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苏相坐在案前,品着冰酿:“急什么?”
  董夫人起身坐直:“幽州杜家啊。”拢了拢身上薄纱,“你手底下的蠢货,原先以为他们多少能顶点用,许他们高官厚禄,加官晋爵,却不曾想一代比一代蠢。”
  “割舍他们,不是坏事。”
  董夫人摆了摆手,叫屋里的仆人都出去,坐到苏相身前:“漠北来信。”
  苏相抬眼看她,眼皮一跳。
  董夫人:“据你所知,桑澜可有什么弱点?”
  苏相:“问这个做甚?”
  董夫人捂嘴轻笑,媚眼如丝:“漠北王差一条看门狗,他看中了桑澜。人人都晓得桑澜是个杀星,普通人近不得身,但她是人。既然是人,那就会有弱点、软肋。”
  苏相收敛神色,正色道:“我提醒你,你这是通敌。还有,
  桑澜一身傲骨,绝不会给人当狗。“虽然桑澜处处与她不对付,让她头疼不已,但苏相不得不承认,她极为欣赏桑澜,一身少年意气,敢作敢当。
  “通敌?”董夫人望向皇宫方向,“我的亲侄女昭和,她是储君,昭和顾及她母后,不会对我怎么样。漠北王的提议,甚得我心,桑澜有傲骨,那就打折她的脊背,叫她四肢跪在地上,舔着进食。”
  她又看向苏相:“陆家有兴起之势,陆阳兰私下拉拢世家,你一旦成为无用之人,萧家必不会让你善终。
  赢了,大夏便是你我的囊中之物,苏家莫说三代为相,送人入宫中,往后皇室流的便是你苏家血脉。但若是输了,你一家老小该如何?尤其是你那冰雪聪明的女儿,千柔。”
  苏相放下汤匙,提醒道:“银甲军出自南疆。”
  董夫人近乎癫狂地大笑,她以袖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珠:“巧了,我这还有一封,碧苍的书信。”
  不用她细说,苏相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一掌拍在桌上,怒道:“你也不怕玩脱了!”
  董夫人冷哼一声:“外面越乱,萧家越不敢轻易动你,我处处为你着想,你倒好,反过来凶我。”见苏相脸上怒气逐渐消散,她追问,“所以,桑澜有什么弱点?”
  “至亲之人。”
  ……
  一回营地,桑澜累得抬不起手脚,倒头在睡地上。哪里知道,有人正算计她,想让她当看门狗。
  “桑指挥使好歹出自王府,怎么能席地而睡,不怕丢了端亲王府的脸面吗?”
  欠揍的声音从耳边想起,桑澜再是没有力气,也要奋力起身,给卫安晏来一拳。平白无故,扰人清梦。
  卫安晏往后一躲,桑澜扑了个空,又躺回地上。
  一旁的吕总管劝道:“卫将军,桑指挥使那柄陌刀,寻常士兵举起来都费劲,她硬是用陌刀连斩数十个漠北军,很是辛苦。”
  “是啊,我们家指挥使每次都冲在最前面,率先冲破敌人的防线,不然卫家军如何杀得进去?”赵五蹲在桑澜身侧,伸手去解她一身铠甲。
  长风:“若非我们将军指挥得当,照你们桑指挥使不要命的打法,早就。”
  “早就如何?”红杏端着一盆清水,取下桑澜的猫脸面具,露出脸上发白的印记,而面具没挡住的地方,黑上许多。面具在清水里,泡开了残存的血痕与汗水。
  她俯身听见桑澜沉稳的呼吸声,起身做出请的姿势:“二位,请回吧。”
  卫安晏大步离开:“等你们家指挥使醒了,叫她去主账开会。”
  主仆两人走远。
  吕总管低声问:“桑指挥使真与卫将军不合?”
  红杏点头:“是啊,苏相提拔卫将军到京城,他办的第一个案子,便是抢了我们家小姐的功劳。”
  “仔细说说呢?”吕总管来了兴趣,“我又不是外人,说吧。”
  红杏看见赵五微微点头的动作,将京城拐子案娓娓道来。她是读过书的侍卫,将其故事来,有头有尾,跌宕起伏。
  吕总管听罢,竖起大拇指:“桑指挥使是这个!”又缠着红杏与赵五,追问后面的事情。
  两人添油加醋的描述,彻底了坐实桑澜与卫安晏不合。
  第82章 降者不杀
  “小澜,你就任由她们俩如此编排我?”
  桑澜低头望着舆图,思索着古怪之处,听见卫安晏略带埋怨的控诉,下意识地朝旁边挪了三步。
  她喃喃道:“漠北与北朝号称十万大军,但我们侦查过了,这果城再大,也装不下十万人。北朝苦于生计,想搏一把,起兵南下,但漠北能捞着什么好处?”她转头看向不说话的卫安晏,“这七日作战,我算是看出来了,有你们卫家军拦着,他们越不过边境线。”
  “那是自然。”卫安晏的嘴角根本压不住,他走过来,指着舆图,“安泰在往此处赶,届时,便知漠北的虚实。”
  安泰是卫安晏的胞弟,卫家次子卫安泰,他比卫安晏小两岁,比桑澜小一岁。
  桑澜:“我们能想到,漠北亦能想到。”
  北朝远不是大夏军的对手,漠北才是。
  卫安晏拿起一枚小旗子,转身插进沙盘:“小澜,行军打仗,从来都不是定数。”
  果城往北,不再是沙漠,先是草地,而后是一段连绵起伏的山地。
  漠北和北朝在果城驻军,大概是想与幽州军打消耗,因果城至幽州边界全是沙漠,水源会成为幽州军最棘手的问题,战况拖久了,幽州军会面临无水可饮的困境。
  幽州军起初为了试探虚实,佯装不敌,大军退回幽州境内。
  果城与幽州之间的木城有地下河,城中有水井,漠北和北朝没有料到木城会在一夜之间被攻下。
  桑澜的目光落到小旗子所处的位置上,山地。
  她道:“以两侧高山做掩护,往北可截断援军,往南可将他们的大军拦在山脉入口。”
  卫安晏眼眸一弯,小澜一点就通:“明日攻城,你确定不退下来?”
  桑澜:“不退,果城城墙高,我们上搭云梯,下炸城门。银甲军有轻功在身,强攻爬墙,会比普通将士快,也能降我军伤亡。我与莫格商量过了,我带五百兵攻城,他带剩余的银甲军在城外截击逃兵。
  而且,敌军已经开始畏惧银甲军,白日作战时总避开银甲军,敌人的恐惧,是我们最好的开场进攻。”
  卫安晏还想劝她:“你是指挥使,不应在前面冲锋。”
  “银甲军真正的指挥使是莫格,我充其量是个前锋。有多大能耐,干多大事。我来军中的时日尚短,在指挥一事上的经验很浅薄,绝不能拿同袍性命当儿戏。”桑澜看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倒是你,木城十万大军都仰仗着你,你肩上的担子不轻呢。”
  她披上披风要走,卫安晏叫住她:“等等。”他从怀里取出一枚护心镜,“苏家主专门请人打造此物,今日刚送到。”
  “苏姨也猜出来了?”桑澜抱着护心镜,稀奇地翻来翻去,贴身软甲是彤彤送的,外面的银甲是星洛姐姐送的,如今苏姨又送来一件护心镜。
  周身被爱意包裹,她忍不住孩子气地问卫安晏:“你有护心镜吗?有这件好看吗?”
  “有,但不及你这一件好。”卫安晏拉起她胸前披风带子,替她系好,又拉过她身后的帽子,给她盖上,“放心,你的事,只有和我苏家主知晓,父亲他们不知的。西山、京城都等着你回去。”言下之意,叫她务必保全自己的性命,战后还有大事。
  “我晓得,你莫要学萧北辰,仗着比我出生早,整日唠叨我。”桑澜从斗篷里伸出一只手,比了个数字,“猫,有九条命呢。”
  趁着夜色,桑澜避开守夜的士兵,回到营帐。
  刚走到门口,砚云立在帐前等她。
  “小姐,世子请你过去。”
  步入监军帐中,桑澜偷瞄表哥一眼,抬手打了个哈切。
  萧北辰目光扫过她胸前斗篷绳结:“京城来报,漠北往京城传信了。”
  “彤彤拦截的消息?信上说了什么?”桑澜拿起他桌上的点心,往嘴里送,嘟囔着说,“彤彤也长大了,真好。”
  萧北辰为妹妹倒茶:“漠北在打听你的弱点。”
  “他们倒是看得起我。”桑澜拿起茶杯饮茶。
  萧北辰眼眸里闪过一丝憎恶:“漠北王想捉你去当看门狗。”
  “噗。”桑澜猛地喷出一口茶水,不可置信,指向自己,“哥,他想捉我当看门狗?”声音不自觉地高了几分,带着愤懑,她原以为漠北王将她看做可恨的对手,人家想捉她去当看门狗!羞辱谁呢!
  “明日务必小心。”萧北辰递给她手帕,“你方才去哪了?”
  “我,我刚刚去找白师傅。”桑澜底气不足,说罢又打了个哈切,“哥,你等着吧,我迟早把漠北王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萧北辰目送她离开,看向砚云。
  ……
  号角声传遍大地,
  数万大夏军兵临城下,如同黑云压境,势要吞没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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