,当先送至贺梅嘴边。贺梅笑吟吟地就着他的手尝了一口, 细细咂摸一番滋味,满意地点点头。
总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先生, 这会儿居然就这么用着梅姐姐用过的勺子, 自然而然地继续吃蟹。双立一边默默围观, 一边品尝着自己亲手剥开的螃蟹, 顿时觉得这蟹肉的滋味越发好吃了。
见到贺梅离开, 林靖停下手来, “梅梅这是要去哪?”
别太黏人了林晶晶。
贺梅:“螃蟹性寒, 须得配上大热的黄酒才好呢。你们不提, 我也险些把这事给忘了。我还买了造型雅致的温酒器, 你们等下就能见到了。”
苏起:“可以啊贺梅,你果然进步非凡。”
双立立马看向贺梅,湿漉漉的眼睛之中饱含期待,“梅姐姐,那双立呢?”
贺梅轻笑:“你还小不能喝酒,我给你们备了生姜紫苏饮,等下你和你家先生便喝这个。”
闻言,苏起顿时冲着林靖好一通挤眉弄眼,可林靖的视线却早已追随着贺梅的背影飘远了,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这番挤兑。
不多时,贺梅端着托盘回来。
苏起登时叫好道:“美食不如美器,只看这温酒的器皿便觉得颇有意趣了。”
注碗像是一朵半开不开的莲花,注子小口圆腹,盖顶卧着一只可爱非凡的小兽,就连酒杯也是仿照莲花花苞样式的。薄如纸,明如镜,宛若阴雨霏霏时候醉人的天色,好似白中闪青温润细腻的玉石。
林靖则默默地将新剥好的螃蟹拿在手里,递给重新坐下来的贺梅。
温黄酒需要点时间,苏起伸手从桌案上拿起一个石榴,左手倒右手来回几次,最后才用指甲在其黄中带红的表皮上扣开一个小小的口子,看着便十分费劲。
贺梅连忙把他给叫停:“你这样多不方便?还是让我来吧。”
她从盘中取来一只石榴,用小刀切掉石榴的顶端,接着顺着白色筋膜的所在位置,在外皮上划上几刀,然后捏住中间的筋骨轻旋着上提,最后顺着切开的瓣,轻轻掰开来。
红艳艳的石榴籽像是上好的水晶玛瑙,整齐地排放在一起,等待着食客采撷品尝。
苏起肃然起敬:“石榴竟然还能这样剥?!”
贺梅奇怪地问他:“不这样剥皮,还怎么剥皮?”
见双立站起身来,将处理好的石榴瓣一一分给在座的诸位,她便安心地继续吃着来自林靖投喂给自己的螃蟹。
苏起嘀咕道:“平时也用不着我亲自动手。”
贺梅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理解了他的意思。大越朝毕竟是古代,像是苏起这类的,身边总少不了家奴和仆人的身影。
当初筹备一窟鬼食肆,就连客栈掌柜胡彦也曾问过她,要不要直接去典卖行直接买几个仆役回来。
苏起总是孤身一人前来,或许也是因为顾及林靖的感受吧。
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贺梅握住曲线流畅宛如玉带的壶柄,将内里的酒壶取出来,为几人斟满酒水。
浅黄色的黄酒在青白色的酒盏中仿若澄澈的琥珀,抿上一口,馥郁芳香,味道醇厚,细细品来,酸、甜、苦、辣、鲜、涩六味在味蕾之间尽数绽放,与螃蟹的清甜鲜美、石榴的酸甜可口相互应和。
苏起:“贺梅,你们什么时候成亲?”
林靖:“改日我便会遣双立送请帖给你。”
讲究食不言的林瑾之吃东西的时候竟然说话了?苏起原本稳稳捏在手里的小匙“啪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顾不得旁的,他看看林靖,再扭头看看贺梅,一双桃花眼里装满了佩服之色。
“竟然真的可以将这些零零散散的蟹壳重新拼成一只完整的螃蟹!”双立惊喜地叫道。
苏起和林靖闻声朝他面前看去,发现确实如同双立所说的那样,恢复得丝毫不差。这样的吃法,果真比时下的所有方式加起来还要来得美味风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