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你妹妹打碎旁人一口牙,赵总管会处置。但你也要拿出哥哥的态度,更要尽到监军的指责。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
  ……
  孱弱的赵小医官痛打了杜康一顿,消息迅速传遍附近营地。
  白庸与其余两位队长聚在一处,看着杜总管派人来把他儿子接走。
  其中一人沉着脸问:“赵澜在何处?”
  白庸抱胸,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那你得问赵总管。”
  杜康整张脸肿得不像样,手里攥着一把牙齿。
  萧北辰抬眸看向眼前的军装男子,并不多言。
  赵总管解释道:“杜总管想以军法处置,那我们有得谈了。”她列举了数条杜康罪状,又指桌上长弓,“此弓名破晓,杜总管也是军中老人,应当不陌生。”
  弓柄上看不出飞龙的模样,平平无奇,但赵澜一介小兵如何能得到长公主的遗物,赵澜姓赵,赵总管姓赵,萧世子的母妃乃赵家后人。
  杜总管愤愤不平道:“那她也不该打断我儿的牙。”
  赵总管也冷了脸:“杜庆,你方才是没有听我所言吗?”
  萧北辰拢了拢身上的袍子:“二位,既在军中,便以军规处置。桑澜事出有因,但不该殴打同僚,念在一月来,她治病救人且杀敌有功,功过相抵。”
  话锋一转,清冷的面容吐出冰冷的话:“杜康恶贯满盈,派人核实罪证后,从严处置,绝不姑息,若有任何人胆敢为其开脱、求情或作保,一律视为同谋,严惩不贷。”
  他起身,与杜总管平视:“杜总管治下军营,本监军亦会严查。”砚云撩起帐帘,萧北辰缓步走出去。
  杜总管不是个蠢人,也能看出萧世子的不客气,问道:“赵澜到底是谁?”
  “端亲王府表小姐,昭和公主的挚友,桑澜。”
  赵总管笑着说:“你儿对桑澜说的污言秽语,足够让端亲王府割了你们全家的舌头。我猜猜,若是萧世子查到你儿子弄死的医官,杜康会不会被斩立决。”
  杜康面色惨白,恍惚间听到这话,乞求地望向父亲。
  ……
  “阿嚏。”
  鼻腔一痒,卫安晏打了个喷嚏,抬手随意蹭了蹭鼻尖,瞥向训练的众人:“看我做什么,继续练。”
  “将军不留在京城享福,回青州做甚?”最前头举着重石的壮汉,大声囔囔,“一回来,不由分说地折腾我们这些老家伙。”
  卫安晏:“本将军也是为你们好,开战在即,多练练是好事。”
  壮汉取笑他:“当真不是被京城小娘子退了婚事,面上挂不住,躲回青州?青州小娘子多得是,将军何愁娶不上媳妇儿?”
  卫安晏上前,压他手中重石:“我看你手上这块石头不够重,还得添重,省得一张老嘴有闲心胡说八道。”
  “哥。”壮实的少年人赤裸着上半身,左右手各提着一只肥羊,同样有一对桃花眼,大笑起来透着憨傻,“妹妹给了银子,我拿去买了两只羊,晚上加菜。”
  跟在后头的小娘子,面相精明,嘴角噙着笑,朝卫安晏道:“大哥,那是二哥管我借的钱,他要还的。”
  他们是卫安晏一母同胞的弟弟妹妹。弟弟卫安泰,妹妹苏安乐,两人是双生子。
  第75章 恶鬼转世
  五光十色的穹顶挤满繁星,一条蜿蜒游龙泛着白光,从这一头的山丘,游向另一座。
  卫安泰抱着头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哥,漠北人当真会举兵南下吗?”
  “怕了?”卫安晏单腿踩在长风上,手中把玩着一枚金丝红玛瑙扳指,嘴角带着笑意。
  “卫家军向来英勇善战,又修养四年,更不怕漠北人的马蹄。”卫安泰对青州军实力很自信。
  但世家之流中,唯有青州卫家手握重兵,风言风语的,时日长了,他不免生出忧思:“圣人不会听信奸人的谗言吧,我可不想仗打一半,被断了补给。”
  他说的补给并非粮草,青州不缺粮,但缺药物。战况激烈时,有足够的药物才能保全将士们的性命。
  苏安乐擦干净切肉的小刀,插回刀鞘中:“娘在,青州的信誉就在。二哥在外领兵打仗,不放心朝廷,那小妹自请回京城,贴身侍奉昭和公主,向圣人表明我们青州的忠心。
  你与大哥什么时候打完仗,小妹再什么时候回青州。青州的生意,我做得,京城的生意,又如何做不得呢?”
  “大可放心,圣人是位明君。”卫安晏说,“而且端亲王世子与赵王妃亲临幽州监军,萧世子此人虽记仇、小气,但在大事上从不失节。”
  苏安乐眯着眸子,笑道:“看样子,大哥跟萧世子有过节啊。”她坐到卫安晏身边,盯着他的眼睛,“什么过节?莫非苏家小娘子心悦萧世子,退了与你亲事,你就记恨上萧世子了?”
  卫安晏抬手,掐住小妹两侧的脸颊:“亲事本就是作假,何来记恨一说。”
  苏安乐掰开他的手:“你派人去幽州找一位小娘子,不如说说,那小娘子是谁?”
  卫安晏挑眉:“你想知道?”
  卫安泰从爬起来,也挨着大哥坐下。
  两人将卫大哥夹在中间,两脸期待。
  “偏不告诉你们。”卫安晏收起扳指,起身就走。安泰性子直,不会遮掩,西山账册之事传回青州,还是对卫家、苏家产生了影响。
  他要去找老头子谈谈心,卫安泰断不可养成优柔寡断的性子,否则日后如何拿得住卫家军。
  有顾虑的士兵,上战场后,出手不再果决。
  ……
  被念叨的桑澜在梦里。
  她站在一颗枇杷树前,望着自己的小手短腿,心里觉得好笑、新奇。
  “妹妹。”比院内石桌高一个头的女童,一铲子插在地上,指着枇杷树苗,大气开口,“等果子成熟了,第一个给你吃。”
  不受控制的腿奔向女童,小桑澜抱着她:“星洛姐姐对小澜最好了,星洛姐姐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
  萧星洛满意地点头,嘴角掩饰不住小得意:“那是自然,我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姐姐,对小澜最好的姐姐。”
  “星洛,小澜。”温润玉如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达瓦走过来,先对萧星洛说,“小澜先借我一会儿,可好?”
  萧星洛扛起铲子,摆了摆手:“大姨父有事,那小澜就去吧。”
  “爹。”桑澜抬头望着高大的男子,他比院内的侍卫都要高,可偏偏长了一副温柔的面孔。浅色琥珀瞳如一汪春水,化开心头的躁动不安。
  爹的模样,原来长这样。
  “爹,我们去干嘛?”
  桑澜借着小桑澜的视角,垂眸看向爹的手,上面布满老茧和疤痕,一点也不像乐师的手。
  “你上次叮嘱你娘,如果青州来信提到卫安晏,要叫你一起过去读信。”
  抬脚进了台阶,画面一转。
  小桑澜坐到一个孔武有力的女人身上,听她笑着读信:“吾儿魔童转世……”
  桑澜看着娘的脸,竟与海棠夫人有七分相似,她又去看信,落笔是苏婉仪。
  苏婉仪正是卫安晏的娘亲,青州的苏家主。
  苏家主在信里写:卫安晏无法无天,旁人讥讽他恶鬼转世,一头白发,他就拔了人家的头发……除去顽童的趣事,信上还有青州的军情。
  “娘,白发头什么不好的?”小桑澜开口,“话本子上的仙人童颜鹤发,卫安晏为什么不将自己看做仙人转世呢?旁人说他坏话,他不应该拔人头发,头发会长出来,他应该打碎那个人的牙,好叫那人日后再也不能说人坏话。”
  萧槿抱着小桑澜:“你说的有理,我来写给苏婉仪。”
  桑澜吃味道:“你年年都跟苏姨写信,卫安晏也会在信中跟你问好,但他们从来没问过我好不好。苏姨就算啦,她忙着呢,但我给卫安晏出过那么多有用的主意,难道就不值得他的一声问好吗?”
  萧槿哄道:“他现在
  不知道,但他以后会知道。”
  “为什么是以后?以后又是什么时候?他从不关心我,根本没有把我当成朋友。星洛姐姐说得对,她才是全天下对我最好的姐姐,我不想读他的信了。”
  小桑澜从娘身上跳下去,跌在地上。
  ……
  再爬起来时,眼前的场景又变了。
  小桑澜趴在床边,娘亲脸色苍白,再也没有平日风采:“小澜,往后不要怕。”
  小桑澜摇头大哭:“娘,我怕。你走了,我怕。”
  娘亲拉着她,一股暖流流淌进小桑澜身体里:“你姐姐平时很照顾你,不舍得让你吃苦,但你是个勇敢的孩子,没有我们……没有姐姐,你也能自己做到……赵姨会陪着你,小澜不要怕。”
  床边浓重的药味像是泡在药汤里,小桑澜摇着头,眼泪直流:“娘,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
  娘亲用最后一丝力气,说完遗言:“大夏已定,小澜……小澜可畅游山水,替爹娘好好看一看……看一看,大夏的太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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