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赵菡月却迟迟没有走,吟柔奇怪抬眸,赵菡月看着她忽然将手一松,手里的册子啪嗒掉在地上。
  吟柔蹙眉疑惑,赵菡月挽起笑容,“帮我捡一下吧。”
  吟柔抿了下唇,弯腰去捡,赵菡月的声音从头顶落下,“这是特赦奴籍的名单,你看看吧。”
  吟柔拿起册子的手顿然攥紧,意识到赵菡月不是恰好出现。
  她站起身,赵菡月抬了抬下颌示意她看。
  吟柔手指发僵,展开册子,在一个个名字里看过,越到后面,心越紧绷,她看过一圈,没有她的名字。
  吟柔反复翻看,动作越来越着急,为什么没有?
  赵菡月轻蔑望着她,“我知道表哥写了你的名字,但是我不喜欢,我去问了他,能不能划去,他答应了。”
  吟柔脑子里炸出嗡鸣声,果然在一行名字里看到被划去的痕迹,是那夜,她想起来了。
  那夜赵姑娘来十方堂,她躲在屏风后,赵姑娘问能不能划去,三公子是怎么说的。
  他说,你看着办。
  看着办……吟柔心口狠狠抽出涩痛,眼里所有的光亮在一息间熄灭。
  他答应了她的,为什么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反口。
  吟柔眼眶越来越涩烫,为什么要这样,她把所有的希冀都放在了他身上,为什么那么轻易就不作数了。
  她以为,他有一点在意她的。
  眼里满溢着泪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拼命去眨。
  她茫然地想要一个答案,却怎么也得不到。
  赵菡月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心里的怨妒终于释放了一些,她凭什么可以被表哥另待。
  这则文书是假的,真的文书她不敢动,一旦留下痕迹,表哥一查就会知道是她,她要逼宋吟柔自己离开。
  “我念在你也伺候过表哥一段时间,只要你时趣离开,我可以再将你的名字写上,让你恢复良籍。”赵菡月斜乜向她的目光高高在上,如同施舍。
  “你也可以再去试试求表哥,不过他会向着谁,你也知道了。”
  “要不要自由,你可想清楚。”
  萧肃的风穿林过廊,直吹进吟柔身体里,吹得她通体生寒,血液都冻成了冰,又一寸寸的裂开。
  散碎成一地。
  吟柔双眼空洞,漫无目的望向四周,就仿佛又一次被抛弃,她胡乱想要抓住什么,却都是空。
  “你若执意留下,就是一辈子见不得光的罪奴。”赵菡月继续刺激她。
  她心里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她怕宋吟柔纠缠不肯走,不过在自由和留下来当一辈子罪奴之间,宋吟柔应该知道怎么选。
  “赵姑娘多虑了。”吟柔抓不住可以救命的东西,于是高筑起自救的城墙。
  她原就是要打算离开的,没有走,是因为她以为陈宴清真的帮了她奴籍的事。
  吟柔用力极大的力气将自己从崩毁的情绪里抽离,可心口里疼的像被好多针刺着,呼吸都在发抖。
  她和三公子之间原就是一场交换,用身体交换的庇护,吟柔紧盯着折子上的墨痕,心口一抽一抽的难受极了。
  “赵姑娘放心,我会离开的。”吟柔喃喃说着,倏然抬起眼帘,看着赵菡月又重复了一遍,“我会离开的。”
  *
  宣鹤堂里,青锋汇报完事情,看向陈宴清。
  “去备马车罢。”陈宴清极淡的声音吩咐过,推开椅子站起身。
  花梨木的圈椅在青砖地面上划出沉闷刺耳的声响。
  陈宴清去到十方堂,吟柔坐在屋内发呆,听到脚步声怔然抬起头。
  院里的落叶被风卷着飘坠在三公子身侧,雅致深远的仿佛一副不真实的画,其实一开始三公子就表现的足够冷漠了不是吗?
  是她不死心去招惹,拉了他进泥沼,也让自己深陷。
  心口尖细的痛意让吟柔清醒过来,“三公子怎么来了?”
  “我马上要动身出城。”陈宴清看着她说。
  吟柔木然点了下头,陈宴清面色有一瞬的泛冷,“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吟柔摇头,没有了,她只庆幸没有因为动摇犹豫把玄霖哥哥的事说出来。
  他们十多年的感情,与亲人已经没有分别,她竟然还会摇摆,因为一份交换而来的温暖而摇摆。
  吟柔从来没有这么生过自己的气,她怎么会觉得他是她的救赎,那场幻境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是她为了活下去自己给自己编造的希望。
  她不怪任何人,一步步都是她自己走出来的,她只是难受,很难受很难受,难受极了。
  尤其现在面
  对陈宴清,她已经感觉快喘不上气。
  吟柔咽下喉咙里的涩疼,“三公子一定能顺利找到四公子。”
  “好,好。”陈宴清连说了两声好,目光凌厉的像是要扎进吟柔心里去看看。
  怒到极致,他反而笑了出来,上前轻抚她的脸庞,掌心厮磨她柔嫩的脸蛋,“乖乖等我回来。”
  ……
  陈宴清乘上马车,一路往城外去。
  长街的一间茶楼内,裴玄霖紧盯着行远的马车,侧目对同样望着马车方向的陈宴璘道:“人已经走了,五公子可以把东西给我了。”
  陈宴璘朝身旁的随从睇去目光,随从立刻将东西递上。
  陈宴璘客气的将东西奉上给裴玄霖:“那就先预祝裴大人顺利。”
  裴玄霖早已急不可待,拿过东西就往外奔去。
  陈宴璘身旁的随从面露迟疑,“公子将这个给他,就不怕他弄大了。”
  陈宴璘懒懒收起笑容,“他不会,就算他想也没有用。”
  陈宴璘叹着声,端起茶盏悠悠饮了一口,挑眉道:“要不说我那三哥处理事情干净,光有我的这里凭据没有用的。”
  陈宴璘扬眉扫向离开茶楼往陈家去的裴玄霖,“我只要姓裴的帮我把人带出来就够了。”
  一个区区少府史也敢放话帮他的忙,不自量力,不过他倒是能能帮他得到宋吟柔。
  三哥把人藏得太好他连气味都闻不到,裴玄霖自己送上门来简直再好不过。
  他兴味品咂舌尖的茶香,眼里暗欲涌动,他的人已经候在出城路上,只要裴玄霖带了宋吟柔离开,于他就如囊中取物。
  *
  瑞福苑里,陈老夫人知晓陈宴清离府是为了是查证四郎的事,心里也一直挂记着,几房夫人正陪着她说话宽解。
  只有乌氏脸上的表情僵硬,一个陈宴清还不够,若四郎在被找回来,陈家就真没有五郎的立足之地了!
  三房的林氏开口说:“听说这次的消息准确,没准真能把人带回来。”
  她的话无疑又刺激了乌氏,奈何周围人都在宽慰,她也要装的挂心在意的样子,“就是,一定有好消息。”
  陈老夫人心事重重的颔首:“但愿吧。”
  伺候陈老夫人桑嬷嬷快走进来,附耳到陈老夫人耳边说:“老夫人,裴大人说有要事求见您。”
  陈老夫人困惑转过脸,裴大人能有什么事要来见她的?
  “不是要见三郎?”
  看到桑嬷嬷摇头,陈老夫人愈加不解,思忖几许,吩咐她将人请去前厅。
  陈老夫人随后也去到花厅,朝着坐在厅内的裴玄霖道:“裴大人大驾,老身有失远迎。”
  裴玄霖站起身,“老夫人严重了。”
  陈老夫人笑得慈眉善目,客气问:“不知裴大人前来是为何。”
  “不如老夫人屏退众人。”裴玄霖看向周围伺候的人。
  陈老夫人心里的疑虑愈加深重,不动声色的点头,挥手让周遭推下,“裴大人请说。”
  裴玄霖默了默,从袖中取出一叠文书递上前,“请老夫人过目。”
  陈老夫人狐疑接过,一页页翻看,脸上的神色越来越严肃,这是五郎私贩盐铁的部分证据!
  她眸光惊惧缩紧,还快又恢复冷静,冷然看向裴玄霖,“裴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陈老夫人年事虽高,但依旧不失威严,眸光精锐审视着裴玄霖。
  “老夫人稍安勿躁,我即把这些拿了来,老夫人就该知道我没有恶意。”
  陈老夫人没有作声,陈家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这些还不足以动摇根基,但多少事麻烦,既然裴玄霖愿意谈条件,无非是为权财。
  她原还以为裴玄霖虽然年轻但为人正派,倒是看走眼了。
  陈老夫人笑笑,“裴大人这番好意,不知老身如何感谢是好。”
  “我只想问陈老夫人要一个人。”裴玄霖目光如炬。
  陈老夫人蹙眉:“何人?”
  “宋吟柔。”
  陈老夫人思忖了一番,才想起宋吟柔的模样,就是那被三郎安置在十方堂的婢子。
  她原就对那个婢子极度不喜,一早就想把她遣出府,就是不知裴玄霖为何会要那婢子。
  “不知裴大人与宋吟柔?”陈老夫人谨慎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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