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房幽道:“我要做皇后。”
  裴昱支起头来看她,眼睛眯起来。
  她求这个,而非又是为她阿兄、阿耶,倒让他出乎意料。不过这皇后之位本就是她的,中途给了卢佩音,是他对不住她,可眼下,她拿这事儿威胁他,他就不乐意了。
  裴昱讽道:“皇后未曾病逝,你这会儿便急着上位,是真把自个儿当奸妃了?”
  房幽道:“皇上安排的什么事儿,臣妾都做了,如今不过是想要回本就属于我的位置,皇上也不愿意么?”
  裴昱眸色变暗,少年夫妻,变成如今这样互相防备,实在让人心生不愉。
  不过,卢佩音那里,本就是担着皇后虚名,他确实需要一个完完全全站在自个儿这边的皇后。
  他道:“可。”
  房幽没那样容易被他糊弄,请他写了诏书,这才道:“请皇上下旨,让臣妾阿兄归京。”
  裴昱变了脸色:“你方才还说,只有这一个要求——”
  他的话猛地止住,见房幽但笑不语,双眉紧紧蹙在一块儿。
  “灵忧,在房渊那里?”
  房幽摇头:“皇上信臣妾的便是。”
  裴昱自得知身有蛊毒,便越发注重身体,如今数日不曾治疗,早已身心俱疲。
  朝事繁多,母后那里也频频出事,他捏了捏眉头,应了。
  房幽早知他会答应,得了准确消息,便笑吟吟地退下了。
  待她走后,裴昱沉吟半晌,似是自语地问小德子:“她怎么,忽然就变了?”
  是因为房鹤明被抓,她想再谋皇后之位,好让房氏无忧?
  亦或是,她忧心裴焉伤势,想要手中权势再变多,好与对方私通?
  小德子不敢搭话。
  自岁月散开始,裴昱的所有私事他都晓得,如今不过是混一日是一日,得过且过罢了。
  房幽那里,则收到了崔云锦的来信。
  短短几日,她已然找到了钱飞章。她道是看见那人便觉得命中注定,心中十分欢喜。另则,告诉她裴焉已从昏迷中醒来,不必太过忧心。
  房幽见她言辞间全是撮合,心中不免带点儿歉疚。
  不论如何,崔云锦是真心待她,而她,却在心里想着谋夺她表兄的性命。
  七月,房渊一行奉诏回京述职。果如房幽所言,那神出鬼没的灵忧出现了。
  裴昱久违地被她的蛊虫淹没,心中没了惧怕,只有一丝久别重逢的欣喜。毕竟这些虫子虽然可怖,但却是他的救命良药。
  同时,他的病刚刚好转,便依照承诺昭告天下,卢皇后退居清心寺静修,封贵妃房氏为皇后。
  裴昱倒并非守诺之人,只是如今太后病重,卢氏于他再没了利用价值,倒不如选房幽。
  只是这诏令下达,却实在有些烦扰。满朝哗然,就连远在豫州的摄政王也坚决反对,定要让他收回成命。
  裴昱拿这事去试探房幽,却没什么结果。
  这会儿,帝后二人每日晚间一起用食,说些琐事,倒给旁人一股子情深意笃的错觉。
  今儿他一来便将她打量个遍,而后稀奇道:“你怎么好似胖了?”
  房幽本在盛汤的手顿了顿,很快恢复如常,道:“夏季炎热,臣妾出的汗多,便贪吃了些,让皇上见笑了,今日便开始减重。”
  裴昱抓着脑袋,一时反应不过来是哪里不对劲。
  没过几日,太后薨逝。
  房幽全权负责丧仪之事,在心里盘算,该何时送裴昱上路。
  原本么,她可以晚些动手,可裴昱近来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怪异,还试探着问她可是身子不适。
  她忧心他知晓了什么,便等不及那么久了。
  这一日,翠钏邀他月下饮酒,同行还有房浅等人妃嫔。
  席间,众女一面娇笑一面给他灌下酒去,酒过三巡,他已有些眼花头晕,却还记得调笑他这些美娇娘:“尔等今日如此,可是气朕太过独宠皇后?”
  翠钏冷眼看他。
  都这个时候了,他仍在算计着挑拨她们与房幽的关系,实在是,生性凉薄。
  紧接着,她露出一抹笑来:“可不是么,皇上不是宠严淑妃,就是宠皇后,把我们这些旧人放到哪里去了。”
  裴昱要去吻她,却被其偏头躲开,酒意上头,他忽地甩了她一个耳光。
  他心知因他宠幸小倌之事,被这后宫中许多人议论,可翠钏她不该如此,那些个取乐的玩意,可不就是翠钏进献给他的么!说来,这条歧路,还是她带他上去的!
  这一声清脆的响声,让周边丝竹奏乐都停了下来,众人眸色不明地看着盛怒的帝王。
  他身形孱弱,却肆意地打骂德妃,看起来有些癫狂。
  最终,还是房浅出面拦下来,她道:“皇上,方才有小太监来报,竹馆那几位找您呢。”
  裴昱本就需要个台阶下,眼下她开口了便也顺坡下驴,气冲冲甩袖离去。
  一群宫妃看着他的背影,脸色一致的诡异。
  夜半,竹馆传来消息,皇帝忽然便不行了!
  待房幽急匆匆去了太和宫,看到裴昱眼歪嘴斜,口涎不断流出,心中恶心之际,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副悲痛模样。
  御医道:“皇上许是昨夜喝了鹿血酒的缘故,心火旺盛,一时不察,得了偏瘫。”
  房幽身子晃了晃,脸色愈加苍白。
  如此说辞,再结合他是从竹馆被抬出来的,岂不意味着,他是马上风!
  这可是帝王最丢脸的死法。
  只不过,目下他还没死。
  听闻此噩耗,皇后当场晕了过去,被诊出两个月的喜脉。
  朝臣们得知这一消息,喜忧参半,虽忧心这少年君主年纪轻轻便得了不治之症,却也欢喜这江山好歹有了继承人。
  虽不乏心存异心者,但因房鹤明联手摄政王在豫州收割世家豪绅,而皇后兄长稳驻京郊军营,便也十分顾忌,不敢轻易动手。
  敬圣宫中,翠钏阴阳怪气地赞房幽:“娘娘可真会做戏。”
  可不是么。中了蛊毒后,裴昱身子骨本就弱,怎会放任自个儿胡闹一夜。
  是房幽,将她们聚在一块儿,戳破岁月散之事,又甩出待其上位后可出宫亦可当太妃享福的条件,将她们一个个串在了一起。
  裴昱等闲不肯吃房幽经手的吃食,却对一众宫妃没有防备。
  而这里面,最恨他的便是翠钏。
  她手头没有蛊毒,便下了令人失智的虎狼之药,配上鹿血酒,可不就马上风了。
  然而裴昱命大,并没有就此殒命。
  不过这也省了房幽的力气,她本就希望他能活着看到她与她的孩子登上至高无上的位置。
  她将另一半解药交给翠钏,笑道:“彼此。”
  翠钏:“你确信,我们不会被殉葬?”
  本朝殉葬之风极为严苛,凡是没有子嗣的妃嫔,俱要与君王一同入陵寝。
  她们能下定决心和房幽一块做这谋逆之事,本也是为了活下去。
  房幽:“若想让你们死,不给你们解药便是,何必要如此麻烦?”
  她说的有理,然而翠钏却担心:
  那位摄政王,真的会眼睁睁看着她们这一群人祸乱朝纲,而没有任何作为么?
  第53章 第53章
  这个夏季,大庆不仅有中原干旱、流民起义的大事,更有皇帝偏瘫,怀有身孕的皇后监国的荒唐事。
  自严淑妃开始,房幽一个个的收拾,凡是与她作对之人,皆是被下了大狱。她兄长房渊战功显赫,不顾旁人劝阻,一心跟随妹妹,助她成事。
  严怀山看清局势,不曾以卵击石,称病拘于府上,终日闭门谢客,连他的嫡亲女儿被关押都不曾过问。
  周氏、崔氏皆跟随房皇后,肃清朝野。
  八月,裴焉一行终于清除豫州世家害虫,启程归京。
  房幽既然要对他兄弟二人下手,便必不可能心软,虽没法在上京城门处拦下他,却也让人牢牢地守住了宫门,绝不许他进来。
  她要与裴焉耗着,耗到他心甘情愿扶她孩儿上位的那一日。
  至于阿耶,她从不担心。于国事,阿耶有奉献;于私事,阿耶是他孩儿的外孙,他若不想她做出疯癫之事,想来不会对阿耶下手。
  入夜,房幽捧着碗参茶喂给裴昱。
  如今她身子已然微微凸起,走起路来满是妇人韵味。
  裴昱没法说话,便只能瞪眼看着,眸子里射出怨毒。
  房幽笑得温婉,轻轻地喂给他一口,一不小心泼在他下巴处,便胡乱拿巾子擦擦,也不管他胸前衣领上沉积的药渍有多深。
  失了众人忠心的皇帝,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能活成如何,全靠她们的良心。
  好在房幽虽厌他极深,但未防他没等孩子出生便死去引起大乱,也约束了众妃一番,只是让她们莫要太过分。
  她叹了一口气:“明明我是对皇上最好的,还是皇上的糟糠妻子呢,你怎么能如此怨恨地看着我?”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