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新欢(双重生) 第82节
直到一个侍卫进来,禀告:“殿下,最新消息,有人瞧见陆公子失足,跌进河里了,属下正在派人沿着河岸找。”
此言一出,堂内顿时哭声不断。
“殿下,陆宴实在无福,受不住殿下的恩泽,陆家再次给您赔罪了,”陆家大老爷也哭噎道:“眼下正是洪水泛滥之际,早些天都差点没过河岸,这么些时辰,怕是性命难保了。”
宋枝鸾只是抚弄着手上的红珊瑚珠。
陆家二嫂给自家儿
子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上前去给宋枝鸾敬茶,语气稚嫩,“殿下,请用茶。”
宋枝鸾瞅他一眼,陆二嫂接着上前行礼:“殿下,这是阿宴最疼爱的弟弟,从前他外出办事,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他,两人关系可好了。”
“哦?”
“昨夜不见阿宴,他整晚都没睡好,天可怜的,阿宴这么好的哥哥,叫他再去哪里找一个,”陆二嫂说着,声泪俱下,“阿宴,你怎舍得丢下你弟弟,他日后还能仰仗谁照顾啊。”
宋枝鸾道:“这话得改改。”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殿下,改什么?”
“阿宴是本公主的义弟,本公主也只有这么一个义弟,你们陆家的人出门在外,什么东西都该紧着阿宴才对,知道了吗?”
陆家众人面色各异。
不是说陆宴和灵淮公主相识不过几日,眼下并没有多少感情么。
陆家小少爷端来的茶,被宋枝鸾端去了一边晾着,“本公主就在这里坐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再没有确切消息传来前,谁在本公主面前提起一个‘死’字,那便全家都去京兆尹那做客吧。”
第57章 下棋(六千字加更)晋江文学城正版……
陆宴的宴,取的是宝屋日安的意思。
很久之前,他还有一个名字,叫阿鲫。
是沅州河渡口的乞丐老金给他取的。
五岁时他问起这个名字的来历,老金露出一口黄牙,用那条好腿给他踹进水里,老金摇头晃脑拍着手大笑:“能有个嘛来历,就你今天吃那鲫鱼,那天我赶这摸鱼呢,结果鱼没摸着,倒是摸出个娃娃,赔大发了!”
陆宴跌下去吞了一嘴泥沙,在心里骂他有病。
听人说老金是别处逃难来的,家里饥荒,来水边讨个饭吃。
自陆宴有印象起,老金就干着沿街乞讨的生计,干着以大欺小的勾当。
整副身家只有一艘不知道从哪换来的破船。念起从前老婆孩子热炕头,说要攒些钱再过上那样的安生日子,还痴心妄想,说他看牛角巷里刚死了丈夫的李大娘就不错。
陆宴就问:“那你的老婆孩子现在在哪?”
老金把干瘪的腿架在他身上让他捏,臭气熏的他想吐,咧嘴笑,“死喽,饥荒逃难,没走到这儿,都饿死了。”
陆宴不喜欢老金贪财好色,粗俗野蛮,明明已经陷入泥沼,还成天呲着大牙。
但他离开老金就会饿肚子。
他大概是天底下最阴险的小孩。
他捧着老金,给他烤鱼,自己也能吃饱。多说老金几句好话,就能将他哄的躲起来掉眼泪,他说以后要给他换条大船,让他过上好日子,老金就振作起来,瘸着腿卖鱼拾荒,攒钱给他买衣裳。
这样骗了几年,老金甚至愿意为他死了。
陆家的船在河渡口失事,老金瞧见了,把他抱到显眼的位置,“阿鲫听着呢,等我跳下去,你就哭,哭到没力气,哭到所有人围过来,中不中?”
水流很急,他看着河面上飘落的漂亮匣子,老金连地缝里的铁都恨不得抠出来融了卖,可那时他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丢下他跳进水里。
他开始哭。
后来陆家的人没事,但老金死了。
他看到老金的腿被什么东西缠住,猛灌几口河水,就被冲走了。
他看见他的口型:
【阿鲫……】
陆家是沅州的体面人家,很快,他就从阿鲫变成了陆宴。
老金可能只是想从陆家讨几两银子,那段时日他吵着说想去学堂,可送了命。
但他为什么要笑。
为什么要死了还在笑。
他从陆家的家奴到养子,许多年,都还记得他那种笑法。
残阳照进破旧的窗棂,稻杆底下发出霉味。
听说回光返照的时候,人会想起小时候的事。
陆宴从前一直好奇瘸腿长在身上是什么感觉,如今被打断腿丢进河里,也算解了平生一大惑事。
可惜了,再过一段时间,他赚的钱就可以买下一艘大船了。
“官兵来了!”
庙外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快跑快跑,一会儿铺盖子给你掀喽!”
陆宴在水里泡了一宿,好在水性不错,神志还算清楚,但又饿又困,荒山野岭,能找到一个容身之地已经竭力了。
官兵。
初来京城,交情大都浅薄,唯一算的上亲近的,竟然是宋枝鸾。
可她是什么身份,怎会真心实意地将他当做亲人,几日不见,怕就已经将他忘在脑后。
难道他与老金一样,都是天煞孤星的命?
陆宴感到心神俱疲,来的官兵似乎不止一个,很快,庙外就站满了人。
熟悉的翘头履踱进来,少女珠玉满头,眼眸定住。
“陆宴?”
……
平心而论,宋枝鸾在认陆宴当义弟时,并未想过从他那得些什么好处。
若他能做到前世扬州首富的位置,在现在的确可以帮上她许多。
但他如今太年轻了,财富需要积累,那要许多年之后。
收留喻新词,是因为他上辈子与她皇兄处处作对。让齐连进府,是以退为进,将秦行之带在身边是皇命在前,谢预劲是情势所迫。
只有陆宴不同。
因为他有一双和她很像的眼睛。
和姐姐相依为命的日子里,破庙算是一处不错的住处。
她靠着剥落的墙壁,漏缝淌落雨点,姐姐每一次出去她都提心吊胆。
每次她回来,她也是像陆宴如今这样,抬着一双眼,呆上许久,才叫人:
“姐姐。”
少年浑身青一块紫一块,修长的腿从中间凸起一截骨头,清俊的脸白的像瓷,那些淡蓝色的血管如同一条条裂纹蔓延在他身上。
他穿着被河水浸烂的春衫,破烂的根本遮不住什么。
宋枝鸾看得心里一阵无名火,“等着,我去给你讨个公道。”
陆宴看着她转过身,没走两步,想到了什么,开始解自己的披风。
上好的绫罗比陆宴见过的任何一种料子都要惊艳,还有宋枝鸾身上的香气,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像梨蕊的味道,清透柔和。
宋枝鸾半蹲在他面前,因为在忍着怒火,咬着口腔内里的软肉,陆宴看的失神。
直到脸颊被捏了下,他有些错愕。
“头低点。”
陆宴将头低下,宋枝鸾将他的发从衣襟里拨出来,那头发经过水淹雨淋,已经黏成一团,散发异味,可她居然连鼻子都没有皱一下。
他抓紧披风,“姐姐。”
雨下太大,宋枝鸾没听见。
陆宴又叫了一声。
要是此刻有铜镜,宋枝鸾定会发现,她的表情和神态和宋和烟有十成十的像,就连语气里的耐心都一致,有个当姐姐的样子了:“怎么了?”
陆宴身上潮冷,他知道她身子不好,怕过了病气给她,忍着剧痛将自己挪远了,靠着墙,角落逼仄,结着蛛网,他唇边勾起的弧度却莫名有些从容。
“交给我吧,这些事,不值得姐姐弄脏手。”
……
这座庙宇是北朝时期修建的,离京并不太远。也好在在陆宴落水的时候,正有一支船队途径,里头有人瞧见了,是以还算及时,宋枝鸾从得知消息到来到这里,只花了一日半的时间。
陆宴说要自行处理,宋枝鸾答应了,荒僻之地连找个抬轿的人都没有,她只能让大夫先替陆宴包扎了,再吩咐人抱去船上。
马儿路上经过浅滩,树上千重云色。
宋枝鸾看久了日头,眼里有些眩晕,从衣襟里冲出来的热气蒸的她两颊发红。
秦行之走在左边,牵着她的马绳。
要是他不是秦家的人,气氛会比现在融洽的多吧。
她眼皮稍敛,“秦行之,秦家有你兄长尽忠了,你与本公主成婚后,不如就领个虚职,过的自由些,怎么样?”
“微臣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宋枝鸾停顿了数秒,看向他背影:“这么说吧,本公主不喜欢未来驸马的心里有比本公主更重要的人,或者事,不可以?”
秦行之沉默着走了好一会儿,才道:
“陛下对我们秦家有恩,非死不能报。”
“秦
远之死了还不够,你们秦家死了那么多人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