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房幽默然,想,她二人真当是奸妃佞臣,天下百姓众臣真是没说错。
  他这样许诺了,房幽便信了他。
  他道:“对了,过几日我去趟豫州。”
  房幽一凛:“是我阿耶出了事?”
  裴焉摇头:“我派了队暗卫保护他,是豫州当地豪绅世家似有叛心,我去处理一番。”
  这天下,对他而言早已是探囊取物,便少不得比裴昱更上心些。
  房幽松了口气,点点头,又听他道:“我走了。”
  她心中犹豫,终于拉住他:“你万事小心。”
  裴焉想,今儿这遭没白来,好歹是让她晓得担忧他了。
  他摸一摸她的头:“嗯,若有急事,宣崔云锦进宫便是。”
  崔家那里毕竟有他留的暗桩,她若有事,他也能尽快知晓。
  提起这茬,房幽便问:“她的婚事……”
  她二人都知晓崔云锦后来惨状,只是裴焉那会儿自顾不暇——家国俱灭,还有个神志不清、日日沉睡的妻子,自然没工夫管这表妹。
  裴焉沉吟一番,道:“凭她是崔氏未来的家主这一点,便少不了阴谋暗算,钱氏那人还动不得,你多帮帮她。”
  房幽只得叹口气,道知晓了。
  *
  六月,后宫接连出现数个伶人小倌,浓妆艳抹、扭腰摆臀之姿,让后妃们鄙夷唾弃。
  摄政王奉旨前往豫州平叛,而北地战事频发,房渊屡屡立功,步步高升。
  可同时,他身受重伤的消息传回了上京。
  房幽忧心兄长,更忧心与恋人分隔千里外的灵忧,她面上倒是无事,笑着将最新研制出的解毒丹药给她,后一日便失了踪影。
  一开头裴昱未曾注意,直到灵忧十数日没来给他解毒,这才觉着不对。
  得知她趁夜偷跑出宫,已然不知去向,裴昱气得面色全无。
  想要惩处,可灵忧是孤家寡人,压根没有不惧怕连坐,他只得花费了大批人手去寻,焦急得面色一日差过一日。
  这时候,后宫乱糟糟的,前朝也因政事乱成一团,房幽要请崔云锦进宫小聚,裴昱也没空分神去管。
  崔云锦面上的愁苦之色比上回还要深刻,她发上簪着白花,神情噩噩,原是她那小弟已然失了性命。
  她见了房幽,实在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我知晓他不是个东西,他该死,可我从小带他长大,他死了,我们崔氏该怎么办?”
  房幽安抚地拍她的肩,道:“崔大人常年在关外,鞭长莫及,你只是长姐,对他如此已是仁至义尽。”
  想到裴焉临走前的那番交代,想来崔家早有决断,还是如从前一般将崔氏交给她,只是不再寄希望于赘婿。
  房幽道:“斯人已逝,你目下伤心也无用,最好得想想崔家的下一步。”
  崔云锦满目迷茫:“我?我能做什么……”
  崔家这一代只有她与阿弟两个孩儿,可谓枝凋叶零,阿弟死了,其实也代表崔氏主支完了。
  她起了与前世一般的想法:“幽幽,我要去榜下捉婿么?”
  找一个有些真材实料,但家境贫寒的进士,帮她撑起崔氏。
  房幽摇头:“你观我所嫁之人,便该知晓男人不可靠。如今你有崔大人与摄政王护着,何必要靠别人。你心性单纯,未必能玩得过那些有攀龙附凤之心的人。如今自立女户者颇多,你也可以效仿掌管崔氏。”
  崔云锦苦着脸,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她与阿弟实则是崔氏留在上京的质子,与父亲并不亲近,即使有房幽如此劝了,她还是不敢去与父亲说。
  房幽道:“可还记得我上次与你所说的?”
  崔云锦点头。她们二人虽自小吵架,但她一直都很在意她的话,她记得,千万不要与钱姓男子往来。
  房幽:“我想了想,是我记错了,你的真命天子便是那位钱姓公子,你且去找他吧。”
  她心里谋算得不甚清楚,以为让崔云锦避开就能无事,但忘记了她前世是摔了大跟头才成长起来。如今既有裴焉盯着,想来她那里出不了什么事,还是让她自个儿去经历一遭。
  崔云锦一时有些糊涂,只能点点头。
  话毕,她看着变得娴静沉稳的幼时好友,有些犹豫该不该提起。
  听她方才所言,她与皇帝的婚姻并不幸福——想想也知,哪个被贬妻为妾的女子是顺心如意的呢。
  崔云锦抿了抿唇道:“我知晓你对我表兄没有情意,但是,我觉得你得晓得他为你做的。”
  房幽迷惑看向她,只听她继续:“房大人在豫州出事,她立刻就赶了过去,为了救房大人被刺穿肺腑,如今生死不明。”
  “幽幽,我真是觉得你选错了,当初若选了我表兄,必不会如此。”
  房幽脑子里嗡声一片。
  她抓住崔云锦的手臂,疾言厉色:“我阿耶怎么了?”
  崔云锦道:“房大人被汝南袁氏扣押,表兄是去救他。”
  她瞧见房幽显见地松了一口气,一时不甚理解:“你阿耶没有出事,出事的是我表兄,你真就如此不喜他,连他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无动于衷么?”
  房幽攥了攥手心。
  她何至于此。
  裴焉做事从来不告诉她,她又如何为他担忧。
  崔云锦失望离去。
  到了第二日,严致欣便拿着这消息来激她,她已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晕了过去。
  严致欣傻眼,房幽醒来后亦有些呆滞。
  她是想装晕,没想到竟真的心慌气短晕了过去。
  且还是掐人中都醒不来的那种。
  此事惊动裴昱,他以为凭借房幽的人手,早该知晓豫州叛乱一事,怎么如此脆弱?忽地想到昨日崔云锦进宫,莫非她是为了裴焉才如此?
  他目色犹疑,听得御医说其身体无事,很快离去。
  而房幽,早在御医诊脉脸色大变之时,便心头一跳。
  第52章 第52章
  给她诊脉的御医乃是之前她手被翠钏割伤时,裴焉那里安排的。
  他听命于裴焉,但却忽地变了脸色,一时让房幽心中也七上八下起来。
  待人都走完,她问御医:“本宫身子是出了什么岔子?”
  那御医跪下来,冷汗直冒:“回娘娘,您这是滑脉。”
  房幽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脑子发晕,有些没懂这是何意。
  滑脉……她是喜脉?
  可前世她与裴焉十年都没有孩子,怎么今生才厮混在一起,便怀了身孕?这也太邪门了?
  她双眉紧皱:“你可探清了?”
  御医面色发白,磕了个头:“微臣断然不敢诓骗娘娘。”
  须知他方才诊出喜脉,亦是不敢置信。这宫里谁人不知贵妃娘娘不得圣心,这数月来,就从未侍寝过。如此,她是怎样才有的身孕?
  他为摄政王赏识,听命于其,早先被他安排去给贵妃治伤,便满肚子嘀咕,只以为不过是襄王有心,而神女无意,哪能想到摄政王竟然已行秽乱后宫之事!
  他一家老小俱在,若是戳穿此事,即便皇上不处死他,摄政王那里也要找他算账。
  更何况,今上昏庸,人人都知晓把持朝政的乃是摄政王。
  因此,他当机立断地便瞒住了此事。
  房幽见这御医满脸慌色,便摆了摆手,叫他下去。
  她摸着小腹,一时有些恍惚。
  她竟然怀了孩子?前世渴求十年的孩子,就这样来了?
  算算日子,便是他去豫州平叛前夜。
  房幽心中五味杂陈。从前以为她与裴焉缘浅,上天不肯垂怜,如今忽然来了孩子,却有些让她措手不及。
  孩子月份浅,自然可以瞒过去,可若是孩子大了,她总不能整日闷在敬圣宫里不出门。
  更何况,以裴昱那个性子,谁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可是,若让她打了孩子,她也是绝不愿意的。无论孩子的父亲是谁,这都是她的血脉。
  她忽地想到,这孩子,明面上是裴昱的血脉,背地里则是裴焉的血脉,归根结底都是皇室继承人。那么,她可不可以把这两人都除了,和她的孩子一起做这天下的主人呢?
  如此,不必对裴焉伏低做小,更不必忍受裴昱的为难疯癫。
  房幽心里砰砰直跳,忙让湘元去将那御医请回来。
  *
  一旦下了决心,房幽便开始仔细规划起来。
  她于政事上向来没什么头脑,但好在文有阿耶,武有阿兄,他二人所结交之辈颇多,来日若她的孩儿即位,不怕没有朝臣可用。
  房幽知晓裴昱为蛊毒之事急迫,便主动地去求见他。
  “臣妾知晓灵忧在哪儿。”
  裴昱狐疑看她,有些不信。
  房幽微微一笑:“事关皇上性命,臣妾不敢说假话。”
  裴昱如今已深谙与她往来之道,当即就知晓她又有所求之事。
  他道:“你又有何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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