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难不成真如说的那样,跟她这样的人过日子很累。
  齐刷刷的眼睛等着她做抉择,偏偏此刻最是心烦意乱。
  程沅沫扶着额,千丝万缕汇聚心头,一拉一扯刺激的生疼。
  她深深泄了口气,闭眼道,“等歌儿成婚,我们就和离。”
  *
  “怎么样!怎么样!爹娘还离吗?”
  程歌踢开被子半点不见困意,洗干净的小脸除了眼圈泛着红,还真看不出刚哭成那样,他急急忙忙问来看他状况的二姐姐。
  程意绵捏着弟弟脸颊,“原来你是装哭啊!”
  “哎呦!二姐姐,疼。”
  程歌嫩汪汪的皮肤一掐就红,程意绵哪里敢用力。
  “我是为了爹娘和好,但也是真吓着了。”程歌揉着脸蛋坐在床边,乌黑葡萄似的眼中存着丝后怕,“从我记事开始,爹娘生活中虽有小拌嘴,但要不了一晚上就和好了,还是第一次见阵仗那么大,和离都说出来了!”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见。”程意绵将事情发展简述给了弟弟听,止不住的苦恼道,“不过是解燃眉之急,你成后她们又得闹和离。”
  “那我就不成婚,爹娘就能一直在一起。”程歌机敏地眨眨眼,挺起胸脯胸有成竹道,“况且事在人为,说不准赶在我成婚前,她们就和好了呢。”
  *
  暂时的妥协并不能遮掩关系的破裂,分房睡肯定是不可避免,大晚上青竹指挥着家仆往院外搬着物件。
  “这屋子你睡的习惯,我不和你争,我到北院里去住。”程沅沫背手站在门口,月光洒身带着些许凉意。
  同住那么久的屋子,属于程沅沫的东西一搬走顿时空了不少。
  纪凌安独自坐在偌大的主屋内,微弱的烛火映的他宛若精美易碎的瓷器,令人心生不忍。
  “那我走了。”程沅沫搓了搓手指,“青竹,你早些伺候你家公子休息。”
  还未走出两步,身后传来纪凌安喊她的声音。
  程沅沫忍着翘起的嘴角,端着姿态不回头,步伐诚实的停了下来。
  一条白色褒裤飞出,啪哒——精准砸向后脑,程沅沫不用看都知道周围的家仆憋着笑呢。
  纪凌安,“前两日帮你缝补的裤子,丢在我这儿碍眼的很,一并带走了吧。”
  程沅沫一把拽下裤子,团了两团攥手里,哼了声,离开了。
  *
  少了一半人气的屋子瞬间清冷了下来,一个人住有些空荡,一眼望去还能清楚记得每个地方当时摆了什么物件。
  纪凌安辗转反侧总觉得身边少了什么,往常的夜里再寒冷都有人拥着他入眠,如今怎么捂也捂不热被子。
  “公子,您快些休息吧,看您眼睛都熬红了。”青竹自小就陪伴在纪凌安左右伺候,怎么能不明白公子内心的苦楚,忍着哽咽劝说道,“自个的身体,自个得在意啊!”
  身体困到犯恶心,精神却背道而驰,纪凌安双眸空洞无神,闭上眼满是今日嘶吼不体面的种种。
  叹了口气,大力揉着额角提神,“歌儿今日被吓坏了吧,我还没能去看他,本不该在孩子面前吵架的。”
  青竹明白公子想有个能说话的人,点了盏灯坐在了脚踏上,“小少爷性子活泼,二小姐离开时又去陪着说了会话,肯定能理解您和家主间的难处,倒是您得宽心啊!”
  纪凌安靠着软枕,葱白的手指互相揪着,“今日的事,你也觉得我小题大做了吗?”
  主仆间的关系早已没什么能谈不能谈,自小到大纪凌安心中有何困惑只能也只愿说给青竹听。
  青竹双手托着下巴,莞尔一笑,“奴才看得出来,公子心里是很在意家主的,不然您也不会动那么大气,只是家主说了没有,其实公子不必再较真的。”
  “我只是厌恶喜新厌旧的人,不论是身体还是心里,哪怕有一丝瑕疵,都会让我觉得恶心。”纪凌安拧眉,“况且她说没有便没有吗?事实真相我如何得知。”
  “公子,奴才说句不好听的话,女子三夫四郎实在正常,就算家主外头真的有人了,那也不过是露水情缘,不抬进府都是不作数的。”
  青竹懂得公子坚守着纯粹的感情,可世上的情爱瞬息万变,在他看来程沅沫能到这份上已经超过了世间大多数女子。
  “您不妨先服个软,先把关系缓和了,总不至于把人越往外头推,您说是不是?”
  纪凌安焦躁地咬着下唇,深呼吸了几下,取出床头柜子存放的匣子。
  “这里头是成婚时她送我的一对梳子,你拿去一支送给她,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青竹知道公子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开心地接过,忙不迭地送东西去了。
  *
  纪凌安攥了攥冷汗沁湿的手掌,心脏怦怦直跳,站不住坐不下,外头稍有点动静便要凑到窗前听个一二。
  不多时外头有了动静,青竹慢吞吞推开屋门,面容为难地走了进来。
  纪凌安第一时间注意到他手上原封不动地匣子,呼吸一顿,“怎么了?”
  “家主出去了,没在北院。”青竹底下头不敢看他,慌忙辩解道,“说不准是铺子里有事,临时被叫出去了呢。”
  纪凌安肩膀垂下,望向窗外浓墨泼洒的天,自嘲地喃喃道,“这个时间点出门,怕不是铺子里有事,而是外头哪个美郎唤了走。”
  “公子……”
  “算了。”纪凌安接过匣子重新收回了柜中,一把小锁将抽屉挂上,平静道,“休息吧。”
  第3章 第三章“吵成那样,我总得给他点下马……
  “老大,我实在太困了,不然你先看看书,我眯一小会就来。”李储枫哈欠打的下巴都酸了,她看壶都重影,更别说投壶了。
  “拿读书笑话我呢。”程沅沫扔了手里的箭,往后一仰倒在草席上,望着天上星星月亮发呆。
  八卦心思起就止不住,李储枫端着碟剥好的花生米凑过去趴着,边嚼边道,“昨喝了一晚上,铁打的人也吃不消啊,你怎么不回去休息,反倒来我这儿望呆。”
  “吵成那样,我总得给他点下马威,以后别……”程沅沫烦躁地挠了挠头,脑海中不合时宜浮现纪凌安说和离的样子。
  “男人嘛,哄哄就好了,夫妻过日子能有多大的事。再说了,我看纪公子不过是在气头上,在气头上的话总归是难听些的。”李储枫笑着胳膊肘怼了她一下,“你总不能赖我这儿吧。”
  如纪凌安说的般,程沅沫和李储枫穿同一条裤子长大,两人谁不知道谁啊,就那么点事光猜就能猜得到。
  不过这次李储枫猜的是程沅沫拉不下脸回去和纪凌安和好,倒也是没错,但目前更多的是程沅沫气头上搬了出去,光想到冷清清的北院就牙酸的厉害。
  “真是想不明白,你说男人是不是疑心都很重?没影的事,自己给自己气成那样。”程沅沫短暂的困惑了下,话题转到了正事上,“话说北边那商队什么反应?”
  “咱们喝的胆汁快吐出来了,要是再不答应走货,那可真就说不过去了。”李储枫想到酒胃里直泛苦,连忙塞了几颗花生米香香嘴,”
  况且全国也不一定能找出有几家和我们质量相等的货,算是便宜她们了。”
  “你跟后头盯着点总没错。”程沅沫起身拍拍手,“走了!”
  “哎!不留宿啊!”李储枫跟着爬起。
  *
  青竹提着灯笼差点没看清院门口闪过的人影,抬头看了眼天色,疑惑地问道,“家主,大晚上的,您这是……”
  “刚回来,路过。”程沅沫余光瞥了眼黑漆漆门窗紧闭的屋子,莫名有点郁闷。
  青竹心思活络着,稍留意便猜到个大概,欣喜道,“公子刚歇下,估摸还没睡,奴才现在就去传话。”
  “不了!”程沅沫阻止要往里走的青竹,“既然睡了,就别打扰了。”
  走了几步,叮嘱道,“今晚的事别告诉他。”
  青竹瞧着家主离开的背影,又回身看了眼屋子,无奈地摇头。
  *
  第一缕光投进屋内,半梦半醒的纪凌安睁了眼,迷迷糊糊睡的不踏实,比不睡还累。
  “青竹,什么时辰了?”纪凌安揉着眉心,嗓音哑哑的。
  “天刚擦亮,公子您怎么就醒了。”青竹残留着困意,将床帘卷起一侧,光亮彻底照了进来。
  “心里不踏实,睡不安稳。”纪凌安硬是不说因什么而不踏实,又因什么而不安稳。
  眼下的乌青淡淡的,一夜间又憔悴了几分。
  “公子,昨半夜奴才碰到了家主,就在咱们院门口晃,还叫我不要告诉您她来过。”
  青竹怎么可能听程沅沫的话瞒着自家公子,怎么说他都是纪凌安的陪嫁俾郎,始终是要跟自家公子站在一起。
  眼见纪凌安眉眼舒展,眼中有了些许亮光,青竹更加确定家主在公子心里占了十成十的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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