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向来恩爱的人怎么忽然刀锋相对,恨不得说的话挖对方块肉才好。
饭是吃不着了,程沅沫头疼的厉害,准备回房先眯一会,再解决烂摊子。
“和离吧。”
平地惊雷,程沅沫骤然回头。
纪凌安背对着她,单薄的肩膀不受控地颤抖着,只有仰起的头颅是他最后的骄傲。
白手起家、同甘共苦的少年夫妻在最该享福相伴时提出了和离。
空气仿佛凝固稀薄,手脚一瞬间失去了知觉,程沅沫仿佛要把纪凌安后背灼个洞出来。
良久,她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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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时分程府喧闹了起来,一辆辆马车还未停稳,车上的人就迫不及待跳下来往里头赶,几趟下来大堂拥挤了不少。
“爹娘怎么突然要和离啊?”程叙言单手抱着一岁的小女儿,边问留在家中待嫁的小弟。
程歌拧巴着眉头,焦急地原地踱步,“听青竹说回来还好好的,没说两句爹就掀桌了,然后和娘呛起来,怎么就提到和离了呢。”
求助道,“大姐,您劝劝爹娘吧,没什么事是不能好好沟通的,怎么也到不了和离那步啊!”
程叙言回头把孩子递给自家郎君,“你先去门口迎你二姐姐,我来想想办法。”
郎君摇晃着拨浪鼓哄着孩子,化不开的担忧,“爹娘感情一向很好,这次怎么闹那么大,你得问清楚了。”
程叙言,“我知道,等二妹来,我同她分开一人问一个,也好过让她们凑一起再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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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喝口茶消消气。”程意绵紧赶慢赶回来,燥的一脑门子汗,屁股刚挨着凳子就开始了劝说,“您和娘的感情咱们三姐弟都看在眼里,怎么就非到和离不可了呢?”
那么大一把年纪闹成这样,还要孩子回来劝说,纪凌安面上是挂不住的。
冷着脸嘴硬道,“中年夫妻谈什么感情不感情的,我和她不过是习惯了彼此,搭个伙过日子罢了。现在我瞧她不顺眼,她看我不顺心,分开免得互相折磨。”
程意绵观察着爹爹神色,“十八年的相伴,真就一句分能释怀的?”
纪凌安睫毛轻颤,垂下眼睛不说话了。
“爹,朝朝已有七月身孕,就快要生产了,我和朝朝都指望着您能给孩子取名呢。”程意绵察觉父亲眉眼松快了些,乘胜追击打趣道,“反正我是不相信,娘的文化能给孩子取个什么好名字。”
纪凌安嘴角拉了下来,不乐意听到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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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您真跟爹闹矛盾了啊?”程叙言看母亲一脸满不在意,拖着凳子往前坐了坐,“出了什么样的大事,能把爹气成那样,听说还掀了桌。”
“小孩子家家,参合大人的事干什么。”程沅沫瞥了她眼,摆摆手赶人,“你把小二也给带走,一个个回来尽添乱。”
“二妹妹在爹那里,要去,您去吧。”程叙言摸准了心理,再次凑上前,“娘,您就说说呗。您和爹感情那么好都能分出嫌隙的事,说给我听听,我以后和清和也能避免着些。”
“臭丫头,到你娘这儿来学经验了。”程沅沫抹了把脸,顺着台阶就下了,“你说男人娶回家是不是要贤良淑德,你爹倒是好,今早上带着人把花满楼砸了个稀巴烂,还当那么多人面对我甩脸子!”
一听到花满楼就猜到了个大概。
“娘,您跟我说个实话,真没出事?”
程沅沫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对着程叙言脑袋敲了下,“你个小孩子家家,问大人的事害不害臊?”
程叙言捂着脑袋委屈,“我女儿都一岁了,怎么在您跟前还是孩子啊!”
一晃那么久过去了啊。
程沅沫拉着脸,语气硬梆梆,“我和你李姨一起,能发生什么事?大早上睁眼我钻几案下头睡觉呢!”
程叙言胡乱揉了两把已经不痛的额头,“那不就是了,爹生气是以为您外头有人了,您跟他解释昨晚什么都没有,不就和好啦!”
“我跟他解释?我为什么要跟他解释!在人面前给我脸色的事,他怎么不过来和我解释解释呢?”
第2章 第二章“等歌儿成婚,我们就和离。”……
两方调解大致交换了情况,把两口子带到了大堂正式调解问题。
程沅沫和纪凌安向来是坐在首位,今个恨不得离对方十米远,一左一右中间能再摆个圆桌。
程叙言猜到了父亲不肯低头的心结,率先开口为母亲解释道,“爹,您误会母亲了,昨个真什么事都没发生,不然咱们可以喊李姨来作证。”
纪凌安冷笑,“已经够丢人的了,难道还要外人看笑话。再说了,李储枫和你娘自小穿一条裤子长大,她的话能信?”
“没完没了了是吧!”程沅沫拍着桌子起身,“我就一句话,昨晚什么都没发生,我从来敢作敢当!”
纪凌安身子一抖,抿唇别过脸不说话了。
“娘,您消消气。”程意绵赶忙拉着母亲坐下,“爹心里头难受,说几句而已,您不是不知道爹向来嘴硬心软。”
程沅沫瞧纪凌安那副满肚子话愣是憋着不说的模样就来气,“还嘴硬心软,砸楼的时候怎么没心软多考虑考虑,你知道外头的人现在都怎么评价你吗?”
“我用得着知道他们怎么想!”纪凌安抄起手边茶杯砸了过去,“今你不是说了我,我就是莽夫!”
程沅沫躲的飞快,直接从座位蹦了起来,指着纪凌安道,“又开始砸东西是吧!你脾气也该收收了!谁家夫郎像你这样!恨不得爬妻主头上来!”
“程沅沫,你第一天认识我!早那十八年干什么去了?”纪凌安扔了自己的还不够,抄起旁人的茶盏抬手就扔。
“让他扔!不是喜欢砸东西!你砸!今不把家里砸干净,我都瞧不起你!”
“我用得着你瞧得起,程沅沫你是个什么东西!求娶我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的!哄的我团团转,到头来得手了又嫌弃!”
“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相处十八年下来,我让你挑出过毛病没有?”
“那是你藏的深,谁知道你在外什么德行!”
“纪凌安!你还讲不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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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当当瓷器碎了满地,一个扔一个躲,还能有功夫吵架,也是难得一见。
程叙言护着夫女往堂外站了站,孟清和捂着孩子眼睛,她便捂着孩子耳朵。
孟清和自嫁到程家来就没见过那么大阵仗,担忧地扯了扯妻主袖子,“这可怎么办,我听爹娘的意思是不打算翻篇了。”
程叙言无奈摇头,到现在她都没想通事怎么就不能和解,双方不给台阶,互相僵持不下,还有越闹越大的趋势。
来的匆忙未知情况,程意绵便没带怀孕的夫郎前来,倒方便她一人在堂内来回拉架劝说。
“你的脾气再不收敛,这日子就跟你没法过了!”程沅沫气呼呼地甩袖,飞来的青花瓷瓶在她脚边碎开。
一宿没睡又闹腾到下午,纪凌安面容已憔悴不堪,红着眼圈含着三分决绝七分恨意道,“不过就不过,跟你过日子累的很!和离后谁温柔惬意你去找谁!”
“哇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伤心的哭泣在撕心裂肺的争吵下显得格外突兀,程沅沫和纪凌安齐齐止了声。
程歌可怜地躲在大堂柱子后,低垂脑袋用力抹着眼泪,哽咽的抽泣听的两人心口直抽的疼。
“哎,歌儿啊,别怕别怕。”程沅沫立马收敛气焰揽住了小儿子,擦着哭花的脸蛋,拍着后背轻声哄道,“让你二姐姐带你上街玩,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咱不哭了,好不好?”
程歌不过十四的年纪,头一次见爹娘吵的脸红脖子粗,吓的说话都不利索了,一抽
一抽道,“娘,歌儿听话,您别和爹爹吵架了,歌儿害怕。”
纪凌安嘴唇蠕动试图上前,和程沅沫视线交汇的瞬间,别扭的止了动作。
“和你爹闹着玩呢,没吵架。”程沅沫。
程歌不听她说的,固执道,“歌儿不是小孩子了,您和爹爹和离,歌儿就是没人要的孩子了,往后也不会有人来疼爱歌儿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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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带着哭累的小少爷回屋休息,满地碎片的堂屋内气氛压抑。
小儿子哭的人心碎,哭的上头的大人终于冷静了下来。
程叙言见没人开口,主动道,“刚小弟的伤心爹娘也看到了,小弟不过十四还未出嫁,你们现在和离,怕是往后要留下心理阴影了。”
接收到大姐的信号,程意绵紧跟着劝说道,“况且小弟迟早要嫁人,往后成婚如何拜高堂呢?”
程沅沫陷入了沉思,大人间的矛盾是万万不愿意波及到孩子的,可最终还是要孩子来收场,真是有够失败。
余光瞥了眼垂眸沉默的纪凌安,宣泄后仿佛个空皮囊坐在那儿,憔悴又消瘦,像是被养枯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