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账目上并不是明晰罗列的正确,计算的正确,就不存在问题。
桐桐又开始翻下一本账,这一本账的问题是:茶叶耗损大。这家的茶砖她买过,可以说是一斤的茶砖,带包装是一斤二两,去掉茶砖包装,几乎都是一斤一两。但这都按一斤算的!为的就是怕数额不够,缺斤短两。
按理说,茶砖不同于散茶,对吧?散茶损耗,有零有整是正常的。但是茶砖损耗,九斤八两,损耗十一斤四两,损耗八斤六两……
这是干什么?不管什么原因,茶砖不能售卖了,那就是数砖块了。多少个砖块,多少斤,这才是茶砖的报损方式。
但是,或许人家把茶砖拆开,然后把水浸土染的切下来,剩下的按照散茶卖了?所以有零有整?
她不了解这个情况,只把疑问写下来。如果是后者,那没有问题;若是前者,这必然是做账的人疏忽大意,仓促间为了平账,造假的时候出了问题了。
俞大姐甚至发现,人家有一份简报。
简报往出一摆,上面的当天的重大事件都在上面,甚至于当天的天气情况。
看个账本,摆着简报干什么?
桐桐翻着简报,再对着账本:“七号全城戒严,搜南山土匪刘老七,偏这一天运茶叶,又说茶叶被扣押,未曾归还……天不亮外面就乱了……”为啥这种情况还要出货?
这本账的问题,她没给贴在外面,还是夹在里面。万一就是人家店里想瞒这一部分呢?咱也别给人捅破了。
俞大姐:“……”细致到这个份上的人,她要是想弄假,一般人真未必看的出破绽。
本该很麻烦的账目,俞大姐就看见林桐一天之内给解决完了。
中间还做饭,伺弄孩子,啥也没耽搁。
她就问:“这个月的十块大洋就赚到手里了?”
桐桐只笑,却不多说,只道:“也就这点本事能谋生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本事,只打算盘,只怕就少有人极。还真别说,这银行、钱庄……你要去,只怕真能找到活儿。”
桐桐摇头:“现在这老式钱庄,没法玩了。个人操控不过政府,上面一旦没钱,或者上面的人生了贪心,钱庄就像是韭菜园,连根都恨不能挖走。
可银行呢,真靠谱吗?贪腐成这样,上层无信用可言,能指望银行有信用?等割完大户,就该割小户了。我可不去做这个帮凶,不靠谱。”
“你这一身本事,不就可惜了?”
桐桐摇头,摸了摸正在算加减法的金枝:“许是孩子们长大了,世道就不同了。本事也就有发挥的余地了!咱们处于乱世,平乱当先,其他的都是其次!”
“平乱。”这两个字,说的有些意思,“林先生心藏大志!”
“嗐!有什么大志?说是男女平等,可男女哪里真平等了。便是身有特长,无用武之地,奈何?最终也不过是相夫教子,平庸度日罢了。”
“有孩子,平庸些许是好事。”
“世道若不平,这小家的屋檐能护他们几日?”桐桐就摇头,“国若不宁,家何以安?我是十分敬佩那些为国一战之人的!若人人都甘愿平庸,蜷缩于一角自欺欺人,苟且度日,那才真是国将不国!”
桐桐说着,就打住了,“今儿话多了!”她笑问:“我只知道你姓俞,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俞红!”俞大姐将今儿裁剪好的一点点叠起来,“我叫俞红。”
“听说你在长安好些年了,一直一个人?”
“有个表哥,一起来的。后来,表哥回南边去了,我一个人就留了下来。”
那也不容易。
“嗯!我跟你差不多,老家是东北的,小鬼子占了东北三省,我家里人都没了,死在小鬼子手里了。我父亲原先就是个裁缝,我会点手艺。他们原本是闯关东去的关外,那一年正好我跟着舅舅回老家探亲,谁知道……后来局势越来越不好,胶州半岛也……我这才一路颠沛,来了秦省,在这里讨口饭吃。”
桐桐便有数了:她是东北人为真的,她父母亲人遭难也是真的,只怕为了给父母报仇,而后走上了而今这条道路,生死不顾,孑然一身。
第841章 秋叶胜花(21)三更
桐桐是想尽办法,使得俞红不得不常来自己家。
为了洗清俞红身上的疑点,她特别高调,就是请俞红上家里来做活了。这算是家里有客人嘛,吃好点也是待客之道。因此,趁着孩子睡觉,她总是出来采买。
多多少少,见点荤腥,对吧?出来买点豆腐买点肉,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见天的这么买,以前也不这样呀?
桐桐主动跟人家说,请了俞红上门做衣裳。
有些人还问:“是给公婆做寿衣?”提前为老人准备这些,不是犯忌讳的事。这种的呢,一般都请裁缝上门,然后好酒好菜的招待,以示隆重。有些讲究的人家,还会选个良辰吉日。
桐桐也不解释,反正就是请人上门做衣裳:“我们都是外来的……俞大姐一个人,害怕得罪咱本地的裁缝,觉得抢活了。都不接近处的活,跑到远处给人缝补去了!
我说咱这乡里乡亲、街坊邻居,不至于。但她心思重,觉得抢生意不好。我跟她说,不至于这样。我这次就请她,我看谁跟我恼了。”
周围的人都笑:“那不至于!”你有男人有靠山,俞师傅没男人没靠山,她肯定怕得罪人的。
事一说开,合情合理的,省的瞎猜度。
每次做饭呢,也是做的细致,油渣炖点菜干豆腐粉条,贴点二合面的饼子,在而今这样的饭还有啥不知足的。
但俞红从不多吃,一个饼子,尽量只吃菜干粉条,总是说:“不用这么好!”吃点给孩子留着吧,大人吃点啥都能填饱肚子。
桐桐就硬塞:“我这一个月还挣十个大洋呢,饭还是能吃饱的。”
在一块呆了几天,一个锅里吃饭,啥话都聊一些,自然就熟悉亲近起来了。连孩子也会觉得这是个熟人。
桐桐不着急,跟俞红就先这么慢慢处着吧。
却没想到,对两人关系更近一步的转机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这一天,张文沛带着人来了,一是来取账本,二是来说:“近三个月,只怕货都无法正常运入,湘省乃产茶大省,但而今正在战区。
广播上整日说,小鬼子调兵八万,飞机一百多架,开往湘省战场。如此一来,产自湘省的毛尖、秀峰、云雾、银峰、黑茶等多种茶就无法运出来。
此次来货只有往年的六成,龙爷他们认为我们分行又藏货,所以,而今这一批货在火车站的仓库里扣押着,不给我们提!”
分明就是不想讲道理!
桐桐点点头,“这样,明天晚上之前,我肯定给一个回复。我答应过孙老东家,此事我处理。”
张文沛就不多说了,那就这样吧。
送走了张文沛,桐桐就请托俞红:“俞大姐,要是明儿你没啥急事,就先过来,在这边你做你的活,我叫金秋和金桃请个假。她们看孩子,自己能做饭,你在家帮着照看一二。我明儿出门办点事。”
俞红诧异:“大刀会的事……你去办?”不是请你先生?据说这个金先生神通广大。
她还想着,如果林桐争取过来,她这个先生肯定也能争取。却没想到,这种事并不是金先生去办,而是林桐自己去。
她稍一犹豫就应承下来了,第二天早早的便起身,赶了过去。
去的时候,又没有见到那位金先生,据说是十分繁忙。
桐桐将家里的事交代了,墙角拴着一只奶羊。以前不买,毕竟割草怪麻烦的。但这一开春吧,草长起来了。城外逃难来的孩子,自己想办法挣一口吃的。
就这样,割草,挑着到各家门口。有些院子喂着鸡,这些孩子敲开门,就是说:“大娘,把喂鸡的鸡食给我,我割好的嫩草,给你喂鸡,行不行。”
孩子都不大,六七岁,七八岁的样子。有些就是大孩子牵着小孩子,破衣烂衫,光脚走路。一般人谁忍心就这么看着!
给鸡食,那不至于。就是这家一角馍馍,那家给半了窝窝头。
一看这个情况,四爷就觉得能养个鸡鸭,能养羊,院子大,放到下风口,鸡鸭放在笼子里就行。
于是,自家这边天天得买一车草。给钱其实没有给粮食划算,桐桐每次都是蒸些野菜窝窝,这东西野菜做的,但是因为野菜做的,她给的多也合情合理,多了孩子们能哄饱肚子呀。
一次给半篦子,十多个大窝窝,肯定是饿不着的。
野菜口感不好,自家院子里的白菜、菠菜有时候也都用上,放点盐,调料多些,也有个味道。隔三差五的,窝窝给少几个,拿铜子补齐,叫他们也能攒几个钱,谁还没点别的用处呢?
就是做生意嘛,以物易物而已。
有了羊,早起挤了羊奶,煮好留着给孩子喝,方便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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