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破碎 第94节
郁政鸿出事后,路珈将家里那栋小别墅买掉还债,辗转租了几处房子,情况好转后在老小区买了栋房子,至今也一直住着。
老小区楼层低,无电梯房,平日常打照面,邻里邻居也算熟识。
车子开到小区前一路口,赵成溪便叫司机停下,没直接开进小区,而是提前下车,同郁青娩走过去。
她捏了捏两人交握的手,扬起脸,半打哑谜般,“我以为你不在乎这些。”
赵成溪闻言耸了耸肩,垂眼看着她,“我是不在乎啊,但防不住有人在乎,比起纠正闲言碎语,不如直接掐灭源头。”
郁青娩勾了勾嘴角,踮脚在他嘴角亲了下,为他细节里的在意而心动,但也好奇他怎么懂这些。
她这样想,也抱着人这样问了。
赵成溪小得意地抬了抬唇角,但很快收敛弧度,故意淡哼一声,“瞧不起谁?真当我不懂人情世故啊?”
接着抬手掐住她下巴,“这世界上就没有懂不了的事情,只有愿不愿意懂,记住了?”
郁青娩弯着眼点了点头,答非所问地说:“我也喜欢你。”
这话将赵成溪打了个措手不及,耳朵蓦地一红,眼神也略带闪躲,轻咳一声,“干嘛?怎么突然表白,我刚可不是表白。”
她还是笑着点头,“我知道啊。”
目光触及到他泛红的耳朵,唇角笑意愈发明显,还情不自禁上手摸了摸。
他句句不是表白,但字字在说喜欢。
赵成溪抬手握住她摸自己耳朵的手,攥在手心捏了捏,难得被她将一军,明明有点不好意思,却又故作镇定,装模作样地回一句我也喜欢你。
虽然平日里总是他把人逗得面红耳赤,但只要她直球主动,他必定败北。
小区虽老,但新年气氛还挺浓,枯枝挂着红灯笼,家家户户贴着倒福,对联,红彤彤,喜庆又热闹。
平日空荡荡的停车位也变得拥挤。
路上还遇上出来接人的邻居奶奶,笑呵呵说着过年好,看见郁青娩旁边的男生,双眼都亮了,热情开启长辈亲切问询。
若不是急于接人,就要回家抓把瓜子,再拎仨小板凳了。
这架势叫赵成溪目瞪口呆。
难得见他愣住,郁青娩勾着唇笑,指尖刮刮他掌心,“是不是没人这么问过你啊?”
赵成溪垂眼看她,笑一声,“也得有人敢问啊。”
况且以前那情况,赵董大概更怕他带人回去。
推开单元门,两人走进去。
楼道灯是声控的,郁青娩站在原地没动,在黑暗里又捏了捏他的手,在赵成溪垂眼看下来时问他紧不紧张。
他刚要否认,话到嘴边止住,转了个话意,“好紧张。”
连声音都弱下来。
郁青娩信以为真,“那怎么办?”
赵成溪嘴角勾着笑,眉稍染着得意,话却讲得委屈巴巴,“抱一下?给我充下电吧。”
郁青娩“哦”了一声,凑近一步,抬起手臂环住他腰,垫脚将脸颊贴进他颈窝,鼻尖蹭了蹭他颈侧皮肤。
她音量低低地,语气轻柔,似在哄人,“你不要怕,如果我爸说什么不好听的,你也不要往心里去,他对我也有意见,不是针对你。”
赵成溪嘴角好笑地勾了勾。
抬起手臂捏了捏她后颈,低笑了声,“怕我被吓跑了?”
怀里的脑袋小幅度摇了摇,闷闷传来一声“没有”。
他笑了笑,没在意,在她耳廓上亲了亲,“放心吧宝贝,别说话不好听了,就算叔叔动手打我,我也不跑。”
顶层右户,背着手晃悠的郁政鸿忽地打了个喷嚏,皱着眉,语气不满,“小娩是怎么回事?马上开饭了还没到?”
路珈端着一盘凉拌鸡丝从厨房出来,“小赵上门礼都送来了,你还怕女儿晃你啊?”
说起上门礼,郁政鸿眉心皱得更紧。
下午三四点那会儿,他正带着老花镜看新闻,看到猫眼可视门铃有规律地亮,回看视频看得他莫名其貌,好奇开门,同门外弯腰放礼盒的人面面相觑。
一问才知道,这是“上门礼”。
但这阵仗大的实在离谱。
租间店铺,就能直接营业。
郁青娩用力跺了跺脚,楼道里声控灯应声而亮,同赵成溪踩着楼梯,一层一层往上走,她目光从贴满小广告的墙壁上收回,抬眸看着身侧人,笑着问他是不是第一次见楼道贴满这样的小广告。
赵成溪目光往老旧墙壁上扫了扫,小广告叠贴,新旧交织,“路边电线杆见过差不多的。”
郁青娩闻言弯唇笑了笑,轻声说起以前的事。
“爸妈他们来北荟前,在洲城我们家就是住在这样的老小区,设施旧,但邻里关系很好,后来他们来这边赚了钱,就在两边都换了新房子,爸爸出事后,我们又住回了这样的小区。”
后来她也懂爸爸的颓败,奋斗半生,得过失过,回头却发现依旧在原点,那种奋斗无用的无力感足以击溃意志。
五层楼,不长不短,刚好讲完过往几年。
赵成溪停下脚步,抬手托起她一侧脸颊,垂下眼皮,浓睫半遮,唇角勾着淡淡的弧度。
语气也难得轻轻柔柔。
“是原点,也是起点,更是有有吃苦的终点,”
郁青娩弯着眉眼,勾唇笑,抬手搂住他腰,垫脚在他唇上亲了亲。
她没有觉得吃苦,因为他一直都喜欢她。
他们在楼梯转角的平台上说了一会儿悄悄话,才敲响了顶楼右侧的大门。
来开门的人是郁政鸿,两鬓斑白,架了副老花镜,瞧着挺严肃,他摆摆手让两人换鞋。
这时路珈端着最后一锅汤从厨房出来,立马笑着说:“回来了,快,上桌吧,咱们边吃边聊。”
满桌家常菜,南北结合,很丰盛。
赵成溪挨着郁青娩坐下,这才正式同两位自我介绍。
郁政鸿拿公筷夹了块炸带鱼,放在赵成溪面前盘子里,先礼后兵般,“会做饭吗?”
赵成溪没扯谎,坦诚不会做。
郁政鸿淡笑一声,瞥了眼门口那堆礼品小山,“猜到了,上门礼都有人专门送,饭肯定不会做,一趟趟往门口搬,那猫眼亮得像遭了贼。”
闻言,赵成溪讪讪摸了下脖子,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局面。
“抱歉,叔叔。”
路珈出声打断,“行了,小赵让人提前送过来为的什么,你不清楚?大过年的先好好吃顿饭,其他的饭后再说。”
郁青娩立时跟一句,“是啊爸爸,咱们先吃饭吧。”
郁政鸿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但也没再多问,安静抬筷夹了块红烧排骨。
一顿年夜饭吃得还算和平,此前在洲城赵成溪本就给路珈留了好印象,现在更是瞧越顺眼,越瞧越喜欢,脸上笑意就没消过。
全家只剩郁政鸿一个人气氛不对。
虽然赵成溪这趟来穿得显乖,但这白毛衣在他眼里更像欲盖弥彰,反倒将那一身不靠谱衬得淋漓尽致。
郁政鸿没少看网上花边新闻,但这段时间也听路珈说了很多,包括当年两人分手,还有现在赵成溪支持出国留学,办画廊的事,若不是听了这些,他定是要带郁青娩去挂眼科瞧瞧。
他对这段恋爱持观望态度,也实在难拿好态度。
饭桌上没怎么喝酒,反倒围着茶几喝起了酒。
郁青娩在一旁看着心惊胆战,这哪是喝酒,这更像灌酒,一杯接一杯,都没缓口气的空间,她踌躇着想开口让两人别喝了,却被路珈拍了拍肩膀,叫去了厨房。
路珈从冰箱里拿出几个黄澄澄的橙子,拧开水龙头冲洗,笑着说:“让他们喝吧,小赵这家世,还有他以前的新闻太多,你爸爸心里憋了口气,不喝这一场,他得一直鼻子不鼻子,眼不是眼的。”
郁青娩下意识想为赵成溪解释,有些着急地说,“妈妈,他不是那样的人。”
这话让路珈笑了声,“这就护上了?”
她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驳了句没有。
路珈扯了张厨房纸,擦着橙子上的水珠,“娩娩,你不需要向我跟爸爸解释小赵是什么样的人,了解人,对人改观靠不了几句话,你在越来越了解他的时候,我跟爸爸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了解他。”
“我支持你们恋爱,认可小赵,并不代表我对他完全放心,但是这场恋爱让你开心,让你变得更好,比起结果,过程或许更重要。”
郁青娩嘴角弯起弧度,眼圈也微微泛热,上前几步,抬手抱了抱路珈,“妈妈,谢谢你。”
但还是忍不住为他说话。
“他真的很好,对我也很好。”
路珈好笑地拍了拍她背,“好好好,妈妈知道了,我女儿的眼光自然差不了。”
这顿晚饭吃下来,她也瞧见了,赵成溪虽然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却很有耐心地挑刺剥壳,动作还挺娴熟,看得出是平时做惯了,不是临场作秀。
她转了话题,“跟小赵回去过了?他家里什么态度?”
郁青娩抿唇应了声,勾唇笑着说:“他家人都很好,很好相处,也支持我们恋爱。”
“好,你这样说,妈妈就放心了。”
两人在厨房将橙子洗净切块,榨了满满两杯橙汁端出来,看着春晚拼酒的两人气氛骤转,郁政鸿一改剑拔弩张,满脸笑意地就差称兄道弟了。
路珈嫌弃地看他一眼,上前把酒瓶夺过来,把橙汁塞进他手里,“行了行了,没多少酒量,还在这逞什么强?差不多就行了,人小赵头次来,又是大过年的,带着人喝得醉醺醺的像什么样子!”
郁政鸿这会儿醉意不浅,脾气没变得那么强硬,笑呵呵地说这不是过年高兴吗。
路珈低声一句没出息,拉着人去卧室,扭头看了眼赵成溪,“这小赵也看不出醉没醉,今晚住家里,小赵跟你一个屋,记得让他把橙汁喝了再睡。”
“知道了,妈妈。”
赵成溪的酒量在辗转的各种酒局上练得越来越大,喝酒不上脸,也不露醉态,叫人瞧着像是喝不醉。
郁青娩半蹲在他身前,抬手摸了摸他脸,微微发烫,“醉了吗?”
闻声,赵成溪眼睛慢半拍地转了转,半垂了垂眼皮,盯着蹲着的人看了几秒,他忽地抬手拉住她手臂,用力将人从地上拉起来。
她被猛拽地失去平衡,低呼一声,朝前扑去,却正合他意的被搂住,把人按在他膝盖上坐着。
赵成溪朝前靠了靠,额头抵在她锁骨处,很轻地蹭了蹭,嗓音低哑地说:“宝贝,我没醉。”
酒气顺着吐出的热息钻进郁青娩鼻腔,她瞬间觉得自己好像也有了几分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