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纪柏煊扶起倒在路旁的行李箱,伸出另一只手让她牵上,“说实话,那天你是故意那么说的,是想帮我考验她对不对?”
  “但你真的搞错对象了。”
  说罢,纪柏煊自己都觉得荒谬,笑了。
  赫惟垂下头,不好意思地摇头,“你真是高看我了,我就是恶作剧一下,谁知道你这么玩儿不起。”
  “恶作剧?”纪柏煊没由来想到另一个人,锁眉道:“你是不是最近跟程茗走得太近了,近墨者黑?”
  “才不是呢。”赫惟使劲擦着眼泪。
  她突然想起来,她以前从来不哭。
  无论发生什么,即便赫远征在的时候,她也倔强得从不掉一滴眼泪。
  第11章 六便士06“不谈爱,纯做。”……
  *六便士*
  “谈恋爱为什么不告诉我?”纪柏煊语气平淡,仿佛刚才只是口渴饮了杯水。
  可是赫惟知道,他越是没有情绪,实际越难对付,偏头向梁媛求救。
  梁媛还震惊于纪柏煊拿白酒当水喝,手上涮洗碗筷的动作都停住了。
  她没发声,眼神示意赫惟自己保重,她爱莫能助
  赫惟眼底的光渐渐熄灭,干脆给他上一剂猛药。
  先告诉他一个最坏最坏的结果,让他从现在就开始做内心建设,等到时候她和程茗的事儿东窗事发,说不定纪柏煊反而庆幸。
  她们是正经情侣,又不是见不得人的关系。
  彼此倾心的两个人情到浓时互相表达爱意,赫惟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都二十一世纪了,有几个像纪柏煊那样不结婚绝不碰人家的老古板?
  反正她做不到。
  而且他说过,程茗是自家人,知根知底的。
  她找别人还不如找程茗呢。
  那天程茗给她过生日,蜡烛刚吹完,两个人小口嘬着奶油,程茗玩心起拿奶油呼在赫惟脸上。
  赫惟哪里肯服输,当即将盘子里的蛋糕扣在他脸上。
  程茗龇着牙笑,伸手抹一把脸,拉过她的腰单手将她举了起来,再不让她够着凶器。
  赫惟挣扎着,企图抹一把奶油去破坏他刚洗完清爽的头发,被他另一只手束缚住双臂,整个人沦为他掌中之物。
  赫惟气得两条腿直蹬,低头看见她衣领上粘了两块火龙果果粒,又笑开了。
  程茗穿着短袖,大臂因为用力显出蓬勃的肌肉轮廓,赫惟咽了咽口水,当即就软绵绵地亲上了他的唇。
  那个吻还带着奶油甜味儿,她们都乐在其中。
  谈恋爱为什么不告诉他?
  她敢么她?
  赫惟眼神坦荡,浑然不怕一般,“谁说我和他谈恋爱了?”
  纪柏煊误会她和程茗的室友许清穆有一腿,既然是假的,那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纪柏煊眼里的情绪变了变,“那你们……”似乎怀疑起自己先前的笃定。
  “不谈爱,纯做。”赫惟弯起唇,“你不是说我不懂爱情么,那正好,也别祸害对方,互不负责挺好。”
  一旁的梁媛肩膀微颤,对赫惟的赞赏油然而生。
  她如果有赫惟这样的胆量,当初和前任分手之前就该用这句话再撑一撑。
  长者好像永远居高临下,觉得她们这些小年轻不懂爱情,然后强行灌输她们那些自认为对的道理。
  可是纪柏煊不是也没谈过恋爱么?他懂?
  纪柏煊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不死心似的,追问:“你认真的?”
  “嗯。”赫惟声音很轻,侧过身去让服务员将锅底端上来。
  热汤冒着白烟,迎面扑在赫惟脸上,将她与纪柏煊之间划分出楚河汉界。
  赫惟低头,“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骂我不是?”
  说着就往锅里伸筷子。
  纪柏煊眼疾手快,拿自己的筷子拦住赫惟还未夹起的动作,“让客人先动筷子。”
  “啊这……”梁媛摆摆手,“没关系的,我不讲究这些。”
  “令尊在家里平时不注重这些么?”纪柏煊知道梁父和他三叔不是同一类人,从来家风严,仁义礼智信当成人生准则,先前和梁媛几次共进晚餐也能看出她很守礼节。
  “别人是在外面端着,回家放松,我不一样,我是在家端着,在外面才能松口气。”梁媛举起杯子,提议:“一起碰一个吧,就当是为了我这个客人,你俩别吵。”
  说着戳戳纪柏煊胳膊肘,“亲舅甥哪有隔夜仇,干了这杯酒,咱们好好听小惟说说她的理由。”
  “不是亲的。”赫惟声音冷冰冰,“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我爸失踪了,老纪作为朋友帮他照顾我,仅此而已。”
  纪柏煊没有反驳,又听赫惟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爸救过他的命,我都成年多久了他还管我,多尽职尽责。”
  “是尽心尽力。”他纠正她,“没有什么责任义务,我只是想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对对对,你就是太有良心了,你是全北京最有良心的人行了吧?”赫惟抓起酒杯,也不管纪柏煊的反应,径自碰上梁媛的杯子,“咱俩干!”
  梁媛慢看一眼赫惟,又看一眼纪柏煊,犹豫着将酒杯贴在唇边,后知后觉地问:“你们俩没有血缘关系?”
  “……嗯。”纪柏煊给自己重新倒上酒,隔空敬梁媛,“赫惟的事儿,我改天再和你解释。”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不是亲外甥女就不是呗,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梁媛豁达,接着赫惟的话道:“反倒是我,相亲的时候介绍人可能没和你们说清楚,我……”
  “我知道。”纪柏煊按住她的话匣子,伸筷子去夹菜。
  梁媛震惊,“你知道?”
  “嗯,我知道。”他将一整块骨头夹进碗里,却并没有急着吃,而是一筷子一筷子地戳着骨缝里的肉。
  戳到骨头光秃秃的,肉屑稀巴烂。
  和他的心一样千疮百孔。
  纪国强是多周全的人,纪远兵介绍的姑娘他会不先调查一遍就往纪柏煊跟前送?
  万一碰到一个程似锦那样的,还没过门儿呢老爷子就能给气死。
  纪柏煊早知道梁媛在美国留学时有过一个固定炮/友,后来两人假戏真做真谈起了恋爱,梁父知道后根本没当回事,动动手指头就让那个美籍华人知难而退了。
  梁媛为此一蹶不振,回国也不过就早纪柏煊半年。
  三叔当时在爷爷面前举手发誓,“这一段没人知道,美国那边梁宇斌都打点过了,保证传不到北京来。”
  “那我是怎么查到的?”纪国强将手里的象棋子重重拍在棋盘上。
  “您是手眼通天,死人嘴里的话都能被您掏出来。”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新中国成立七十周年了,天是谁的天?人民群众的天!我如果手眼都能通天了,那党该把我抓进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会说话就闭上嘴。”纪国强看一眼一旁一直未表态的纪柏煊,话锋一转:“这事儿到我这儿就是到头了,以后旁人再查不到这一处了。”
  “嗯,”纪柏煊明白爷爷的意思,但他其实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遮掩的丑闻。
  纪国强:“这姑娘是个实心眼儿的,人不坏,小时候我还抱过的。”
  纪远兵不服,“您刚才还怪我给柏煊介绍对象没查清楚底细。”
  纪国强瞪他一眼,“我那是怪你没有把这事儿处理妥当,还要我帮着擦屁股。”
  纪远兵没话说了,自觉离开不在这触他眉头。
  后来在纪国强的劝说下,纪柏煊才答应去相的亲。
  不是因为介意梁媛这事儿,他只是不想和任何女人以恋爱为目的去认识。
  别说赫惟怀疑他性取向了,这几年在新加坡,他也无数次怀疑过自己。
  即使远离赫惟,他好像也无法对任何女人产生性趣。
  也许病的人从来不是赫惟,是他。
  他才是真的病了。
  刚到新加坡的那半年,纪柏煊几乎将那儿的心理医生看了个遍。
  他怀疑自己有病,否则怎么会对个小姑娘动那样的心思,简直龌龊!
  可是每一个医生都告诉他,他很正常。
  十八岁的少女人人都爱,周董和天王嫂在一起的时候对方才十六岁,也没有人置喙什么。而且新加坡的法律和国内不同,如果双方获得社会和家庭发展颁布的特殊婚姻许可证,那么未成年也是被允许结婚的。
  更何况赫惟已然成年。
  横在她们之间的从来不是年龄。
  如果是,那么他只需等她长大便好。
  医生戏说纪柏煊:“你没病,你只是染了一种有钱人里很流行的陋习——喜欢年轻姑娘,有的人不管多少岁都喜欢十八岁的少女。”
  纪柏煊无声摇头,因为他知道,他并不喜欢其他年轻的姑娘,那样的失态,他只在她面前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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