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蛮摘月亮 第90节

  洛贵妃一把扯掉她手中的圣旨扔向地面:“你胡说!我儿好端端的为何会自尽?”
  她的孩子她最了解,八皇子性子坚韧,百折不屈,绝不会抛下母亲与妹妹······
  他宁可为国战死,也不可能自尽!
  张女官蹙眉冷眼看着空空的手:“贵妃娘娘您这是做甚?懿旨是皇命,您这是要造反不成?”
  元季瑶使出浑身力气扶着母妃,可她的身子还是不受控制地滑向地面:“母妃,母妃您别急,这消息还不知是真是假!”
  对面的张女官幸灾乐祸:“九公主这是什么话,事关皇子的生死,怎能有假?太医院已经验明正身了!”
  元季瑶十指紧扣,指尖发狠几乎已经嵌入了掌心,可她丝毫感觉不到痛:“太医院验明?哼,口说无凭,是人是尸待本宫亲眼见过才作数!”
  张女官满意地看着眼前景象:“您说什么疯话,一个庶人的灵柩怎么可能抬到宫里?也不怕冲撞了诸位贵人们,嘁!”
  元季瑶不信哥哥会自尽,可她无法出宫,无法辨明真假,只能尽力安慰母亲:“母妃,您别哭,当心哭坏了身子啊!”
  可贵妃娘娘哪里听得进去,她仰面朝天哭得撕心裂肺:“崇烨,我的儿啊!”
  咸酸的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眸,由内而发的悲怆难抑,元季瑶被母亲扯着瘫坐在地,尽管她苦苦支撑,却也无法抑制住难过的泪水。主仆四人紧紧围成一团,各个都泪眼婆娑。
  张女官眼见她们失魂落魄的样子,哪里有一点点贵妃公主的尊仪?身后的恶奴们也个个冷眼看戏。
  唉,这宫里还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啊!
  张女官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二位快别哭了,留着力气,给八皇子多诵两遍安魂经吧!”
  “就是,就是,也不看看自己如今是什么身份!”
  “若非皇后娘娘开恩,你们还能安居与此?”
  元季瑶泪眼滂沱地望着火上浇油之人:“恶奴,还不住口!”
  可毫无威慑力的命令,只换来恶奴们越发放肆的嘲笑声。
  ······
  日头渐西,傍晚温度骤降。
  洛贵妃伏在女儿肩头痛哭失声。
  元季瑶不相信八哥会自尽,她想要出宫去验真消息的真假。
  可还没等青柑松萝想办法递消息出去,她就收到了闫松鹤送来的密信与药。
  “八皇子已矣,望节哀。”
  只这几个字就已经足以令她天塌地陷了,后面那两行字更是模糊地看不清楚。
  碧空金瓦顶端,萦绕着女子痛彻心扉的哭喊声。
  不消多时,宫内人人都知八皇子的死讯。
  昔日的恩宠犹如过眼云烟,人们或唏嘘或感慨,可更多的是不敢言说的恐惧感。
  *
  千里之外的边关,狂劲的西北风裹挟着细小的沙砾肆虐而来,天地陷入同一片昏暗之中。
  藏青色的军帐伫立在漫无边际的戈壁中,远远看去宛若一只蛰伏的巨兽。
  沙沙作响的帐篷内,一身铠甲的易将军正在盯着沙盘出神。
  直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帐外传来,继而呼啦一声,来人从外头掀开军帐一角。
  “这风沙何时才·····”一身戎装的男子头戴兜帽,风声吞噬了他的后半句话,不出意外,他呛了一口冷风,剧烈地咳嗽起来。
  帅椅上的易知舟,眉目如剑,声音沉稳:“少则三日,急不得。”
  边塞每逢春秋都会有铺天盖地的黄沙侵蚀,天昏地暗,人畜不分,当地人早已经习惯了。
  只听那人呸地一声,粗鲁地吐出舌尖上的黄沙,紧接着撩开战袍大马金刀往易将军对面一坐:“那何时才能攻城?”
  易知舟从沙盘上抬起眼,扫过对面那人黢黑的下颌线:“想不到你竟如此好战?”
  “废话,我恨不能立刻血洗羌军阵地!!”自从他来到军营,就一直急着冲锋陷阵。
  易知舟收回目光,再度凝视沙盘,这一代的地形他很熟悉,作战计划早已了然于胸:“不急,今日西北风向,不利于战;晚些时候派一队骑兵去探探敌军虚实即可。”
  对面那人呼哧一下站起身,面色焦灼:“派我去吧!”
  易知舟轻笑一声:“不必了,让曹洪生去。”
  只见那人眉眼一横,语气不悦:“易将军是不信任在下?还是看不上在下?”
  这已经是他来到军营之后第五次向易知舟请战了,一次也没应允过!
  “我承认,排兵布阵我不如你,可我不求军权,只求冲锋陷阵,为何你一次都不应我的请求?”
  易知舟轻轻抬眸,气定神闲的望着他。
  果然,对面的人又重新坐了下来:“易将军,我知你乃名将之后,也信你一定部署周全····可,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何与羌军首战时你只派四分之一的兵力前去应对?”
  那人目光炯炯,像个求知若渴的少年:“打仗不是最讲究士气了吗?首战大败,岂非良策?”
  易知舟抿了一口碗中的冷茶,语调清晰了几分:“朝廷已答应调派一万陇西骑兵前来助阵······”
  这次轮到对面的男子吃惊了:“当真?楚皇后她当真愿意?”
  易知舟搁下茶碗,眸色淡淡地看着他:“眼下情况,已由不得她。”
  直至此刻,那人才明白了易将军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北朝十万大军行至半路,易知舟便暗中软禁了主帅楚国舅,实际掌握了十万大军,若能再拥有一万陇西的精锐骑兵,真可谓如虎添翼了。
  易知舟与他对视一眼:“如今羌族作乱,其余各国明面上按兵不动,但暗地里都各怀鬼胎;此战若有半分差池,只怕他们都会纷纷倒戈!”
  语落,他用指尖夹住一张羊皮小卷递到那人面前。
  后者展开一看,神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羌族与犬戎联合了?”
  易知舟伸手捏了捏自己酸涩的眼角:“前头的探子发现羌族与犬戎来往过密,想必二者暗中已经达成了联合,否则单凭小小羌族,如何敢向我朝叫嚣?”
  对面的男子沉吟不语,思考着眼下的局势:“你是想等陇西骑兵汇合之后再发动总攻?一举消灭羌军?”
  易知舟看他一眼,神情略有几分坚毅:“正是,羌军既除,再挨个收拾,”
  可话未说完,便听外头传来一道粗犷的男声:“易将军,大事不好了。”
  帐内二人齐齐站起身,只见曹洪生手中捧着一道洁白的绸帛快步走来。
  易知舟脸色瞬间大变。
  曹:“都城传来噩耗,陛下薨了。”
  对面人高马大的男子登时踉跄着一把扯过曹洪生手中的绸帛,只见精致的绸布上头洋洋洒洒写着祭文。
  武帝久治不愈,深夜撒手人寰········
  他忍住泪水,咬牙切齿道:“她当真如此大逆不道?”
  易知舟也没料到,楚皇后会在这时候动手:“前线捷报未传,她竟如此沉不住气?只怕当中另有缘由······”他追问曹洪生:“都城还有其他消息吗?”
  曹洪生却摇摇头。
  元崇烨泪眼婆娑,不管不顾地咆哮起来:‘‘还能有什么缘由?她身为皇后却毒害皇帝,构陷皇子,她还有什么不敢?’’
  语落,只见他气冲冲地拎起手边的长枪:“易知舟,现在就拨五千精兵给我,我要杀回都城去····”
  易知舟目光凌凌,以身挡住他的去路:“你冷静些!!”
  可元崇烨双眸泛红,显然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冷静?如今她连父皇都敢杀,母妃与九儿还在她手中,你叫我如何冷静??”
  ''我冷静不了,我要亲手杀了这个毒妇!"
  易将军瞬间沉下脸:“军情在前,岂容你这般鲁莽?”
  他示意曹洪生再去打探消息。
  待人走后,军帐中只有他们二人。
  易知舟深吸一口,飞快地思考着眼前的处境:“楚皇后向来深思熟虑,她之前迟迟不肯痛下杀手,无非是对太子心存芥蒂,如今她不顾前线战况,不顾朝堂舆论,敢这么做·········必然事出有因。”
  元崇烨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反问他:“我以为她至少会顾念夫妻恩情,留父皇一条性命在,可她居然,居然如此恶毒!!可怜九儿与母妃还在她手中,这可如何是好?”
  此言一出,对面的易知舟眸色更黯,修长的指节不自觉收紧。
  眼下情况有变,他留给九儿的脱身之计不知能否顺利实施。
  想起远在宁寿殿的她,他的心瞬间乱成了一团。
  军帐内陷入一片死寂。
  元崇烨心急如焚地盯着易知舟在沙盘前来回踱步的身影,他不想坐以待毙,忍不住再次开口:
  “如今父皇薨逝,那毒妇在朝堂中一手遮天,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语落,对面的男人脚步一顿。
  第79章 举国哀伤
  武帝与八皇子接连离世的消息瞬间击垮了宁寿殿的母女。
  宫人都知宁寿殿的洛贵妃已缠绵病榻多日。
  可任凭宫娥青柑与松萝如何去求,太医院都无人前来医治。
  秋末了,天气越发寒凉。
  开败了的花枝跌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元季瑶抬头痴痴地看着窗外,昔日灵动的双眸已失去了神采,她一身素白的孝服,麻绳松松垮垮系在腰间,整个人好似枝头枯黄的树叶摇摇欲坠。
  “咳咳咳。”室内传来洛贵妃剧烈的咳嗽声,她急忙起身去照看:
  “母妃。”
  扶起病榻上的洛贵妃,在她身后塞了一个绣花团枕:“母妃,您终于醒了····”
  洛贵妃虚弱的点点头,她病了许多天,前夜还发起了高烧,眼下面色惨白,浑身都是虚汗。
  青柑端着刚熬好的汤药进了屋,见贵妃娘娘醒来了,小丫头眉梢一喜:“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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