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她手垂下来,挣开齐覃,一步步往前走,推开玻璃温室的门走近雨幕里,豆大的雨点落下来,春雨料峭,裹着寒风往赵听澜身上砸。
  那枚戒指卡在指节纹丝不动,赵听澜用力的掐着指节扯下来。
  戒指落地,发出微弱的一声哐啷声。
  杂乱的脚步在雨幕中再度响起,齐覃胸膛起伏不停,庭院里几盏地灯散发着昏淡的浅黄灯芒。
  他疾步冲上前,扯住她的胳膊往前一拉,视线先是落在她脚踝的破口上,然后滑在她脸上,随机瞳孔紧缩。
  “你他妈是不是不想活了。”
  玻璃花房背光,所有对峙都在黑暗中,她往外走,齐覃拨开灯光开关,刚才赵听澜站过的地方有一小摊血迹洇在木质地板上。
  不对,齐覃陡然回想起那只覆盖在眼前掌心温度。
  实在是太烫了。
  春季过敏不会严重到那个程度的。
  那一刻大脑空白连一个合适的动机都没有给到自己,下一秒,他拔步向外冲。
  赵听澜执拗的企图挣脱他,声音也不似之前那般平淡,“你放开我!”
  齐覃掰着她的下巴,借着微弱的光打亮她的脸。从脖颈连着耳后到双颊,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开始蔓延开。他动作粗暴的扯着她的领口,红疹遍布胸口。
  “去医院。”他语气不容置喙。
  赵听澜一把甩开他的手,脑袋昏沉整个人却突然崩溃,“有意思吗,齐覃!”
  “能不能别演了,我受够了!”她猛烈的喘息两下,身形摇晃,“三年前你为了那十亿基金不惜搭上自己的婚姻,你不爱我,我他妈认命了。”
  “那现在呢,把我养在身边当一只鸟一样豢养,记忆混乱后像条狗一样求我爱你,又要假惺惺的和我结婚。”
  她突然泄气,“报复吗。”
  “当着我爸的面签下婚前协议还要陪我出席葬礼,宣告整个燕城你他妈是情种,为我赵听澜一掷千金甚至不惜签下那份一看就是傻逼的协议。”
  “看着我爱上你很有成就感吗?”赵听澜歇斯底里的嘶吼,不停的退步,抗拒齐覃的碰触,她拼命挠着被他触碰过的地方。
  可是太多了。
  “你的目的达到了,游戏结束了。”她讽刺的看着他,“别演了。”
  -
  赵听澜被绑在卧室床上,整个人动弹不得。家庭医生临危受命冒雨前来,开药挂水交代完注意事项又匆匆离开。
  过敏导致的寻麻疹,淋雨低烧。
  卧室里灯光大亮,齐覃压抑着极大的怒气,身上依旧穿着那身湿漉漉的衣服,伸手调慢输液瓶的速度,又吩咐林姨拿来暖水袋垫在她手心下方。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齐覃掀开被子,赵听澜浑身赤/裸,遵医嘱一点点给她上药。
  “别碰我!”赵听澜反应非常剧烈,整个身体不停的摇晃,输液瓶被撞在架子上,那节细细的胶管很快就见血了,倒流一大截。
  齐覃摁住她的手腕却又不敢用劲,扫视四周一圈后从衣帽间里拿过一条相对柔软的丝巾固定住她。
  “不去医院就好好在家呆着。”
  先前伪装的平静在这一刻全部都土崩瓦解,赵听澜丝毫动弹不得,任由齐覃给她上好药又盖好被子,她浑身红疹,脸比平时肿大半倍不止,眼底猩红一片格外的歇斯底里。
  “你演戏上瘾吗?报复结束看我死在你面前应该更合你的心意才是。”
  点滴奇效很快,赵听澜身上瘙痒红肿的效果缓解很多,脑袋也变得清明起来,“我要报警。”
  齐覃好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衣服脱掉一半只穿着一条裤子又走过来,看向她的眼神极尽不屑,“报警?你觉得可能吗?”
  “在你想通之前最近还是不要出去了,好好呆在清苑养病,赵氏的事我会全权接手的。”
  “你这是囚禁。”她定定的看着他。
  霎时,整个卧室内安静的只剩下钟表走动发出的滴答声,一瓶液输完,齐覃利索的换另一瓶,见她精神恢复拿过旁边的清粥往她嘴里塞。
  赵听澜偏过头,温热的粥水洒在她脖颈上,黏腻一片,
  齐覃拿过湿帕一点点给她清理干净,“不吃?”
  她以沉默相对。
  “好。”齐覃若无其事的点头,仿佛是早就准备好一样,伸手拿过身边的医药箱取出一支葡萄糖,掰开安瓿瓶仰头倒进嘴里,然后捏紧她的下颌骨迫使她张开嘴,一点点喂给她。
  赵听澜被迫的吞咽,发出的呜咽声被悉数吞下,她开始反击,撕咬他。唇边漫出来血迹,咸涩的锈腥味,分不清是谁的血。
  “你知道我的手段。”齐覃松开她,目光落在她四肢被磨出的红痕上,停顿两秒,他把绸带都解开,端过那碗粥,重新喂到她嘴边。
  “别让我说第二次。”
  赵听澜的态度不似从前那般强硬,那粥一喂就进去了。齐覃突然松了一口气,喂了小半碗粥后他搁下碗勺,表情也不似刚才那般凶煞。
  “听话。”他奖励一样抚摸她的脑袋,语气一如既往的薄凉,手掌搁在腿上攥成拳,“你的一日三餐会有专人负责的,在婚礼开始前就在这好好呆着吧。”
  “听说你今天见了施予?乾江路那块地顺水推舟的让给他堂妹了?”齐覃不轻不重的帮她起针,摁压住针口。
  因为输液手背冰凉,齐覃拢住她的手背,丝丝热气开始蔓延。
  “年会走错楼层青梅竹马相见的戏码再普通不过。只是阿澜,你这个顺水人情未免也太大方了些。”
  “以后就不要见施予了,你明白我的意思。”
  他说完这句话就起身离开,还不忘收走赵听澜所有的通讯设备,他搭上门把手,中指和无名指上的对戒格外夺人眼球,锁眼旋转两圈,咔哒一声落锁。
  门口站着两个黑衣保镖,他冷声吩咐,“看好人。”
  -
  这是齐宝珍第一次来到清苑。和下午咄咄逼人的模样不同,她畏畏缩缩的跟在齐墨身后,双眼通红,衣服也淋湿一小片。
  “二哥。”她几乎要哭出来,站在齐覃身边声音细蚊般发颤,“我不想去澳洲。”
  光滑的大理石桌面上摆放一瓶李察,深红的酒液被封锁在不规则酒瓶里。
  齐覃置若罔闻,慢条斯理的从冰盒里夹起两块冰丢进杯子里,他对待赵听澜已经拿出百分之一万的耐心,对待齐宝珍时显然没有那么好说话。
  “联姻和留学,二选一。”
  齐宝珍的脸色一下煞白,眼珠子扑簌簌的往下掉,求救似得看向齐墨,“三哥。”
  齐墨走马观花般把一层清苑又逛了一个遍,转身从酒架上抽了一只杯子给自己添了杯酒,开始说和,“宝珍也不是故意抖出你恢复记忆的事,二十岁的小孩知道什么。”
  “二十岁了,她也该知道什么话该说。”齐覃仰头灌酒,喉结往下一滚,不耐的扯了两下家居服的领口。
  “别让我从你嘴里听见其他不该说的,要么滚去澳洲要么去联姻,你知道轻重。”
  他说话时口吻平静,却带着冷漠,齐宝珍不敢和齐覃抗衡,也知道齐墨说话没什么份量,咬着唇哆哆嗦嗦开口,“我去澳洲。”
  齐覃抬手一勾,陈万青凑上来,“把齐宝珍的卡全都停了,让她尝尝被赶出燕城的滋味。”
  “过了吧,二哥。”齐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一个野种,什么时候轮得着你这么上心了。”
  这是齐宝珍第二次从齐覃嘴里听到野种二字,她知道母亲上位并不光彩,也知道现在整个齐家都是仰仗齐覃过活,她嗫嚅着唇瓣,连一句争辩的话都不敢说。
  她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姑姑要说齐覃是个怪物。
  他太冷漠了。
  不触及底线时允许你在顶着他的旗号趾高气昂纸醉金迷,越线后你连谈判的资格都没有。
  齐墨仰头把那杯酒喝尽,他素来不爱喝烈酒,反而更喜欢口调甜腻的果酒,他站起身看向楼上两个站姿笔挺的黑衣保镖突兀的笑了声。
  “可能是年轻时候做的孽太多了,手上沾了太多野种的血,看见她可怜。”
  他退后两步,转身,想起什么似的,十分嫌弃的说,“你这儿的酒太烈,太涩,太容易失控。”
  齐覃抬手倒酒的动作一顿,掌心摩挲着一块新制的沉香吊坠,面容横过一丝势在必得。
  “那就加冰。”
  加冰增加适口性,烈酒入口都变得绵软,一点点麻痹神经却又清醒。
  可是齐覃永远都自负,高度冰酒更容易摄入过量,比甜腻的果酒更容易失控,后果会更惨烈。
  “走了,小妹。”齐墨拿过玄关角落的黑伞,桃花眼笑着,目光却是看向楼上,“那就祝你好运,二哥。”
  “我更希望你祝我新婚快乐。”
  齐墨突然打了个响指,笑容变得耐人寻味,仿佛一下找到同类的模样,“这句祝福恐怕要二哥先要说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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