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她屋子的暖气确实更好一些。竹庆答应竹听眠的“礼物”,是两千块钱,他连礼物都没心思挑,直接发了红包叫她放假的时候跟同学一起出去玩儿。
  可惜那段时间竹听眠约了祖佳琪好几次,她都说没有时间。
  竹听眠看了一眼时间,还算早:“我去楼下给你拿退烧药。”直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竹听眠脑子里都还像兜着一只蜜蜂旋转不停,心脏砰砰直跳,半晌都无法平静。
  她弹了一下腿,把拖鞋都踢掉了,开始懊恼自己到底哪里来那么强的好奇心,不打开那东西不就什么都好了?
  知道这种事情……还不如一直被蒙在鼓里!
  这种烦躁的感觉一直持续了一周,背文言文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早自习结束以后老师随机找人抽背,点到她的时候竹听眠“腾”地一下站起来,还是依靠着去年高考的模糊记忆才背出来,祖佳琪在旁边提示得面部肌肉都要僵硬了。
  下午在画室画人头,竹听眠也没按例图来,将那“文艺青年”画得十分面目可憎,眼皮上的痣一点,越看越像李长青,竹听眠眉一皱,直接在上面打了个叉,从画板上抽下来揉成一大团丢在手边,然后重新放了一张白纸起型。
  祖佳琪被她这模样吓到了:“你怎么了?看上去好烦躁。”
  最后冲刺的关头,画室里人很多,大家都是屁股不离凳子,竹听眠胸腔里憋了好几口气,张嘴就想问祖佳琪:“你知道性——”
  祖佳琪懵懵地看着她,眼睛好奇地睁大,后面的话就叫她不好意思说了。
  刚抬步要走,袖口又被这人从被褥下探出的手指攥住,李长青用黑色的眼珠直直望着她,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只看见烧红的嘴唇一张一合:“你不是很讨厌我吗……我就这么烧死了的话姐姐不会更开心吗?”
  竹听眠顿了一下。她是看李长青不顺眼,但也没有到这种见死不救的地步,只是当下她还介怀李长青扔掉她衣服的事情,心里窝火,并不打算表露什么善意,所以甩开了他的手:
  “那是因为我是个好人。我要是想让你死,你溺水的时候我就不会叫人把你捞上来了。”
  他的手垂在床边,突然笑了,眼睛弯成一条缝:“姐姐心里有我?”
  一阵寒意突然从背后涌上来,竹听眠下意识打了个寒噤,李长青收敛了情绪又咳嗽了两声,她意识回笼,那种像是被什么长蛇卷住身体的感觉就消散了。
  竹听眠缓慢地眨眼,在心里骂这个人莫名其妙,不想看他死跟心里有没有他之间有什么关系?她郁闷地下楼给李长青拿退烧药。
  因为他前不久才高烧不退,家里准备的那些药都还没吃完,竹听眠看了眼盒子后面的说明,怕几种药一起吃会起冲突,所以先拿了一盒,把自己接了没喝的半杯水也带了上去。
  “药放床头柜上,又没病到手断,自己扣出来吃。”她冷言冷语,把薄袄的拉链拉到头,从书桌上拿起自己的手机揣进怀里,一副准备出门的架势。
  李长青罕见地不配合起来,嗓音平静,柔弱里又像夹着刺:“姐姐不在我就不吃。”
  竹听眠觉得他有病:“你爱吃不吃,我已经仁至义尽了,还要我伺候你不成?”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撑起身子半靠在床头,下颌往回敛,低着头把药丸一个个扣出来,把药当玩具似的玩儿,声音拉成一条平线:“你好像不是和女孩儿一起出去玩……”
  竹听眠对他这种微妙的控制欲感到气愤,她双手揣着兜,就那么站在门口,影子长长下落,但坠不进他眼睛里。
  她呛声:“那又怎么样?我愿意跟谁一起就跟谁一起。”
  竹听眠早就见识到这人的两张脸了,她毫不客气:“有本事你也告状,跟爸说我玩物丧志也好,说我早恋也——”
  几乎瞬间,李长青微眯住眼,抬头看着她,竹听眠顿时有种像丛林里被猎人的枪口瞄准脑袋的恶寒感,但她卡了一下还是把话说完:“……早恋也罢,你看爸能对我怎么样。”
  竹庆自然不会对她如何,兴许是对她感到愧疚,竹庆向来是将竹听眠捧到手心里养的,就算他也把李长青认作自己的孩子,但平常学校举行什么家长会,李长青身边通常也是没有人的,毕竟只有一个爸爸,分身乏术。
  竹听眠是被宠坏的小孩,说话从来不客气,尤其是对自己讨厌的对象,而李长青丝毫不生气,垂下眼,还闲散地扯着唇角,竹听眠能借着房间漏进去的各种光线看见他因为发烧而绯红的脸颊、鼻头、两片唇瓣。
  他温和又委屈地道:“姐姐明知道我不敢的。”
  “因为我的秘密还在你手里啊。”
  像求饶,又像早就计划好的,等兔子跳进陷阱的那一瞬间就冲出来咬住她双耳的蛇,而这陷阱中献祭的诱饵,是他自己的七寸。
  有把柄就意味着有值得被索取的价值,李长青需要自己有这份价值,并殷切地希望竹听眠无限期地索取他的血与肉。
  榨干他价值的同时,承担他的爱欲,这样才算等价交换。
  皮肤的每一个毛孔都有细小的虫在咬,骨头里也全长满了虫,要把骨髓都吃空,叫他不得不卑躬屈膝地低下头去。
  李长青讨厌自己得这样恶心的病。
  ——这全都要怪竹听眠。
  窗帘一下一下地翻起一个角,秋夜的风鱼贯而入,带着很淡的血腥气,稍微浇熄了一点骨头缝里漫生出的痒意,李长青冷静了些许,双腿交叠着,阖着眼平复心绪。
  竹听眠书桌上摊着的画纸被吹起,擦过桌沿,发出细小的声音,最后不偏不倚盖在垃圾桶上,遮住老鼠被美工刀穿透的尸体。
  夜里空气湿冷,脏污的血味被困在垃圾桶里,不再散出去。
  李长青眼里黑雾蕴沉,他缓了几个呼吸,无言地从床上起来,穿好拖鞋去洗手间冲了澡,当晚连被子都没盖,在竹听眠床上冻了整整一夜。
  他睡得很是不安,经常做同一个梦,梦见车祸,梦见竹庆拽着他一只手将他拽进竹家,梦见他一抬头,看见的是楼上竹听眠那双水盈盈又丝毫不掩饰排斥的双眸。
  他的记忆时常是混乱的,很多时候李长青都会自暴自弃地想,如果竹听眠真恨他恨到能拿刀穿透他的身体,自己就不至于这般整日整夜地煎熬。
  身体下贱,心也没好到哪儿去。
  “去啊。”竹听眠瞪他。
  李长青当然不能真的去,杵在原地不吭声。
  “威胁我,”竹听眠蓦地站起来,嘴里咬着碎碎冰,含糊地说,“你等着。”
  “你干嘛?”李长青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要去喊你欺负我。”竹听眠果真开始胡说八道。
  李长青听得脑子一烫,这是能随便乱讲的?
  他赶紧劝她别去,说了一大串话。
  可竹听眠仍旧气势汹汹地往外走,下定决心要欺负人,故意装聋往外走。
  大约走了四五步距离,突然整个人就悬空了。
  李长青一手扛着她,一手迅速关上院门。
  他做着霸道的事儿,却说着乞饶的话。
  “你别啊。”
  第21章 微芒说完“f**k”说“love”……
  23
  突如其来的失重体验让竹听眠低呼一声,还没吃完的碎碎冰砸去地上。小院里只剩下秋初夏末的虫鸣,一声高过一声,起哄似的。
  这也离得太近了,李长青僵住。
  理想情况是她在肩上略加挣扎,气急之下捶人,并且让他赶紧放开自己。
  那么李长青就会顺势威胁两句,继而把人放下。
  可她一声不吭,动都不动。
  李长青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把人又掂了掂。
  终于,肩上那人说话了。
  “你赔我碎碎冰。”
  不合时宜,过分冷静,而且略显荒谬。
  这种情况下,她居然只在意零食。
  早在李长青明白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那个瞬间,他的心脏就快要穿胸而出。
  情绪翻译是:紧张,害羞,无措。
  而她呢。
  还碎碎冰。
  城里人也太过斤斤计较。
  不太公平,李长青想。
  她没有生气,没有挣扎,甚至不对这个冒失行为加以斥责,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明明人还在他肩上挂着呢。
  真的不太公平。“……”竹听眠一时语塞。
  “你在害怕什么?”李长青的声音夹杂在雨滴“哗哗”的声响里,站得稍远些的林宛宛没有听到,竹听眠却听得真切。
  林宛宛察觉到他们间的气氛有些怪异,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游移。
  最终,竹听眠还是上了车,报出了自家的地址。
  她向林宛宛道了声再见,后者道别时的神情似乎带着几分欣慰。
  车内一片沉默,李长青播放了一点音乐,压抑的气氛这才稍微缓和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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