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有侍女送他们夫妇俩出府。
  辛有志夫妇走在后面,辛有志压低声音问:“今日我们不是来找那丫头要银子的吗?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你没瞧出来,那丫头还因先前的事怨我们吗?你若现在开口,她定然不给。眼下只有先将她笼络住,待她气消了才好开口。”
  辛有志觉得妻子说的有道理,便没再多说什么了。
  他们夫妇离开后,琼华看着他们带来的山货,询问辛禾的意思:“姨娘,这些让厨房做给您吃?”
  辛有志夫妇向来抠搜,可今日他们出手却极为大方,不但带了好些山珍野味,还带了满满一篮鸡子。
  鸡子放在竹篮里,里面铺了厚厚的稻草,从十里村提到了魏家,里面却没有一个磕碰的。
  辛有志家中的鸡鸭鹅猪都是辛禾养的。
  寻草,剁草,清理畜舍,全都是辛禾一个人做的。但在辛家那些年,辛禾却一口鸡子都没吃到。
  小时候,有一次堂弟拿着鸡子捉弄辛禾,辛禾实在馋的厉害,便咬了一口。
  结果那口鸡子还没咽下去,李氏就冲过来,揪着她的耳朵骂她是馋鬼托生的,要把他们家吃穷,之后又重重朝辛禾的嘴上打了好几下。
  自那之后,辛禾就再没吃过鸡子。
  直到上个月,她被送进魏家做妾那一日。
  离家前,向来抠搜吝啬的李氏,破天荒的给她煮了两个鸡子。喂她吃的同时,还叮嘱让她到了魏家后,可要时时记得帮衬家里。
  而今日,他们夫妇俩竟然拿了整整一篮来。
  辛禾眼底滑过一抹厌恶:“都拿去扔了。”
  “都扔了?这多可惜啊。”琼华小声嘟囔,但见辛禾脸色不大好,顿时不敢再多说什么,忙人照办。
  她刚同几个侍女说完,转头就见辛禾已经走到门外,忙匆匆跟了上去。
  辛禾觉得屋里有些闷,想着出来透透气,却不想竟走到了花园里。
  自魏大老爷过世后,魏家就连灯笼都换成了素色,府中上下各处更是见不到一星半点的艳丽。只有花园里的花,仍肆无忌惮开的姹紫嫣红五彩缤纷。
  而此刻,花园里正站着一个豆白色衣裙的女子。
  竟是芳絮。
  辛禾眼底滑过一抹惊诧。芳絮虽然比她进府早,但却还比她小一岁。
  听琼华说,魏明烬那笔遣银给的很阔绰,而芳絮尚有亲人在,可她竟然也留在了魏家。
  芳絮也看见辛禾了,她径自朝辛禾走过来。
  从前芳絮就不喜欢辛禾,如今也是。她在辛禾的小腹上扫了一眼,冷笑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们走着瞧。”
  话落,芳絮转身时,手腕的银镯子晃荡了一下,露出了上面堑刻的百子如意纹样。
  辛禾只觉莫名其妙。
  先前芳絮对她有敌意她尚能理解,但眼下魏大老爷都已经过世了,她不拿着遣散银去过她的日子,为什么还要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粘着她呢?
  不过自这日之后,辛禾就再没见过芳絮了,她也就将芳絮抛之脑后了。
  毕竟很快她就会将这个孩子送走,至于这孩子是谁的不重要。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就到了魏大老爷五七祭这日。
  魏明烬带着如今尚留在魏家的几位姨娘,一同去城外佛寺为魏大老爷办水陆道场。
  这个时辰街上行人多,魏家的马车走得很慢,引的众人纷纷侧目,还有人在窃窃私语。
  街旁的赌坊里传来一阵吵嚷声,很快一个赌徒被从里面丢出来。
  几个打手对他放了几句狠话后,便又转身进赌坊了。
  而那赌徒在地上躺了一会儿,似是缓过疼意了,才骂骂咧咧站起来,对着赌坊门口狠狠吐了口唾沫,转过身时正好看见了魏家的马车。
  身侧有人在议论:“魏家上个月进府的那位姨娘真是好福气啊!这下城东那条街上的铺子,魏公子就只能得一半喽。”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魏大老爷风流成性这么多年,都没有一男半女的。怎么他前脚刚死,后脚上个月刚进府的姨娘就有了身孕。魏大老爷不会被戴绿帽子了吧?”
  魏家的马车陆续离开,议论的两个人走远了。
  只有周水生还站在原地,眼里迸发出灼热的光芒。
  过了片刻后,周水生拔腿就往魏家马车离开的方向追去。
  第7章 威胁
  慈云寺坐落在清源县城外的山上。
  时值秋日,漫天遍野的红黄绿交相辉映,走完蜿蜒盘旋的山道,抬头就能看见坐落在山林深处的慈云寺。
  古木参天掩映,袅袅香火缭绕,浑厚古朴的钟声惊起山间飞鸟无数。
  魏明烬提前派人同慈云寺的主持打过招呼,他们一行人行至寺门前时,已有僧人等在那里了。
  魏明烬同那僧人道:“我去见主持,劳烦师先安顿女眷们先歇息片刻。”
  慈云寺香火鼎盛,清源县中的富户家眷时常来此上香,是以寺中专门建有供香客歇息的院子。
  那僧人道了声佛偈,让身后弟子带着女眷们去了,他则带着魏明烬去见主持。
  留在魏家的四位妾室今日都来了,其中自然也包括芳絮。
  芳絮自那日在花园挑衅辛禾之后,就再未有其他动作了。今日上山时,她也只与其他几位姨娘走在一起,连个眼神都没分给辛禾。
  她既没发难,辛禾自然也不会没事找事,毕竟她今日还有重要的事情办。
  她们一行女眷跟着年轻僧人前行,路上看见许多僧人在布置大殿。有人不解问:“这是在做什么?”
  领路的僧人答:“月末便是一年一度的祈佛节,今年祈佛节定在我们寺中办。”
  每年的祈佛节都是清源县的重大盛会之一。
  祈佛节由清源县商会牵头,由清源县各大寺庙轮流承办,祈祷国泰民安人寿年丰,届时清源县所有人都会参加这场盛会。
  到这一日,承办的寺庙会放生鱼鳖,也会给香客发放福袋。届时寺外还有庙会,每年都热闹非凡,辛禾从前也曾来过好几次。
  年轻僧人将她们领去歇息的客院后便离开了。
  因辛禾有孕在身,她单独待一间,其他三位姨娘挤在一间。
  琼华倒了盏茶递给辛禾:“姨娘,我们歇一会儿,就去看热闹吧。”
  今日虽说要在这里为魏大老爷办水陆道场,但这些都是寺里僧人的事,辛禾她们这些女眷只需在离开前去上炷香就行了。
  辛禾正想寻机支开琼华,闻言便道:“你去看吧,我累了,想歇一会儿。”
  琼华平素最喜看热闹,可今日辛禾上山只带了她一个侍女,她若去看热闹,辛禾身边就没人侍奉了。
  如今因着辛禾有孕在身被格外看重,连带着琼华这个近身服侍的也跟着水涨船高。
  如今在府里,众人都热络客气的唤她琼华姐姐,她走到哪里都是阿谀奉承。就连从前在花房共事的小姐妹们,私下也塞银子贿赂琼华,央求她在翠微院有空缺时,帮衬她们一把。
  琼华是个知恩图报的,如今她的一切都是辛禾给的,她自然以辛禾为重。
  “姨娘既然累了,那我就在这里陪姨娘好了。”
  辛禾没什么反应,只丢下一句:“随你。”
  琼华年纪小,平日里最是贪玩爱看热闹,如今她既起了去看热闹的心思,辛禾不觉得她会这么轻易打消。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琼华又来磨她:“姨娘,听说真的很热闹呢!”
  “不去。”辛禾拒绝的很干脆。
  辛禾神色沮丧,但她真的很想去呀。
  “姨娘都不知道是什么热闹,怎么就拒绝的这么干脆呢!”琼华再度尝试。
  辛禾懒得搭理她,什么热闹她都不想去,眼下她只想将琼华支开。
  但她还没开口,琼华却已经叭叭的说起来了:“我听说佛祖给的提示显示,今年领祈人是个女子,还是一个后背左侧肩胛骨上有红痣的女子。祈佛节办了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领祈人是女子呢!”
  “嘭——”
  辛禾手中的茶盏翻了。
  琼华吓了一跳,忙去查看:“姨娘您怎么样?有没有被烫到?”
  “你刚才说什么?”辛禾紧紧盯着琼华。
  “今年佛祖提示,领祈人是个女子,还是个后背左侧肩胛骨上有红痣的女子。”
  每年祁佛节前夕,那一年举办祈佛节寺中的高僧会叩问佛祖,请佛祖选出一个佛缘深厚的百姓做领祈人。
  这是祁佛节的习俗之一,辛禾有所耳闻。
  但今年领祈人是个后背左侧肩胛骨上有红痣的女子,这是不是太过巧合了些?
  有那么一瞬间,辛禾觉得自己左侧肩胛骨上长的不是颗红痣,而是一根尖锐的刺,扎的她遍体生寒。
  “姨娘,你怎么了?”琼华担忧的声音响起。
  辛禾回过神来,敛了先前的失态,起身道:“我也是第一次听说领祈人是女子,既然如此,我们就去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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