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大厨[八零] 第240节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刘易看向孙毓可。孙毓可向他翻译了自己说的话,刘易连忙猛点头:“是的,是的!我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好吃的鸭子。”
  另一边,周师傅将卤好的肉切成块,码放在陶瓷煲里,最后把汤汁淋在肉上。汤汁浇淋的过程,让还在回味香酥鸭的众人都不禁感到饥饿。
  周师傅的徒弟端来了一盘烤得金黄酥脆的芝麻烧饼。一大盘烧饼与一个陶瓷大煲一同上桌。
  周师傅微微弯腰,说道:“要是在咱们裕丰楼吃这苏造肉,我们会头一天卤好后放进冰箱定型,第二天再切片码放,那样就漂亮了。今天大家就先尝尝味道,摆盘就别太计较了。”
  他这般随性的态度,倒是惹得观众笑了起来。
  “把烧饼掰开,舀一勺汤,再夹一块肉。这肘子肉带筋,这五花肉炖得烂乎,你们都试试看。”老周师傅指导大家食用。
  众人依照老周师傅的指点,掰开芝麻烧饼。烤得金黄的饼皮裂开时,细碎的芝麻簌簌落下,露出内里蓬松的气孔。舀一勺浓稠的苏造肉汤汁浇在饼心,卤汁立刻被烧饼吸收,再夹起一块颤巍巍的肘子肉塞进饼里。
  金先生率先咬下一大口,烧饼外层香脆,汤汁润泽了饼皮内层;肘子肉带筋的部分嚼起来柔韧有度,五花肉则软烂得近乎融化,丝毫没有腻感。吃完一个饼,悠长的肉香仍在口腔中萦绕不散,让人不禁生出怅然若失之感。而要填补这种感觉,就必须再来一口。
  “好家伙!”杨裕合顾不上形象,两口就吞完了一个烧饼,又连忙夹起一块五花肉,“老周,你这锅老汤熬了多少年了?”
  老周师傅嘿嘿一笑,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这汤是我师傅传下来的,到我这儿又续了十多年。不过我师傅给我的老汤香料味比较重,味道跟老北京的卤煮有些相似。”
  他看向岳宁:“我遇到小岳后,她跟我说起这苏造肉,还分成三个季节,有三个方子。她给了我方子,让我用一定比例的老卤搭配新料,做出这春夏祛湿、秋天降燥、冬天滋补的肉来。您瞧这肉香里透着的那股温和劲儿,以前咱们可熬不出来。不过以前那种香料重的肉卖得也很好,我们董大师傅还曾让我干脆专门摆摊卖肉呢。”
  这番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此时孙毓可走了过来:“周师傅,我和刘易能尝一口吗?”
  “当然能,我做了一大锅呢!”周师傅亲自掰开饼夹了肉,“姑娘,快尝尝。”
  他又递了一个饼给刘易,说道:“这小伙子,黑黑胖胖的,一看就是做伙夫的料。”
  刘易一脸疑惑,孙毓可解释道:“他说你有做厨师的天赋。”
  正在吃饼的刘易连忙点头,汤汁顺着嘴角流下也顾不上擦,只是冲着老周师傅竖起大拇指,用生硬的中文重复着:“好吃!太好吃了!”
  徒弟过来催促老周:“师傅,该做菜了!要是董大师傅在,又该说您了!”
  周大厨回到自己的位置,笑呵呵地边说边把沥水篮里的蔬菜一个个码放在盘子里:“我就喜欢跟客人唠上几句,我们董大师傅呢,最烦我这样。”
  “周大厨,您这就开始装盘了?”主持人问道。
  “哪儿啊!我这是要做天津菜里的扒全素。”周大师傅回应道。
  杨裕合贴近话筒解释:“扒这个技巧,之前咱们看过陆培德大厨的扒海羊,鱼翅加上羊八件,这是散扒;也看过上上期陈锦莹大厨做的扒猪脸,猪头炖到酥烂,拆掉骨头后放锅里扒,这是整扒。今天周大厨做的扒全素,用了十种素菜,素菜没有固定的样式,拼在一起也属于散扒。能做这道菜的,都是鲁菜里有名的大厨。”
  “我记得上次宁宁说她做扒菜未必能百分百成功,现在她能行了吗?”总有人记得岳宁说过的话。
  果然,镜头又对准了岳宁。岳宁无奈地说:“你们……太过分了啊!又想让我做菜。”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不过,明天开始陆大厨回乡探亲,我替他顶班。他那手扒菜的手艺,我会不会呢?”
  大家瞪大了眼睛看向她,岳宁看向蔡致远:“给你个机会,拍摄宁宴陆府的一天。”
  别的酒楼想要做这种节目,那得付钱,到了岳宁这里,就是她给面子,还只给蔡致远面子,蔡致远笑着说:“行,我来安排。”
  杨裕合继续解释:“扒菜,是把菜正面朝下、底面朝上码放。咱们现在可得瞪大眼睛看好了,就看这翻面的一瞬间。”
  岳宁和朱莉玲一同看向周大厨,只见他往锅里加入一勺高汤。待锅里的高汤烧开后,他加了调料进行调味,又从锅里舀了一勺热汤进菜盘子里,然后盘口顺着着锅口,将盘子里的菜推入锅中,菜入锅时丝毫不散。
  周大厨握住锅柄,手腕轻轻转动,青笋的脆绿、香菇的酱褐、冬笋的乳白、大白菜的奶黄、胡萝卜的橙红在锅中来回滑动,却始终保持着各自的形状,丝毫不乱。
  周大厨在菜上淋了一勺水淀粉,形成一层薄薄的芡汁,均匀地裹在每样蔬菜上。
  突然,周大厨手腕猛地发力,炒锅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锅中的素菜如同被赋予了生命,齐刷刷腾空而起,在半空中翻了个身,又稳稳地落回锅中。
  这一手“勺内扒”的功夫,引得观众席一片惊呼。而叫声最大的,当属刘易。他张大嘴巴,惊叹道:“ohmygod……”
  此时周大厨的菜已经出锅,十样素菜如同被摆好了阵型一般,整整齐齐地滑入盘中。
  刘易问正在颠勺的孙毓可:“coco,太神奇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跟你说过,厉害的中国菜厨师,就是有中国功夫的。”孙毓可一边把炒过的洋葱铺在盘中,一边将调好的酱汁倒入锅里烧开,滑入已经煎熟的牛肉片,让牛肉片均匀地裹上酱汁,最后将牛肉片铺在洋葱丝上。
  两道菜上桌后,周大厨的扒全素十色蔬菜裹着莹亮的芡汁,入口时蔬菜的本味与高汤的鲜香相互交融;孙毓可的沙茶牛里脊,红亮的酱汁裹着粉嫩的牛肉片,煎得微焦的洋葱丝垫在盘底,看上去虽不显眼,口感却极好,牛肉鲜嫩,沙茶的咸鲜与洋葱的甜辣交织,确实是迎合国际味蕾的巧妙调味。
  对比之下,沙茶牛里脊虽调味惊艳,却缺少了像扒全素那样震撼人心的技艺展示。
  场上正在打分,刘易跟孙毓可说了几句话。随后,孙毓可转身对周大厨说:“周大厨,我和刘易想拜您为师,学习厨艺,可以吗?”
  “师傅……功夫。”刘易嘴里蹦出两个中文词,还弯腰向周大厨抱拳。
  周大厨可不敢收洋徒弟,可观众席上看热闹的人不怕事儿大,用英文喊道:“路易斯,在中国学功夫是要下跪行礼拜师傅的。”
  刘易听见后,转身就要给周大厨下跪:“师傅。”
  “使不得,使不得!”周大厨连忙把他托起来,“小伙子,现在是新社会了,可不兴这一套了。”
  “新社会?”孙毓可自己也没理解。岳宁拿过话筒解释道:“旧社会等级森严,讲究师徒如父子,有各种规矩;新社会则是人人平等,不用行下跪这样的礼节。但是,我们手艺人学艺,一定要尊敬自己的师傅,不用下跪,但要在心里尊敬。路易斯,周师傅是中国内地的厨师,他能不能收你为徒弟,还要请示他的上司。另外,我刚才和朱奶奶已经商量好了,我们两家以后会进行合作。拜师学艺的事,等比赛结束后再说。”
  分数出来了:福苑的香酥鸭虽调味出色,但周师傅的苏造肉在底蕴和技巧上更胜一筹,福苑在这道菜上落后了;后面的沙茶牛里脊与扒全素之间,周大厨的功底更是不言而喻。最终,裕丰楼大比分领先。
  孙毓可的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周大厨太厉害了,我能在这儿遇见这样的大厨,就是最大的收获了。”
  周大厨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姑娘,老头子也就会这么几招。厨艺实在是要勤学苦练,一天两天可教不会。不然的话,老头子肯定不藏私。”
  “我们先比赛,比完赛我再向您请教。”
  “好嘞!”
  周大厨回去时,徒弟已经把乌贼鱼蛋撕开,撕成了薄如纸片的薄片,浸泡在水里。高汤也已准备好,周大厨开始用鸡肉茸澄清高汤,得到了清澈如水的清汤。
  岳宁伸手要了话筒,主持人将话筒递给她。岳宁看向杨裕合:“裕合叔、金先生,这个恐怕得我来解释了,因为这不是传统的烩乌鱼蛋。这道羹汤出自鲁菜的烩乌鱼蛋,但经过国宴大厨的改良,变成了酸辣口的乌鱼蛋汤,多次被用来招待重要外宾,是国宴第一汤。这乌贼鱼蛋必须是冷水海域的乌贼鱼卵,才能做出这道菜的鲜、嫩、香。乌贼鱼蛋出水后就用盐腌制,要用的时候,撕掉上面的薄膜,里面是一片一片的,据说每一片就是一只小乌贼鱼,撕下来的薄片行话叫‘乌鱼钱’。把乌鱼钱浸泡在清水里,漂洗掉多余的盐分……”
  岳宁介绍这道菜时,周大厨把浸泡好的乌鱼钱汆烫了一遍,分在各个汤盅里,最后把剩下的全倒在了大汤碗里。
  他转身回去,烧开清鸡汤,加入少许盐调味,再加入胡椒粉煮上一两分钟,关火后加入两勺酸黄瓜汁。
  这清汤浇在雪白的乌鱼蛋薄片上,乌鱼蛋薄片缓缓舒展开来。小徒弟在汤里点缀了一片香菜叶,这道国宴第一汤便被端上了桌。
  第289章 宁宴陆府的一天
  金先生看着汤盅里,雪白的乌鱼钱如玉兰花瓣般舒展在清澈如水的鸡汤中,酸黄瓜汁与胡椒粉调和出的酸辣气息若有似无地升腾,他说:“看似简约的汤色下,藏着用鸡肉茸反复澄清高汤的繁复工序,这道菜菜体现了老祖宗说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说完他舀起一勺汤,汤液入口时,带着清香的酸味和温和的胡椒辣味,十分适口。鸡汤中融合着乌鱼蛋的海味,乌鱼钱口感柔嫩,他赞叹道:“不愧是国宴的头道汤。”
  “这道汤,陆培德大厨也做过。”杨裕合说。
  “这道汤,本来就是培德的二叔跟我们董大师傅的弟弟,两位国厨一起琢磨、调整的口味。”周大厨笑呵呵地说,“昨天培德还跟我一起调整了味道。调汤,他们家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难怪了。”
  孙毓可端上来的是一碗糊糊,深褐色的油渣碎散落在乳白粘稠的芋泥中,这是一道油渣芋泥羹,是宁波人的家常菜。她说:“我对洋人说这是中国的土豆浓汤。”
  岳宁舀了一勺油渣芋泥羹,吃了一口,传统的宁波油渣芋艿羹用的是宁波本地那种滑软的小芋艿,而孙毓可用的是广西荔浦香芋,里面的猪油渣也并非猪板油,而是肥多瘦少的五花肉。这样一来,既有肥肉的酥脆,又有瘦肉的硬脆。
  “这油渣是不是有点像培根?”孙毓可得意地说,“我奶奶原来就是按照宁波的传统做法,用猪板油熬的油渣,我借鉴了培根土豆泥里培根的口感,用比较肥的五花肉,是不是味道更接近土豆浓汤?”
  “是。但它的调味还是传统的芋艿羹。”岳宁说道,“周师傅守着中餐的传统技艺,你想着让中餐的味道走遍世界。你们俩都是在用心做菜。”
  “很好吃,真的很好吃。国宴的汤好,这个芋艿羹也好。”一位观众评委说,“上一期,我就说了那些酸甜的、乱七八糟的菜,怎么能算是中国菜?那个英国来的厨师,还说他为了推广中国菜做了很大的努力,他也知道那不是正宗的中国菜,但是外国人就喜欢吃这种口味。明明他不会做外国人和中国人都喜欢的菜。”
  大家对上一场比赛耿耿于怀。
  分数出来,依旧是周大厨赢了这一关。
  最后一关主食,周师傅拿出了老北京炸酱面,孙毓可和刘易认认真真地包饺子,用菠菜汁调出了颜色,做出了白菜外皮的饺子。
  孙毓可说:“白菜在中国文化里寓意发财,马上要过洋新年了,过了洋新年就是中国新年了,我在这里恭喜大家新年发大财。”
  最后这一关孙毓凭着饺子扳回了一点点分数,可是总分与老周师傅相差实在太大。最终,老周师傅赢得了比赛。
  她笑着走过去,张开了双臂。老周师傅还没反应过来,岳宁便说:“老周师傅,小孙要跟你抱抱。”
  老周师傅可没有跟大闺女拥抱的经验,只能尴尬地虚空搂了她一下。
  而那个黑胖小伙子刘易走过来,被老周师傅抱得结结实实。老周师傅还拍了拍他的背:“小伙子,你和小孙,以后真有机会来咱们店里,尝尝我做的菜。”
  孙毓可跟刘易翻译了老周师傅的话,刘易却垮了一张脸,以为老周师傅不肯收他做徒弟。
  和上次一样,一中一洋两个厨师搭配的孙毓可和刘易这个组合,深受观众喜爱。
  有人站起来看向蔡致远:“留下可可!”
  其他人也跟着喊:“留下可可,我们喜欢可可!”
  蔡致远问:“你们不喜欢周师傅吗?”
  “当然喜欢,但是你们的赛制设置不合理!东风楼的秦师傅也很厉害,他只是遇到了陈大厨。但你们看看,前面那么多轮比赛,优秀的队伍出局,最后留下的队伍却……”
  观众本来就有不满,尤其是今天的孙毓可,亲和力十足,让他们格外喜欢。
  蔡致远笑着说:“行,那就用你们的选票,把你们想要复活的队伍选出来。”
  “啊?”
  “这几天我们接到了太多太多的电话,都是为东风楼惋惜的。为了避免这样有实力的酒楼在初赛就被淘汰,我们会推出一个方案,把决定权交给观众,让观众投票,复活两组观众认为最可惜的队伍。”
  比赛拍摄结束后,岳宁走进蔡致远的办公室。蔡致远吩咐秘书给岳宁泡咖啡,再把沈文琪叫过来。
  一来是为了明天跟拍宁宴陆府的事,二来是商议复活赛的细节,其实这个想法还是岳宁在现场提出来的。
  岳宁接过咖啡,加了糖正在搅拌,听蔡致远问:“陆培德要返乡探亲?”
  “嗯,他不放心他叔。”岳宁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蔡致远追问:“回去几天?”
  岳宁放下杯子,笑看着蔡致远,答非所问:“苏菲姐姐和陆哥一起去北京,见伯母。”
  蔡致远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你说什么?”
  “陆哥本来说要买楼,我劝他等两年,估计两三年之后,房价能下跌个三四成,到时候再买也不迟。苏菲姐姐也是这个意思,他们先住苏菲姐姐的房子里。”岳宁说。
  蔡致远深吸一口气:“我是问你买楼的事吗?”
  岳宁这才回答正题:“他们回去一周。”
  蔡致远摇头无奈笑。这个时候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岳宁搅动着咖啡勺:“哥,就算陆哥一个人回去,你找苏菲姐姐也没用啊!她之前一直不谈恋爱,也没搭理过你。你说是不是?很多人都是这样,在第一段感情上投入了很多年,分手后很快就结婚了。”
  蔡致远呼出一口气:“我不至于那么没品。就是想找老朋友聊两句。”
  岳宁笑了笑。失去了,就成了白月光,在的时候,还不是把人当成膏药,那儿疼贴哪儿?
  这时,沈文琪在门口敲门,蔡致远说:“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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