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昨晚桐桐蒸了韭菜包子,就在锅里放着呢。走前锅里一把米,一锅水,熬些米汤,小火熬着,柴火烧完,米汤也都好了。今儿一天不用做饭都行,可着包子吃、米汤喝呗。
桐桐给俞红又交代了一遍,麻烦她一天,自己肯定赶在晚上前能回来。
俞红应承着,看着她出门。
火车站在北门外,说起来这一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如果非要走的话,应该在一个小时左右。
走一个小时就觉得还是算了吧,坐黄包车吧。
到火车站的时候时间还早!周围荒凉一片,城墙破败,城外到处都是难民。火车站是一出北门,走不了二里地就到了。
这个火车站而今算是大的,她停在车站门口四下里看,商贾络绎不绝。她跟着提货的商人往仓库的方向去。这些人在人群里很好分辨,几乎空手而来,最多提个包。穿的多是长袍,朴素,见人半躬着,点头哈腰。
这样的人总朝一个方向走,那就对了。
到了地方,果然看见那天见过的彪形大汉跟个铁打似得站在进出口,他打着哈欠,一手油条,一手接取货的单子,然后手一摆,放人进去。
桐桐到了跟前,对方愣了一下,上下打量。
今儿桐桐换了装扮,穿着旗袍,头发也不盘着了,看起来洋气了很多。
见对方一时没认出来,她就笑:“怎么?这就忘了?咱们见过呀,在张文沛家。账本是我看的!”说着还问了一句:“老账房先生怎么样了?”
这大汉朝后一仰,意味不明的’哈‘了一声,“哟!林先生呀。听闻您是茶行的账房?”
“此次正是为了茶行那批货,来见龙爷的。”
大汉朝后看:“金先生未来?”
“我是茶行账房,为何金先生要来?”桐桐看他:“怎么?龙爷不见?”
大美人一个,看着也赏心悦目,龙爷为何不见?这人嘴角一歪,带着几分邪气的一笑,然后拍了拍身边的瘦子,这家伙嘴里镶了金牙,一笑金牙就露出来了。
大汉说:“猴儿,你看着呢!”然后猥琐一笑:“哥带林先生去见龙爷。”
这被称为猴儿的人嘿嘿嘿的直乐:“哥,你去忙。”
桐桐跟着往里走,猴儿站在后面还上下的扫呢,桐桐隐隐听见这家伙说:“腰细腚大……带劲!”
桐桐回头看了这家伙一眼:嘴里那俩大金牙也怪带劲的!回头敲下来送给割草换粮的那几个孩子,够孩子们开销几个月了。
龙爷不住火车站,这里喧闹,休息不好。但平日里,在这里也有自己休息的地方,地方还挺大。
桐桐被带进去的时候,他正吃早饭,满满的摆了一桌。
龙爷’哎哟‘了一声:“您这是……称呼您金太太呢?还是称呼您林先生呀?这茶行也真是,一群大老爷们,怎么把个娘们戳前面来了?”
这要是姓金的来,那确实不好马虎。那人确实被张家重用,听说造出发电机了,那玩意可是个聚宝盆呐!
但没交情之前,打发他媳妇来,咱就得给面子?那龙爷的面子未免太不值钱了。
桐桐自己拉了椅子,往桌子的这面一坐,“此事跟金先生无关!我拿了工钱,那就得干活呀!此次只为你们扣押分行茶叶之事而来,敢问,龙爷想怎么着呀?”
“哟!还真派个娘们跟我谈这个事?”龙爷搅着豆腐脑,又把香菜往里扒拉,把豆腐脑搅和的跟谁吐出来的似得,才哗啦哗啦的往肚子里倒。
都咽下去了,他才道:“茶行分明就是故技重施嘛!又想给老子玩猫腻。”
桐桐就笑了:“龙爷能在这个地方盘着,就不可能不知晓外面的事!哪里的路不通,货进不来,大家的货就都进不来,并不是只茶行的货。您在这地方,管四方八面事,茶行是不是真话,您心知肚明。此番,您可真就是无事生非,故意找茬。为何?只为增加红利,多吃茶行一口,可对?”
龙爷这才正眼打量这娘们:“林先生是明白人!茶行也都是明白人。但既然打发林先生来了,那就是茶行不乐意呗。不乐意,那咱就做一锤子买卖,这货押在我们手里就归我们了。自此,咱俩家相互不干扰,如何?”
“龙爷真会打算!湘省的茶运不出来,而今,茶叶必然涨价,您这一口,吞的太狠。”桐桐敲了敲桌子,点了这一桌子的饭菜:“您一顿都给吃了,会撑着的。”
龙爷就笑:“这就不劳林先生费心了。”
桐桐朝后一靠:“龙爷,您呢,今儿要不卖这个面儿,您猜我会怎么着?”
告诉你男人,叫你男人收拾我?!这么想着,但嘴上却说:“……愿闻其详!”
桐桐摇头:“干嘛麻烦金先生呢?我想着,该送消息给周围的匪帮,告诉他们你手里有巨财。你仰仗的,是官方护你;他们怕的,是官方剿杀。
可若是官方收了好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匪帮进来,以狼驱虎呢?匪撵走了你,他们再剿了匪,之后便能独占火车站的利益。又立功,又得财,升官发财只在须臾,他们何乐而不为呢?”
龙爷:“……”他慢慢的收了脸上的不屑,脸色阴沉了起来:他妈的,好毒辣的娘们!
第842章 秋叶胜花(22)二合一
桐桐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龙爷,真要走到这一步吗?”
龙爷也朝后一靠,笑了一声:“这地方的利,谁都看的见,但林先生,你猜为啥就没人夺呢?”
“龙爷,您一手托多家,大家都吃利了。就像是这一桌子饭菜,你把这长安城里手里捏着权柄的,全请上桌了。你一筷子,我一筷子,都吃了点,虽不饱吧,但大家顾虑多,便谁也不好第一个掀桌子。”
桐桐说着就看他:“可是龙爷,而今这世道,谁能比得过手里有枪的,谁敢跟手里有枪的抢饭吃?之前不掀桌子,是没找到下手的理由。可要是有人给他理由,他何乐而不为呢?要是他们能独占这一桌子,其他人在座的敢伸筷子?”
龙爷眯眼看对方:“哎哟!那既然如此,林先生请吧!我不拦着,请呀!”
桐桐没起身,而是很真诚的看他:“龙爷,那是不得不行之举。盖因我知道,对方要是将这个地方攥在手里了,贪的更多,盘剥的更厉害,损害商户的利益更多。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欲这般做。
可你若逼我一个出门讨生活的妇道人家……无路可走之下,我别无选择。彼时,龙爷别怪罪才对!你也知道,我得吃饭呐!茶行肯给我饭吃,那我拿钱得办事,这是规矩。”
“林先生,妇道人家见识到底浅了一些,这个桌子不好掀!你恐吓我,我混到今日,难道是吓大的。”
“有理!”桐桐就直接站起身来,“确实,想做到这个挺难,官方不是好惊动的,多谢龙爷提醒。”
她说着就朝对方笑一下:“不过,龙爷此次可破了规矩了。今日能扣押茶行的货,那其他人家呢?做甚想呢?稍有紧俏货,你便找借口扣押。这不是逼的大家不走铁路这条路吗?您这是撅自己的树根,刨了坑埋自己呀。
既然如此,那我就走了!我得想想,而今最多的是什么?是难民呐。哪里给饭吃,就去哪里拼命的难民。我找这些难民,干啥呢?
从新丰镇车站一路排开,沿线的小站,从新丰到临童,再要窑村,到浐灞……所有货物,不到长安,自小站卸货。我们不分红,只赚这一笔从铁路转公路的运输费,找一碗饭吃。”
桐桐说着,就朝外走,又站在门口没回头,继续道:“你这地方,最大的根基是当地的穷苦汉子挣饭钱,你依仗的是他们。可要是我给你截胡了,你能怎么办呢?
当地的人有家有舍,不到万不得已,谁拼命?反之,我找的人,人人都会为了一口吃的,去拼命。这些难民,谁不头疼。在重庆那位委员长尚且都头疼,更何况这长安城的官老爷们。
你要跟难民争,势必暴乱。彼时,上面是拿难民出气呢?还是先干掉你,平息事态呢?这地方距离秦北太近了,一旦不稳,必然有铁与血的手段等着呢。”
说完,她才回头看着对方:“龙爷,不管是官还是民,都可用,都能用。出于江湖道义,我把明棋摆给你看!你是为了这点利益,要冒这样的风险呢?还是抬抬手,干脆叫事情过去算了,以后一切照旧。长利与短利,龙爷如果真要选短利,那后果自负。”
话音落下,她朝对方颔首,而后真的走了。
龙爷抬手将桌上的碗摔了下去,扭脸看大汉:“桩子,去把人追回来,就说与林先生也算是不打不相识,都是朋友了。请朋友给个面子,今儿设宴款待林先生。”
桩子一脸的不忿:“一个娘们,摁住了……想怎么拾掇怎么拾掇,没有她不服的!逼急了,抬脚塞到窑子里,她能怎么着?”
“她敢一个人来,必有依仗!他男人敢叫她一个人来,必是有什么是咱不知道的。”龙爷起身,看向桩子:“你是不是想死啊?告诉过你多次了,图利就图利,别跟人结死仇。你这够日的货,听不懂人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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