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影谜云 第44节

  “地下党都是些泥腿子,没有战斗机没有轰炸机,没有汽车和火车运输,也没有野炮、山炮、榴弹炮这样的重武器,更没有自己的城市收税,枪支弹药全靠缴获,一个士兵通常只有几发子弹,就这样还能存活下来,简直有点不可思议。”
  “归根结底,不是地下党太强,而是金陵政府自身的战略发展方向不对,军队的战斗力太低,真该好好学习学习日本。如果金陵政府的军队,能有日军的一半战斗力,局面肯定是截然不同。”韩霖故意说道。
  他知道,自己的这番话,好像是亲日派的言论,一定会引起徐婉月的“共鸣”,日本间谍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果然,徐婉月的眼睛亮了。
  “你竟然喜欢日本?他们可是霸占了我们中国的东三省?”村上纱织问道。
  “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事实就是事实,以前日本的发展和中国差不多,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相比也很落后,可明治维新以来,国力急速增长,眼下是当之无愧的东亚第一军事强国,在世界也是军事强国!”
  “如果金陵政府学习日本政府,加强军事、经济方面的合作,提升自己的国力和军事力量,地下党还算是什么心腹之患吗?还能被西方列强欺负吗?仇恨改变不了现实,合作才是王道。”韩霖说道。
  日本侵略者最喜欢说是来帮助中国,从西方列强的欺压中解脱出来,他就“借用”这种谎言,拉近和徐婉月的距离。当然,他也没指望说几句话,就能达到目的,日本间谍又不缺心眼。
  村上纱织回到总联络点,给特务机关回报,宪兵司令部是配合金陵政府的特务机关,对地下党采取行动,水陆交通封锁时间为半个月,而后,她认为韩霖对大日本帝国非常仰慕,态度是倾向帝国的,能不能为帝国所用,要看进一步的接触。
  磨盘街饮马巷是东西向,东出口与中正路连接,西部到谢公祠。
  韩霖把徐婉月送回了国际联欢社,回到驻地换了身衣服,拿了点东西,然后开车来到中正路,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停下车,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步行来到了饮马巷。
  此时的他戴了一顶礼帽,脖子上有围巾,还穿着青布长衫,拎着一个公文包,打扮得像个知识分子。他孤身一人大白天出现在饮马巷,这会引起特务们的怀疑,这是走亲戚的时间段。
  找出监视的特务,这样的事对他没有任何难度,监视跟踪无非就是那么几种方式,他绝对是此道的大行家。
  过年期间除了酒楼饭馆这样的服务场所,大部分店铺都关门了,通常到初五才会开门。
  饮马巷和中正路接口处有家酒楼,不但开着门,而且似乎是有酒宴,韩霖进入巷子后,瞅了一眼酒楼的二楼,窗户隐约可以看到有人在走动,只要是从东边进入饮马巷的人,完全都在视线中,绝佳的监视位置。如果使用望远镜,巷子道路左边一定范围内住户门口的情况,能看到一多半。
  饮马巷只是居民区小巷,道路有些偏窄,而且长度只有三百多米,有很多明清时期的老建筑,布局有些凌乱,藏身的地方倒是不少。巷子里有那么几家裁缝铺、酱菜店和杂货店等小型店铺,主要是辅助日常生活的。
  韩霖沿着道路的右边,不慌不忙的走着,这里的建筑都是平房小院,找到了!
  他路过一家居民的小院门口,看到大门虚掩,有人偷偷摸摸的往外瞅,而且院墙的墙角也有人影,估计是发现有人过来,急忙缩回头。
  韩霖装的像个正常行人,也没有东张西望,用很正常的脚步不快不慢的走过这家住宅,进入视线死角,突然进入一个夹道。
  第128章 施以援手 上
  按照特务的视线角度来分析,他们监视的重点是一个杂货铺,从打开的门,能看到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小伙子在聊天,柜台上摆着电话。
  天黑了,巷子里没有路灯,望远镜也不起作用,韩霖却没有着急行动,很有耐心的依然躲在夹道里,敌人即便是从眼前经过,不仔细瞅也看不到他。
  大约晚上八点多,杂货铺熄灯关门了,后院亮起了灯。
  韩霖快速进入对面的房屋夹道,借着杂货铺这处街面房的遮掩,单手一扒墙头,仔细观察院子里的情况。
  “小任,明天上午开会的通知,你送达了没有?”
  金陵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秦牧山,询问交通员任时安。
  “您放心吧,五点多的时候我出去看了看,墙上有标记,明天早晨的报纸肯定能登出来。秦书记,上个月敌人刚刚破坏了省委组织,大多数同志被捕,目前还是大搜捕阶段,上级已经指示我们要蛰伏待机,我们却在风口上召集开会,这样做的风险太高了。”任时安说道。
  上个月的时候,调统局第一处破坏了苏省的省委机关,连金陵地下党组织也受到严重的损失,没有暴露仍然在坚持战斗的,只有少数十几个人而已,处境极其恶劣。
  “我知道这样做很危险,但这批物资是当初省委想方设法筹集资金委托我们采购的,上级也有明确要求,尽快送到浙赣皖交界的部队手里,他们的处境比我们还要艰苦还要危险。”
  “敌人不断实施军事围剿,部队缺衣少粮,战士们的伤势得不到医治,很多同志就这么牺牲了,我们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和威胁,也要群策群力,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创造机会坚决完成上级的任务。”
  “码头的同志发来消息,说是敌人加强了对运输物资的检查,城门关卡也是如此,如果只是敌人在例行公事,那倒是不要紧,可我担心的是,运输物资的绝密行动,已经被敌人掌握了,只是敌人没有具体的目标。”秦牧山说道。
  “您的意思是说,我们的组织里出了叛徒?”任时安问道。
  “敌人突然在我们即将运输物资的前夕,开始增强码头和陆路关卡的检查力度,最大的可能就是泄密了。我判断可能是被抓的同志里面,有人受刑不过说了出来,但他知道的情况非常少,没有给敌人提供什么明确的线索,如果泄密的根源在我们市委,这时候我们已经被抓了。”
  “敌人这么做的目的,首先是拦截物资的流出,不能让我们自己的部队得到支援,再就是希望顺藤摸瓜,挖出我们金陵组织的线索,这样一来,我们的工作将会面临极大的问题,藏在码头仓库的这批物资,如何能够运出去,我也没有好办法,这才请大家过来一起商量。”秦牧山说道。
  不管多么的困难,物资一定要运走,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可目前的处境似乎已经变为死局,怎么样破局,确实让他感到无计可施。
  巷子口酒楼二楼。
  一处特工总部金陵区侦察股长马晓田,手里拿着一张纸条,上面的内容,恰恰就是任时安刊登寻人启事的全文,既然找到了地下党的高层驻地,一举一动自然都在他的掌握中。
  他根本不用抓前往报社的地下党,而是拿到印刷的报纸,一看就能知道怎么回事。金陵政府严格管控舆论,每家报纸的刊印,通常会有政府新闻部门的审核,隶属于宣传部,他拿到明天的报纸很容易。
  狡猾的地下党,把十二点四十五分这个时间,按照日正三刻四个字,分开藏在寻人启事中。
  “金陵城的地下党,在明天中午的十二点四十五分聚会,到时候我们就能把仅存的这伙人一网打尽了!澄德兄,你们行动队方面要在明天十二点前做好准备,等开会的时间一到,我们就实施抓捕。”马晓田笑着说道。
  在他的心里,明天摧毁金陵城地下党组织的结果,已经是毫无悬念了,截止到目前,对方丝毫没有察觉侦察股的监视,依然进行活动,他相信自己的部署天衣无缝,有着一切尽在掌握的轻松。
  “你放心,这可是徐处长亲自督办的重大案件,为此倾斜了所有的资源,我哪敢马虎懈怠?总部行动队调集了四十人,等他们开会的时候进入巷子,来得太早有可能会被发现。”
  “行动股的人明天凌晨四点钟潜伏在监视点,随时能冲出来抓人,还有五十名便衣宪兵支援,在巷子两头同时向目标合围,这样的安排,地下党是插翅也难飞。”一处特工总部行动股长苏澄德说道。
  苏澄德是地下党的叛徒,曾经是特科的成员,也曾经被安排到苏联学习,还曾经列席旁听过莫斯科的六次代表大会,这些履历,让他骄傲自满,权力地位的欲望急速膨胀。
  因为从苏联学习归来后分配到基层第一线工作,引起他的强烈不满,居然投敌背叛,出卖了组织的机密,造成沪市地下党组织的严重损失,大批党员干部被他杀害。
  “这两天李市群联系我要聚一聚,等明天的抓捕行动结束,我们刚好到他那里喝一场。”马晓田笑着说道。
  他对苏澄德的狠辣有了新的认识,这个地下党的叛徒,对付地下党真够卖力的,为了几条漏网之鱼,居然安排了这样的阵容!
  “李市群做个无足轻重的招待所副主任,没权没地位的,确实没啥前途可言。但这件事我们也很难帮他,堂堂特工总部沪市区长马绍武,死的不明不白,他能活着走出监狱,还当了招待所的副主任,这已经很不容易了,要不是靠着他老婆出力,早就挨枪子了。”
  “要我说,李市群这家伙就是脑袋不开窍,有捷径却不知道利用,让他老婆出面请请徐处长,怎么也能混个好差事!既然有一次了,还怕第二次吗?”苏澄德压低声音笑着说道。
  第129章 施以援手 下
  马晓田和苏澄德说的李市群,是个地下党的叛徒,曾经到苏联留学,民国二十一年的时候,他被当时中党部的党务调查科特务逮捕,受不了严刑拷打,很快就和同为地下党的老婆叶姬卿一起投降敌人,做了可耻的叛徒。
  民国二十二年,党务调查科要他与另外两个叛徒丁墨村和唐惠民一起,在公共租界办《社会新闻》刊物,污蔑地下党的同时,也攻击蒋总裁的政敌。
  当时还有特科的存在,李市群担心自己的叛变行为,会遭到党组织的严厉制裁,怕死的他就主动联系党组织,说自己不是真的叛徒,而且打入敌人内部更有利于斗争。
  党组织为了考验他,就下达制裁叛徒丁墨村的任务给他。
  李市群不但没有悔过自新,反而把这件事和丁墨村商量,为了蒙混过关,他们居然把顶头上司,这时候已经是调统局第二处沪市区区长的马绍武,二处的高层,一个手上沾满地下党鲜血的大特务,指给了当时特科的行动人员。
  于是,马绍武遭了报应被当场击毙,替丁墨村换了一条狗命。
  这事可不算完,马绍武可是一处在全国的六个大区之一,仅次于金陵区的沪市区做区长,对付地下党向来心狠手辣,深受处长徐恩增的赏识和器重,他的死也让徐恩增大怒,就下令严查,就把李市群和丁墨村给挖了出来。
  丁墨村自身在cc系有靠山,被捕后很快就被保释出来,但没有后台的李市群倒霉了,被押到了金陵严加审讯,负责这起案件的就是马晓田和苏澄德。
  李市群知道承认了就是死路一条,咬着牙不认账,跟着他叛变,做二处沪市区侦查员的叶姬卿闻讯,立刻带着金银珠宝到金陵活动,送给了相关人员重礼进行打点。
  有黄金珠宝开道,谁还管马绍武到底是怎么死的?
  收了钱,李市群立刻得到了马晓田和苏澄德的优待,不但停止了刑讯,而且吃喝居住也很受照顾。
  叶姬卿在二人的“指点”下,携带重礼去见徐恩增,她可是个大美人,出身于富商之家,穿着时尚很会保养,粉妆玉琢眉目清秀,精心打扮后艳光照人,徐恩增同样把死去的马绍武给扔到了一边。
  据说聊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晨徐恩增就签发了一道手谕:着将李市群开释,但不得擅离南京,任命李市群为金陵区侦查股侦查员。
  轰动一时的案件就这样不了了之了,马绍武被杀的事情,再也没有人提起来。
  到年底的时候,徐恩增任命他做了留俄学生招待所的副主任,是个没实权也没油水的职位,级别倒是给提了一级。
  李市群感谢马晓田和苏澄德的照顾,时不时凑在一起喝酒。
  “咱们处长眼下正和一个女叛徒打得火热,时不时家里的葡萄架就倒一次,他现在哪有心思招惹别的女人?叶姬卿可不是那个女叛徒,聪明而且性格泼辣,漂亮是真漂亮,打扮起来不输给电影明星,这样的女人,不是乖乖听话的类型,再碰就要出问题了。”马晓田摇了摇头说道。
  叶姬卿他接触过几次,其性格大胆而又泼辣,敢跑到金陵为李市群活动,敢直接找到徐恩增的办公室见面,还能迷住徐恩增,解救了李市群,这样的女人绝对是个狠角色。
  “你说得对,咱们处长就是这点好色的毛病改不掉,男人嘛,可以理解的,只是他的夫人同样泼辣,难惹又难缠,两口子的故事在金陵都要成笑话了!”苏澄德说道。
  徐恩增好色被老婆捉奸,这样的丑闻在金陵城早就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好色还管不住老婆,徐恩增的这点胆量,也被人所耻笑,想偷吃也得有那个资本才行!就在两人私下说二处的八卦时,秦牧山和任时安突然听到房门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在夜晚很是吓了一跳。
  任时安掏出手枪,悄悄的来到门前,慢慢的拉开房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借着灯光,他看到一包东西在门口,砸门的是土块。
  任时安把这包东西拿起来,回到房里打开一瞧,灯光下,金灿灿的小黄鱼很是刺眼,还有一张折迭的纸。
  秦牧山打开这张纸,上面写着:邮递员身份的交通员被捕叛变,其上线遭到监视,此处已经被敌人跟踪发现,并且布置了抓捕行动。物资运输可分散开到下关码头通关,用钱打点宪兵即可,不可给的太多。阅后即焚。
  “能知道这么多秘密的人,值得我们信任,真是好险啊,明天还打算开会呢,差点我们就全军覆没了!”秦牧山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赶紧把这张纸丢到煤炉里烧掉,随手加了一铲煤球。
  对方知道有交通员使用邮递员的身份作掩护,这是秘密,对方能找到这里,更是绝密,物资的事情也清楚,这就不用再怀疑了,而且给出这么多的小黄鱼,肯定能值得信任。
  “我们有同志在敌人的特务机关潜藏?这不可能啊!省委组织被敌人破坏的时候,他没有发出预警啊?”任时安惊讶的问道。
  “我的权限不知道特务机关有我们的同志,这只能是两个情况,一是他不属于我们这条线,而且省委组织被破坏的时候,他来不及传递消息。二是他不在特务机关,只是与特务机关有密切来往,掌握的信息慢了一步,但此人的身份特殊,能接触到高度机密。”秦牧山想了想说道。
  “我们怎么应对敌人的抓捕行动?”任时安问道。
  “敌人既然监视了这里,你到报纸发消息的时候,肯定被敌人跟踪了,好在上个月省委组织出事以后,我改变了接头的方式,说是十二点四十五分,但他们会提前一个小时过来。”
  “明天扫完门前的垃圾,就装作不留神,扫帚倒在门口一边,他们看见这个信号后,就不会有丝毫的停留,直接从门前经过,我们也不用再去挨个通知他们。”
  “敌人是想要对我们一网打尽,所以不会立刻抓捕我们,你要想办法甩掉尾巴,把这笔钱交给负责运输的同志,让他们把物资分成小份,发动人手夹杂一些别的货物运到船上,日用品我们的部队也很稀缺,这笔钱可以说是及时雨,帮了我们的大忙。”秦牧山说道。
  第130章 主动出击 上
  在长期的地下战斗中,面对占据着绝对优势的敌人,地下党的同志也在不断积累经验,靠着智慧与敌人周旋,保障了自身的安全,敌人如何能想到,明明是十二点四十五的开会时间,其实却是十一点四十五呢?而且,门口扫地的扫帚,就是安全或者危险的信号,这么显眼的东西,反倒不会引起敌人的注意,扫帚倒了有什么可奇怪的?
  韩霖很是轻松的从巷子的西出口,离开了饮马巷,他刚才进入院子后,先把东西放在门口,然后返回墙边爬上墙,拿了一个土块砸到了门上,随后就跳下来撤离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一张针对地下党组织的围捕大网,在饮马巷周边和内部织成了。宪兵司令部特警二队的五十名便衣宪兵,特工总部行动总队的四十个特务,就在巷子口附近藏着。
  而杂货铺斜对面的监视点院子里,也藏着二十多人,是凌晨四点半进来的,全都属于金陵区的侦察股。
  马晓田和苏澄德坐在酒楼的二楼,要了一壶茶和几样点心,舒适的抽着烟,时不时拿着望远镜瞧一瞧,桌子上摆着两张今天的报纸。隔壁的房间还有四个特务,专门用望远镜看着动静。
  杂货铺的小伙计很勤快,不到八点就开门打扫卫生,扫完地随手把扫帚一放,转身就进屋了,可是扫帚却慢慢的倒在地上,这个情况特务们谁也没有在意,很正常!
  十一点多,杂货铺的门前就有人经过,但都是过路者,进杂货铺的也有,可都是附近的居民买东西,买完就出来了。
  “不对啊,怎么没有人进杂货铺停留?”苏澄德皱着眉头问道。
  “我也觉得奇怪,可报纸上的信息是不会错的,根据交通员的情报,只要报纸登了消息,通常都是在第二天接头。”马晓田面对这个结果也傻眼了。
  “难道是消息泄露了?”苏澄德不确定的问道。
  “这绝对不可能,我们把这个地方盯得这么严密,他们没有外出,为了保险起见,电话线都给临时切断了,难道不是今天接头?”马晓田百思不得其解,他的推理没问题啊!
  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瞅着都过了一点四十五,还是没有人到杂货铺,两人有些沮丧的做出结论,今天不可能接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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