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桑澜听见他的名字,提着陌刀,转身指向他:“卫安晏,打一架。”
卫安晏猜到她心中有气,拿起一柄长枪,与她走到空地上。
卫小将军刚到就跟桑指挥使干仗,不等两人开打,消息迅速扩散出去,不少人当场下赌注。
陌刀与长枪皆是长兵器,两人你来我往间,谁也没伤着谁,平分秋色。
“小萝卜,你们家小姐和我们家里将军,谁能赢啊?”长风抱胸看着对阵的两人。
“我只知道,你们家将军总跟在我们指挥使屁股后面捡功劳。”赵五啐了一声,“呸,现在来幽州,又想捡功劳吗?不要脸。”
“嘿,你上来就骂人。”
赵五抡起拳头:“骂人,我还要打人呢。”
长风一转头,迎面接住赵五一拳。他摸到鼻血,两人当即扭打在一起。
清风想去拉架,红杏当他与长风要二打一欺负赵五,拔剑指着他的心口:“与你何干?”
吕总管啃着肉饼子观战:“卫将军与桑指挥使不合到这个地步吗?主子打架,侍从也打架。赵五下手可真狠,她按着的年轻人嘴角都出血了。”
陈总管凑到她身边,他认得清风与长风:“长风像是在让着赵五,红杏与清风实力
相当,剑法虽有不同,分不出高低。”
桑澜和卫安晏同时看见他们打架,停了手上的动作,异口同声道:“住手。”
赵五与长风,红杏与清风,这才罢休。
“拳头上见真章吧。”卫安晏扔了长枪。
“可以。”桑澜将陌刀扔给亲卫,亲卫没抱稳,连退两步。
卫安晏:“你的陌刀,不笨重吗?”
“笨不笨重,能砍人就行。”
桑澜蓄力,一个后空翻,翻坐在卫安晏肩头,双臂锁住他的咽喉。
卫安晏站定,双手举过头顶,握住她的双肩,俯身往地上甩。
两人摔到地上,像两条蛇一样紧紧缠绕,腾出来的手,拳拳到肉。
桑澜刚中带韧,卫安晏出手老辣。
半个时辰过去,仍未分出胜负。
一道月白色衣袍出现,咬牙切齿道:“你们俩,住手。”
桑澜与卫安晏这才停了手,她爬起来走到萧北辰身边,看着卫安晏的眼神充满杀气。
卫安晏理了理自己的衣领,笑得露出白牙:“萧世子,好久不见。”
平手。
原先轻看桑澜的人也收起了轻视,她能跟战神打个平手,恐怖如斯!
入夜,桑澜坐在帐篷里擦干湿发。
营地里条件有限,打水擦身已是不易。
察觉到有人进了帐篷,她抬头望向门口。
卫安晏换下铠甲,一身宝蓝色衣裳,眉目间波光粼粼,嘴角扬起。
“卫将军的登徒子毛病,还是改不了。”桑澜此刻仅穿着一件中衣,身上还潮者,透着湿气。
“是是是,我是登徒子。”卫安晏靠着她坐下,拿出一封信,“看看。”
桑澜看清,那是她娘写给苏家主的信:“卫将军何意?此信是何人所写?”
“你当真不记得?”卫安晏盯着她的眼睛,打定主意要看出她的伪装。
第81章 眉心一凉
桑澜疑惑道:“我该记得什么?”
卫安晏穿开裆裤,对着镇远侯的官袍尿了一泡;他不做功课,被苏家主罚抄书,气不过将苏家主的毛笔剪成秃笔;他嫌弃弟弟妹妹太吵,扮鬼脸恐怖他们不许哭……他被人骂恶鬼转世,拔人头发,回家哭鼻子。
她咬着牙,强忍着笑意,看着卫安晏收回信纸,折好,藏宝贝一样放回胸前。
卫安晏:“如果我说,我们从小认识,你信吗?”
桑澜摇头:“不信。”
卫安晏眉宇微皱:“为何不信?”
“你与我初见,上来捅我一剑。”桑澜指着自己左肩的旧伤,提醒他,“倘若我没有武功,早就死在你的剑下了。”
此题,无解。
卫安晏嘴唇抿成一条线。
桑澜起身,将潮帕子搭在木架上:“你与我,立场对立,天然不合。”
卫安晏跟着她起身,帐内空间狭小,桑澜一转身,他张开双臂,握着她身后的木架,两人对视。
他道:“我们从未对立过。”
“苏相,绝不会允许,你不站在她那一头。”桑澜轻推他胸膛,弯腰从他臂弯下钻出去。她坐回床榻,拧开药盒,挽起袖子,指尖摸过药膏,涂抹在青紫的皮肤上。
“你手臂上怎又多出两道刀痕?”卫安晏拿走药盒,捉住桑澜的手腕,“还有钝器的撞伤,攻下木城,与敌军交手,受的伤吗?”无名指与中指并着挖出一坨药膏,轻轻地涂抹在她受伤的手臂上。
她手臂肌肉分明、壮实有力,上面的刀疤增添了美感,是她的荣耀,是她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无畏生死而留下的功勋。
“那不然呢?”桑澜注视着卫安晏低垂的长睫,“我不喜欢京城的弯弯绕绕,这人有罪杀不得,那人有势动不得。在马上杀敌,既能扬赵家之名,又能攒军功升官,何乐而不为呢?”
卫安晏专注地涂抹药膏:“跟他们打交道,的确费心费神,可你不需要上战场,你该。”
“我该什么?你能走的路,我为何走不得?你将将与我打个平手罢了。”桑澜哑然失笑,促狭地将药膏抹在他发青的下颚,“而且,我没有你那么爱哭鼻子。”
她没有收手,反而是抬起他的下颚,附身靠近。
“卫安晏,我知道青州不想反,也从未有过反心。但苏相和其他世家,能如你所愿吗?我们别无他法,只能对立。”
桃花眼里凝起喜色,像春日骤然盛开一地鲜花,卫安晏粲然一笑,低声唤她名字:“小澜。”
桑澜突然按住他肩膀往下沉,吹灭油灯,朝屏风外道:“吕总管,我睡下了,有事明日说。”
“我真有事找你。”
桑澜掀开被褥,拍了拍床,示意卫安晏快躺上去。
吕总管摸黑走进帐篷,隔着床前屏风开口道:“我刚刚好像听见有人说话,你帐篷有人?”
桑澜:“我在背功课。”
不安分的手搂住桑澜的腰,她擒住那只占满药膏的手,用力捏了捏。
“嘶。”卫安晏压着声音痛嘶一声。
吕总管作势就要过来:“桑指挥使是今日伤着了?我帮你涂药吧。”
“不必,我已经上过药。有什么事,隔着屏风说吧。”桑澜按住他的手,又捂住他的嘴,几乎是将卫安晏半搂在怀里,不让他做小动作。
“我今天来想跟你说,你白天与卫将军打了个平手,往后那些老家伙不会轻视你。还有啊,你是不是跟卫将军有过节?我看见你们的亲卫打起来了。”
“卫安晏是苏相倚重之人,而我出自端亲王府,自然是不对付的。”桑澜刚说完,手心一痛,狗东西卫安晏在咬她!
“那你可得小心了,幽州军大半人都向着他,你不要与他撕得太难看。战场上刀剑无眼,有人为了向卫将军邀功,给你使绊子,是要出人命的。我来就是跟你说这事,没别的,你睡吧。”
桑澜竖起耳朵,听吕总管走远的脚步,松开手,推搡着让他下床。
卫安晏翻身,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压住她,不让她起身,笑道:“小澜应该懂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
垂下的白发撩得桑澜睁不开眼睛,她闭上眼睛道:“神?你是不请自来的登徒子。”
眉心一凉。
心如擂鼓,桑澜睁眼就要揍人,哪曾想“登徒子”先她一步跳下床。
“小澜,我记住了。”卫安晏笑靥如花,“在人前,我们只能是敌人。”
终于清净了。
桑澜躺在床上,回想从前的记忆。
苏家主每年都会送来卫安晏的小像,她认识卫安晏的时日,比他多得多。
不过,他是怎么猜到自己的身份,凭信件么?
三日后。
军鼓作响,各营旗帜飞扬,大夏军率先发兵,一改以往的迂回闪躲,骑兵呈倒八字形向前推进,左右以弓箭远攻,中间火雷车朝目标聚集方位投射火雷,大军殿后,以步兵推动战车,推进战线。
再四日,幽州军主将高奇始终无法推进的战线,在青州援军主将卫安晏的带领下,往前推进八十里,大夏军兵临果城之下。
卫安晏战神之名,卫家军之神勇,名不虚传。
银甲军逢战必出,奔赴最前线,像一把泛着银光的匕首,直直刺入敌人胸膛,染红沙场。
指挥使桑澜,骁勇善战,凡战必擒敌军首领。仅七日,完成千人斩。漠北与北朝给她取了个称号:猫脸怪。
好消息传回大夏,举国欢庆。
……
冰鉴里冒着冷气,仆从轻轻摇扇,贵夫人斜依在榻上。
她道:“桑澜真是个有本事的小娘子,我看,再过些时日,她就要与卫安晏齐名了。苏相,你不急,我都替你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