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蛮摘月亮 第89节

  楚皇后看了看窗外高悬的明月:''你说说,广儿这般贪生怕死,这万里江山我该如何放心交给他?''
  一阵风吹来,烛火微微闪烁。
  殿外的张女官匆匆来禀:“皇后娘娘,宗人府来人禀告,八,八皇子在地牢暴毙身亡了。”
  楚皇后一惊:“当真?”
  张女官神色晦暗:“千真万确,太医院已经派人验过尸,说是胸口的伤口溃烂感染而亡。”
  楚皇后倏尔扭头看向病榻上的武帝:“听见了吗?陛下?你最疼爱的八皇子,你力保的元崇烨,他,死,了!”
  “哈哈哈哈!”
  明黄的牡丹裙摆摇曳过金砖地面,反射出莹莹烛光。
  楚皇后清澈的笑声响彻承明殿:“本宫还在纠结该何时动手才好,没想到上天有眼,他居然先一步登天了!”
  突如其来的喜讯,令她倍感欢喜,沉静的眉眼间流露出明亮的笑意:“入宫多年,你明里暗里偏宠那个贱女人,连她生的一双儿女也捧在手心里偏爱!”
  提起过往的心酸史,楚皇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是深深的埋怨:“当年广儿办差不利,你罚他跪在宗庙三天三夜,还险些罢黜他的太子之位;可八皇子元崇烨徇私枉法,窝藏罪女,证据确凿!你明知其罪却还一味偏心包庇!陛下啊,你可真是叫人寒心啊!”
  一旁的张女官闻言,眼中也露出狠厉之色:“娘娘明鉴,陛下贵位天子却处事不公,这么多年偏宠洛贵妃母子三人,朝堂文武百官惧不敢言!亏得娘娘您始终宽宥贤明!如今定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张女官一一细数陈年旧事,言辞间反复提起武帝偏爱洛贵妃母子三人之事。
  “这下,贵妃娘娘只怕再也没有指望了!”母凭子贵的后宫,失去了儿子就等同于失去了未来。
  楚皇后冷漠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去,派人将此事告诉贵妃娘娘,请她务必节哀。”
  张女官喜笑颜颜领命告退。
  空旷的承明殿内,楚皇后一步步靠近武帝,看着他爬满了皱纹的面庞,目光一点点变得狠戾。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一声:“母后。”
  只见一脸愁容的太子元崇广径直冲着她而来。
  “没规矩!”
  楚皇后身姿笔挺,纹丝不动,语气却严厉至极:“陛下在此,你为何不向父皇请安?”
  元崇广脚步一顿,扫了一眼龙榻上昏迷的父皇,心道:父皇昏迷数月,已经不可能再苏醒,何须纠结这些细枝末节?
  但碍于母后的威严,他还是草草行了一礼,而后便迫不及待来到楚皇后面前:
  “母后,儿臣有事要禀告。”
  楚皇后看他这副急不可耐的样子,语气冷然:“说吧。”
  元崇广:“前线传来军报,大军出师不利,首战竟败给了西羌族!”
  楚皇后一愣,显然没想到:“怎会如此?”
  楚国舅与易知舟联手带兵,一个经验十足,一个年轻有为,怎么会出师不利?
  元崇广颓废地坐在太师椅上:“小小羌族竟能挫我北朝十万大军?这,这可真是贻笑大方!儿臣以为,一定是主将判断有误,否则我北朝十万大军,怎么会输给小小羌族?”
  他本想着借助此次胜战的机会,为自己的政绩争光添彩,也为不久的将来继承大统赢得民心!
  这下全泡汤了!
  楚皇后看了一眼气恼的儿子,脸色瞬间沉下来:“急什么,不过才首战而已,胜负还未见分晓!为君者,最忌讳喜形于色。”
  元崇广本来还想再抱怨几句,可看楚皇后的脸色,他只能偃旗息鼓:
  “母后,国舅爷来信,羌族骑兵彪悍,他恳请调派两万陇西骑兵助阵······”
  方才在金銮殿上,朝臣为这件事也吵翻了天,各方意见都不同意,元崇广作为太子监国也左右为难。
  两万、陇西、骑兵·····
  楚皇后忽而陷入了沉思。
  元崇广见状急忙说出心中担忧:“母后,两万骑兵可是陇西的精锐啊,调派过去虽不是难事···可,可毕竟有武安侯这个旧主在,只怕调过去容易调回来难啊!”
  楚皇后沉默,这些顾忌她亦明白。
  此时,身旁的裴女官忽而开口:“娘娘,国舅爷乃大军主帅,如今他们翁婿合力,应当是能攻克劲敌的。”
  语落,裴女官又恭恭敬敬补上一句:"再说了,上个月心汐姑娘奉您的口谕前往前线慰问,听闻,小夫妻感情十分和睦···”
  楚皇后陈思片刻,转而看向儿子:“你舅父身经百战,自然是信得过的;暂且调一万骑兵过去助力,西域邦国众多,这一战万众瞩目,务必速战速决。 ”
  太子双眉紧锁,今日朝堂上为了这件事也争论不休,朝臣们各执己见,他被烦得没了主意,这才来找母后,既然母后如此说了,他也没什么好顾虑的。
  “那儿子就依母后所言。”语落,太子又急匆匆行礼告退。
  裴女官看着太子殿下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感慨道:“娘娘,殿下这些日子对您可是越发恭顺了。”
  纵然前朝事忙,可太子晨昏定省的规矩是一日不缀,实在是难得。
  楚皇后听罢,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恭顺?”
  其实不是儿子对她越发恭顺了,而是没有她的助力,元崇广始终无法顺利继承大统。
  旁人不知,可她最明白,母子二人已经暗中较量过几回,现实面前,元崇广不得不向母后低头,这才有他恭顺孝道的一面······
  楚皇后轻叹一口气,心道哪怕是自己的亲骨肉,也拗不过权利的桎梏。
  一想到此,她心中越发愁闷了起来:“太子妃那边可有消息?”她转而问裴女官。
  裴女官急忙躬身语气中透着几分惶恐:“暂时,暂时还未得好消息。”
  啪!
  随着她话音结束,皇后娘娘手中的琉璃茶盏顷刻间摔的粉碎:“没用的东西!”
  正当楚皇后准备下旨废了太子妃时,太医院的曹医正匆忙前来觐见。
  一脸心虚的曹医正躬身跪在金砖之上道喜:“恭喜娘娘,东宫太子妃有喜,皇嗣后继有人了!”
  楚皇后愠怒未消的脸上扬起一丝喜色:“当真?”
  曹医正颤颤巍巍跪地叩首:“千真万确!胎相平稳,已有月余。”
  裴女官一听急忙带着一众宫娥跪地恭贺:“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楚皇后的喜悦却只维持连片刻,她附身看向床榻上昏睡的武帝,在他耳边轻声道:“陛下,您听见了吗?龙脉后继有人了。”
  她顿觉心中舒畅,自己精心谋划了多年的棋局终于要收棋了。
  楚皇后继续凝视着武帝的脸,二人虽然是多年夫妻,可天子是君,她这些年几乎没有机会这样静静地端详自己的丈夫。
  他老了,贵为天子也好,作为丈夫也罢,都不适宜继续存在了。
  第78章 噩耗连连
  宁寿殿外的玉兰花已然开败了。
  光秃秃的枝干上徒留手掌大小的枯黄叶片,秋风裹挟着阵阵凉意袭来,令人肩头一颤。
  松萝抱着花盆小声絮叨:“外头的玉兰无人照看枯萎便枯萎了,怎么这紫茵水肥不减,却也枯萎了呢?”
  青柑赶忙捂住她的嘴巴:“嘘,小声些···”
  她蹲下身仔细端详着这株名贵的紫茵,此花一路颠簸千里从陇西来到都城时分明花型丰硕,光彩照人,可入宫才两月余,为何日渐萎靡了起来?
  按理说都城的气候适宜,它应该长势更加喜人才对啊?
  两位小宫娥百思不得其解,此花乃易大人与九公主的定情之物,若是叫九公主看见了,保准更难过。
  “要不将它挪到院子里晒晒太阳?或许还有救。”青柑提议到。
  松萝急忙否决了这个提议:“那可不行,紫茵可是出了名的娇气,别说晒日头了,少浇一次水都会死的!!”
  正当她俩意见不合时,忽听元季瑶的声音:
  “无妨,就将它挪到院子中央去吧。”
  对于花而言,精心呵护固然重要,可阳光,雨露,风霜,是考验亦是淬炼。
  松萝看了一眼面色沉静的主子,无奈地抱起花盆慢吞吞往外院走去。
  只是小丫头光顾着看怀里的花了,没料到这个时候会有人来宁寿殿,结果不偏不倚与张女官撞了个满怀。
  “哎呦,哪个不长眼的?想撞死我不成?”只见来人气急败坏地捂着胳膊。
  松萝见状连忙下跪告罪,却还是逃不过张女官的一通数落。
  吵闹声惊动了廊檐下的元季瑶,她带着青柑走过来时,只见楚皇后身边的几位女官们都拿鼻孔看人,如今皇后身边的人在皇城内如日中天,哪里还会把她这失了势的公主看在眼里?
  “九公主就是这般调教奴才的?走路都不长眼睛啊?”
  语落,身后的小宫娥们都掩嘴偷笑。
  元季瑶面无表情上前扶起跪着的松萝:“她走路不长眼?你长了眼睛怎么还会撞上来?”
  一旁的青柑急忙扯了扯九公主的袖子。
  张女官脸色一变本想继续发作,可一想到自己是带着死讯而来,还愁看不见她们主仆几人痛哭流涕的样子吗?于是她立即收敛恶意,笑盈盈地开口:
  “九公主教训的是,老奴领受了,只是不知贵妃娘娘眼下何在?”
  元季瑶从她进了院子就预感到来者不善,始终心生提防:“母妃在佛前诵经,不便打扰,张女官若有事尽管同本宫说。”
  洛贵妃这些日子心绪虽然平静了不少,可身子骨日渐虚弱,实在经不得这些恶仆刁难。
  张女官讥笑一声,忽然扯开了嗓子大喊:“八皇子畏罪自尽,如今已敛尸入柩,皇后娘娘特意命奴才前来向二位贵人报丧!”
  “你说什么!”元季瑶一把揪住她的衣襟质问道:“哥哥怎么可能自尽?”
  畏罪自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张女官冷哼一声:“公主殿下莫不是忘了,八皇子本就是戴罪之身,身为臣子他徇私舞弊,窝藏罪犯;身为皇族后裔,帝后具在,他却自轻自尽,实在不忠不孝之徒!!”
  说话间,只见一道苍蓝色的身影从正殿内踉踉跄跄冲出来:“崇烨?你方才说崇烨他怎么了?”
  许久不曾露面的洛贵妃脸色苍白宛若一朵即将凋谢的牡丹。
  元季瑶急忙搀扶住母亲:“母妃您冷静一点····”可眼泪却还是不受控制的掉下来:“切莫听这恶仆的一片之词!”
  不等她说完,张女官却郑重其事展开手中懿旨:“皇后娘娘有旨:八皇子元崇烨待罪思过期间罔顾人伦孝道、君臣之义,自戕有损祖宗礼法,特命除玉牒,削除宗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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