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而且魏明烬的反应亦在辛禾意料之中。毕竟他那样的君子,若同意了此事,传出去有损他的清誉。
  但他也没有反对。
  没有反对便意味着默许同意,但这件事却不能说破。
  毕竟像魏明烬这样的人,只会冰洁玉清的端坐高台,看别人做脏污事,而绝不会让自己衣角染上半点污痕。
  辛禾离开后,奉墨进来了。
  “上次让你调查辛姨娘,如何了?”
  “辛姨娘自幼父母双亡,是被叔婶抚养长大的,但她叔婶待她并不好,甚至曾几度想将她卖了。一是受她爷爷所阻,二是辛姨娘自己会来事……”
  奉墨将查到的说完之后,魏明烬问:“她可有心仪之人?”
  “心仪之人?公子指的哪一个?”
  魏明烬:“……”
  “辛姨娘因生得漂亮,未进府前,十里村有很多人倾慕她。就属下查到的,她曾收过张家三郎的莲蓬,也收过李家小儿子砍的柴火,还收过孙屠户独子的猪肉……”
  奉墨说着说着,瞥见自家公子笑了,倏的闭嘴了。
  虽然他们公子在外人面前,永远都是未语先带三分笑的温和模样,但奉墨自小侍奉在他身边,早就见识过他家公子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这位辛姨娘真是个妙人。”
  这话魏明烬说的意味不明,奉墨不敢贸然接话,只得屏住呼吸站着。
  好在魏明烬又道:“让池砚来见我。”
  很快,一个黑衣男子从外面进来,向魏明烬行礼。
  “醉月楼的事,查的如何了?”
  上个月在魏明烬动身去省城赴试前,书院同窗在醉月楼设宴,为魏明烬饯行,提前预祝他下场一举夺魁。
  但有人却在魏明烬的酒水里动了手脚。
  等到魏明烬察觉时,为时已晚。
  魏明烬并未回到先前所居的厢房,而是误闯了另外一处,与一女子春风一度。
  待魏明烬醒来时,那女子已不知所踪。
  只有床上的血渍,以及他身上的抓痕,昭示着昨夜种种并非虚妄,而是真实存在过。
  之后魏明烬要准备去省城赴试无暇分身,便留池砚调查此事。
  但魏明烬对那女子一无所知,查起来本就困难重重。而更雪上加霜的是,前段时间醉月楼走水出了人命,眼下已被查封,里面的人抓的抓散的散,调查更是举步维艰。
  池砚请罪:“属下无能,请公子责罚。”
  魏明烬抬手捏了眉心。
  池砚已经做好受罚的准备了,却没想到,过了许久后,魏明烬再开口的话不是责罚,而是线索。
  “那女子薄骨纤腰,粉颈霜肌,后背左肩胛骨上有颗红痣。”
  奉墨等在廊下,见池砚如丧考妣出来,他立刻迎上去。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关系十分要好。
  之前没线索池砚愁眉不展,现在有了线索,他却更愁了。
  时下女子追求窈窕之美,薄骨纤腰粉颈霜肌的女子在他们清源县,一板砖下去能砸倒一大片。
  这跟大海捞针有何区别。
  至于后背肩胛骨上有颗红痣这条线索,池砚更头大。
  他一个男子,总不能见到薄骨纤腰粉颈霜肌的女子,就上去扒人家衣裳,看人家后背肩胛骨上有没有红痣吧。
  那样只怕人还没找到,他就已经被当成登徒子送去见官了。
  见池砚急的抓耳挠腮,奉墨不以为意:“这有何难的。”
  池砚如见救星望向奉墨。
  “我有个主意,保准你能将人找到。”奉墨一脸胸有成竹。
  第6章 动怒
  辛禾见过魏明烬后,就开始筹划怎么送走腹中孩子,既不让人生疑,又不会连累到魏明烬。
  在府里动手不成。
  眼下魏氏上下都盯着她腹中的孩子,一旦孩子没了,就算她将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也挡不住别人的猜疑污蔑。
  而魏明烬那人又看重名声,这孩子只有在府外出事,他才能摘得干净。
  辛禾欲寻借口出府时,却听说一旬后是魏大老爷的五七祭,到时魏明烬会在城外佛寺为他办水陆道场。
  听到这消息时,辛禾便明白,这是魏明烬为她创造的机会。
  既然如此,辛禾也不再折腾,打算等魏大老爷五七祭那日再动手。
  之后府里陆续又发生了好些事情。
  先是妾室里有人不安分,竟在夜里偷偷去勾引魏明烬。
  同魏大老爷风流成性,养了一宅子的莺莺燕燕不同,魏明烬十分洁身自好。
  他如今快及弱冠之年,但尚未成婚,院中既无通房也无妾室。在夜里偷偷爬床勾引魏明烬的,是魏大老爷的妾室。
  如今魏大老爷不在了,那妾室便想为她的以后筹谋,但却偏偏撞到了刀刃上。
  辛禾听见动静,偷偷过去瞧时,就见魏明烬一身宽袖素袍立在廊下,夜风吹的他双袖鼓动飞舞,似是下一刻就要乘风而去的谪仙。
  但现在这谪仙却气得不轻。
  素来温和含笑的人,此刻面色冷若冰霜,他冷冷吩咐:“立刻将她赶出府去,今夜院中当值的人玩忽职守,全都撤换掉。”
  那妾室被人压着跪在院子里。
  溶溶灯火里,能看见她生的妩媚动人,此刻眼泪似珍珠大颗大颗滚落,让人瞧着心生怜惜。
  但站在廊下的人非但不为所动,眸中还隐隐有厌恶之色。
  蓦的,魏明烬突然朝辛禾这边看过来。
  辛禾吓了一跳,忙闪身躲到树后。待奉墨将人带走后,她才蹑手蹑脚回房中躺下,但一颗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第二日一早,除了有孕在身的辛禾外,其他妾室全被叫去了前厅。
  如辛禾之前所料,魏明烬给了一笔遣散银后,就放后宅的妾室们各归其家了。
  琼华进来给辛禾送甜汤时,也说起了此事:“昨夜公子处置了孙姨娘之后,其他姨娘的心思也就彻底歇了。她们大都拿了遣散银离开,只有几位进府年岁已久的姨娘说,她们无处可去,想留在府里养老。公子同意了,将她们一并迁去北面的清梧院住了。要我说,还是姨娘命好呢!”
  虽然他们老爷不在了,但公子对辛姨娘和她腹中孩子的照顾,众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等小公子或者小姐出生了,想必公子也会是位好兄长。姨娘,你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琼华是辛禾进府后,管家拨来照顾辛禾的。
  来的第一天辛禾就觉得,她跟个麻雀似的,一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辛禾嫌她话多,无事不喊她伺候。
  眼下听她又絮絮说个不停,辛禾嫌烦正要打断时,却看见了琼华脸上对她腹中孩子的期待。
  辛禾顿时怔住了。
  这孩子的父亲不知道它的存在,而她这个母亲在知道它存在的那一刻,第一反应是惊恐。
  之后她想的是将错就错,用这个孩子为自己谋一份荣华。
  但在发现魏明烬就是那夜与她春风一度的人之后,她又毫不犹豫决定送走这个孩子。
  从头到尾,她对这个孩子都没有过半分期待。
  辛禾骤然沉默下来。
  琼华自顾自说了一会儿,似是也知道自己话多了,又忙道:“到姨娘歇晌的时辰了,我去给姨娘铺床吧。”
  说完,她快步走进里间,麻利的将床铺好。
  辛禾躺到床上后,听见了房门被掩上的声音。
  她睁眼,就看见了头顶纱帐上绣着石榴缠枝纹。
  石榴多子,寓意吉祥。魏大老爷一心想府里添丁,是以府中很多地方都有象征子嗣的图案纹样。
  辛禾看了片刻,冷漠转过身闭上眼睛。
  自从魏老爷的妾室们离府后,魏家顿时清静了不少。
  辛禾的叔婶不知从哪里听到她有孕的消息,夫妻俩竟巴巴的来魏家求见辛禾。
  他们夫妇俩待辛禾不好,辛禾对他们也无甚感情。但他们到底是辛禾名义上的娘家人,且辛禾得知消息时,他们已被请进府里了,辛禾只得忍着不喜见他们。
  从前都是辛禾百般讨好他们,如今却颠了个儿,成辛有志两口子讨好辛禾了。
  李氏一改从前的刻薄嘴脸,热络讨好的夸辛禾:“从前我就说,我们禾丫头是个有福的,咱们村那些歪瓜裂枣如何能配得上她。如今这不就应验了,瞧瞧我们禾丫头这通身的气派,许多人家的正头娘子都比不过呢!”
  从前的辛禾虽然容色过人,但成日荆钗布裙,人难免少了几分颜色。
  而如今她虽仍穿的十分素净,但那衣料仿若月华流光,即便在屋内仍浮光潋滟,一看就价格不菲。而她发间虽只簪了枚白玉簪,可瞧那水头,足够普通人家好几年的嚼用呢!
  李氏看的十分眼热,辛有志也在旁跟着奉承附和。
  辛禾不待见他们俩,随意应付几句后,便借口有事赶他们走。
  辛有志嘴唇动了动,似是要说什么,但却被李氏抢了先:“那你好好养胎,回头我和你二叔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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