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谢浮玉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指尖触碰到皮肤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是同样的装束。
  这里没有病人,没有医护,更没有氧气罐。
  天空蔚蓝澄澈,大地生机勃勃,空气是清新的,一切都退回到了污染还未发生的时候。
  谢浮玉反应过来,匆匆跑向殷浔,“有一个坐标对应的是现在这个时空。”
  12和17指的不是东西纵轴上的某间屋子,而是二维时间轴上的某个时间点。
  真正的出口不在疗养院,在他们身后的村落。
  “这个时空里,制药厂还没有建立,能够连接过去和未来的人只剩下李丽琼。”谢浮玉瞥了眼天色,太阳的位置有些偏西,“我们得在日落前找到李丽琼。”
  麦田和疗养院虽然是同一时间轴上的不同时点,却因为副本的介入而共用一条时间线。
  谢浮玉他们离开疗养院是在第四天中午,明天就是任务的最后期限了。
  “哎等等,”宋星度路过,搔搔鸡窝头问,“村子这么大,上哪儿找去?”守株待兔好歹要选定一根木桩,何况是占地数百亩的麦田,在这种地方盲狙,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谢浮玉指指乡道旁的村屋,“先去那边问问。”
  宋星度转头,看见成排贴着窗花的蓝玻璃,“居然真有兔子。”
  结婚一般贴喜字,兔子剪纸倒是让他想起另一件喜事。
  “生肖剪纸,代表家中有新生儿。”殷浔瞥了眼自己受伤的右手,悄声问谢浮玉,“阿郁,他们不会嫌弃我不吉利吧?”
  谢浮玉:“......要不你在门外等着?”
  殷浔摇摇头:“我怕。”
  说着,他抽走插在树根处的剁骨刀据为己有,美其名曰防身。
  谢浮玉:“......我们是上门贺喜。”不是上门打劫。
  殷浔掂量着手里的刀:“我知道。”
  谢浮玉沉默了。
  “疗养院的debuff难道还没消退吗?”他往旁边走了两步,虚心请教宋星度。
  宋星度深吸一口气,肯定道:“进入麦田就跟工服一起散了吧,我感觉我现在很有耐心。”至少他很有耐心解答谢浮玉的弱智问题。
  程嘉燃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闻言偷偷跟谢浮玉打小报告,“殷哥可能在厂房那会儿磕到头了。”
  谢浮玉恍然大悟,怜悯地觑了眼殷浔。
  殷浔扭头:“?”
  “没什么,快走吧。”谢浮玉追上去催他。
  几人在麦田里走了十多分钟才走到乡道边缘,谢浮玉站在田埂边回头凝望,过了会儿叫住殷浔,“这段路是不是跟厂房的生产线差不多长?”
  如果厂房没有消失,他们现在应该刚好走到电梯门口,而贴窗花的那户人家正巧占据了电梯间的位置,进入了疗养院的范围。
  殷浔嗯了声,反手用刀柄敲了两下外门。
  门后很快响起哒哒的脚步声。
  棕灰色木门向内打开一道缝隙,中年男人探身打量几人,迟疑道:“你们也是来贺喜的?”
  谢浮玉微怔,旋即点点头。
  中年男人顿时喜上眉梢,拉开门侧身请他们进屋。
  一行人于是两手空空地跟了进去。
  这扇门连通的是厨房,灶台因为摆席的缘故堆满了鸡鸭鱼肉,堆不下的冷盘全都摞在一旁的八仙桌上。谢浮玉朝后瞥了眼,土灶的火不大,男人开门前估计正要往灶里添柴。
  察觉到他的目光,中年男人拿围裙擦了擦手,似乎有些窘迫,“这几天家里忙不开,没工夫收拾,有点乱哈。”
  “不妨事,李叔。”谢浮玉冷不丁唤他。
  李文彬面色如常,唇角抿出一抹朴实的笑,“哎好好好,晚饭在隔壁,要不你们先过去坐着?”
  谢浮玉说不急:“李叔,恭喜你。”
  话音刚落,李文彬眼尾的笑纹明显许多,“瞧我这记性,还没带你们瞧一瞧丽丽。”
  说着,他解下围裙,洗干净手,领着几人穿过厨房,上了屋子北边的楼梯。
  卧室在二楼南面,李文彬推开门,笑眯眯地从妻子手中接过女儿,抱给他们看。
  刚出生的婴儿五官尚未长开,谢浮玉很难昧着良心现场编祝词。
  好在队里有人天生擅长胡言乱语,宋星度认认真真端详起襁褓中的女婴,大肆赞美道:“看看这额头,宽而饱满,是聪明人的长相,以后必定大有作为。再看看着眼睛,乌黑发亮,长开了肯定是......”
  “咳咳。”谢浮玉笑呛了。
  然而宋星度脸不红气不喘,极尽所能把人夸得天花乱坠,末了中肯地评价:“李叔,这孩子眉眼像你。”
  李文彬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隙。
  宋星度趁热打铁,状似不经意地问:“李叔,给丽丽取名了吗?”
  “有的有的。”李文彬忙说,“大名叫丽琼,专门请实小的江老师帮忙选的。”
  春和日丽,琼花如玉。二十多年前,李丽琼诞生在麦苗繁盛的春天,彼时父母健在,邻里和睦,村中四季绿草如茵。等她再大些,到了能跑会跳的年纪,李文彬便会带着她在乡道上放风筝。
  年复一年,直到无良药商拿着伪造出来的合规证件下乡,违规建起制药厂。
  见完新生儿,李文彬将他们送下楼。
  谢浮玉婉拒了对方继续领路的好意,表示时间还早,想在附近转转。
  李文彬并未阻止,“六点开席,早点回来呀。”
  谢浮玉应下,从村屋的正门走了出去。
  正门外是一片水泥夯出的平台,每到丰收时,村民便会捡着晴朗的日子在自家门前晾晒麦子。
  平台另一端连着菜地,菜地尽头则是一条小溪。
  几人蹲在河边,表情一个比一个凝重。
  “谢哥,”宋星度模仿陆黎桉的口吻说,“npc目前还处在幼崽时期,她连人脸都不一定能看清,更别提开口讲话了。”
  婴儿无法给出有效线索,而且现在污染还没发生,李丽琼尚未异变,他们没理由因为薛定谔的线索杀死一个无辜的婴儿,哪怕她只是副本中的一个npc。
  程嘉燃托着脸幽幽叹了口气,“异变在二十多年后,明天是没戏了。”
  谢浮玉没搭话,他在想异变的事。
  “心脏和肺挨得很近。”殷浔忽然说,他用伤得不太重的左手握住刀,在湿润的泥土上划拉出五脏六腑大致的位置。
  谢浮玉凑近,顺着他的目光观察起这幅草图,很快意识到什么,“那颗金属球其实藏在她的左肺里?”
  殷浔不置可否,“贵宾的身体器官遭到了机械化改造,是因为他们要赎罪,但李丽琼没必要,她是这场污染的受害者。”
  李丽琼的身体和活人没什么区别,殷浔回忆了一下剁骨刀刺穿皮肤与血肉的触感,确定护士长至死都维持着人类的身体。
  “她曾经是制药厂的实验体。”谢浮玉若有所思,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坐标最初是从制药厂传出来的。”
  制药厂在实验体体内植入金属小球作为定位装置,小球底部的编号就是实验体坐标,药厂被推翻重建后,疗养院沿用了这种定位方式,把加害者变成了新的实验品。
  李丽琼作为曾经的实验体,不可能将加害者强行安装给自己的定位器当做重要坐标。
  “你觉得是刀。”殷浔偏头看他。
  谢浮玉拿不准,不到穷途末路,他不会把希望寄托在直觉上。
  “线索就在李文彬家里,李丽琼在这儿,副本围绕她展开,我们得回去。”谢浮玉拍拍殷浔的肩膀,两人相继站起身。
  谢浮玉记得他和殷浔在疗养院的大厅也找到过一些坐标,十来串数字分别刻在门锁右下角,像一枚钢印。
  几人于是直奔李文彬家的门锁而去。
  主屋一共两扇门,正门用的木栓,后门用的铜制横式锁,按理说横式锁刻字的概率大些,但除了日常使用必不可少的划痕外,什么都没有。
  谢浮玉撇下横式锁,拧眉朝正门走。
  一行人刚回到晒谷子的平台,便看见东边一栋低矮的红砖房外闪过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咯咯哒——咯咯哒——
  铁丝网围成的透气窗后掀起一堆羽毛,鸡群此起彼伏的叫声混杂着扑棱翅膀的声音在狭窄的砖房里回响。
  谢浮玉隐约还听见了一阵嗡嗡的震动声,他压着脚步走近,快到红砖房门外时眼前蓦地炸开什么,谢浮玉抬手摸了摸濡湿的眼皮,指腹擦下来一滴热乎的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尖叫压过鸡鸣,分外刺耳。
  谢浮玉皱了皱眉,垂眼扫过门前血肉模糊的尸体,随后扯扯殷浔的袖子,低声:“怎么是他们?”
  第142章
  红砖房外, 两拨人打了个照面。
  杨璐小心翼翼避开门前那滩血肉,踩着水泥台阶跑上平台。
  还没靠近谢浮玉便被一柄长刀拦下,殷浔掀眼看向她,嗓音凛冽, “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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